從十九世紀中期到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倫敦是舉世聞名的霧都。
在十九世紀之前,其實倫敦沒有這麼多的大霧天氣,一切都因爲工業文明的迅速發展,污染了倫敦的空氣,又在那些政客的刻意炒作下,才享有了霧都的美譽,說什麼這是神秘的,浪漫的。
只是英國人卻不甘心把這份神秘,浪漫繼續延遲下去,從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治理大氣環境,經過長達半個世紀的努力,現在霧都的早上,已經看不到幾次大霧了。
至於大雪後的晚上,倫敦的空氣質量更是清新絕佳,站在院子裡擡頭看去,就能看到漫天都是璀璨的星辰,墨藍色的蒼穹帶着古老而神秘的寧靜。
高飛站在窗前,仰頭看着窗外西邊的星空,已經看了七八分鐘都沒有動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眼鏡敲門走進來後,才轉過了身子,笑着問道:舟車勞頓一天了,怎麼還沒有去休息
眼鏡走到沙發前坐下,低頭修理着指甲淡淡的回答:我倒是想休息,可問題是有些人不希望我休息。
高飛關上窗戶,拉上窗簾走到眼鏡面前的櫃子上,擡腿坐了上去,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會有訪客
眼鏡頭也不擡的回答:會有,估計等對面那棟商務樓上辦公室的燈光滅掉後,你要是再站在窗口的話,就該出現了。不過,和你會晤的訪客身體大不了,也就是有一顆阻擊子彈那樣大小,而且還有可能從不同的三個方向過來。
眼鏡所說的三個方向,是除了東邊之外的其它三個方向。
這三個方向,是酒店客房的窗戶所在。
高飛看了下時間,又問: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招待那些訪客
眼鏡手裡的手術刀停頓了一下,回答說:你那個私人助理,已經主動去南邊拜訪訪客了。我剛纔進來時在想,我們是不是也該動身了,畢竟讓尊貴的客人總是呆在樓頂,是一件很沒禮貌的行爲。
黑火炭,是羅思曼的外號。
黑火炭是個黑人,皮膚黑的不能再黑了,但嘴脣和手掌心卻很紅,就像雪地中的臘梅,或者人體受傷淌出的鮮血那樣,紅黑相映給他徒增一股詭異的魅力。
黑火炭很滿意自己這個特徵,就像很滿意自己這個外號那樣,更爲被國際刑警組織列爲s級通緝犯而自豪,他覺得只要不停的奮鬥,總有一天能代替歐皇,成爲新一代的歐洲殺手之王,讓歐皇和上一任歐洲殺手之王眼鏡那樣,成爲殺手界的歷史。
一個來自非洲的黑人,卻想在歐洲創下一番事業,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艱苦的奮鬥過程,卻充滿了挑戰性。
越是來之不易的成就,含金量才越大。
今晚,遠距離狙殺一個來自美國的亞洲目標,是黑火炭抵達輝煌終點的一個小站,等明天天一亮後,就會被他忘得乾乾淨淨。
黑火炭倚在天台的一個角落中,擡頭望着漫天的繁星,想到了非洲家鄉的老母親,和幾個兄弟姐妹們:他們昨天看到我匯過去的那十萬美金後,肯定會很高興吧媽媽該去買一輛她喜歡了很久都沒捨得買的吉利轎車吧聽說那是一款來自華夏的民族品牌,質優價廉
想到七十多歲的老母親終於會擁有一輛自己的車子後,黑火炭就幸福的笑了。
這些年,黑火炭掙了很多錢,足夠買一千輛吉利轎車了。
不過那些錢都被他父親給扔進賭桌,貢獻給毒販子了。
上個月,他那個得了艾滋病的父親,終於閉上了他那雙罪惡的眼睛,再也不用拖累妻子和孩子們了,他的家庭在父親離世後,獲得了新生。
新生,總是讓人激動的。
黑火炭低頭看了下夜光手錶,默數着時間:七,六三,二,一,滅。
說出最後一個一字後,黑火炭挺身站了起來,趴在天台上往下看去。
果然,下面窗口灑出來的燈光已經消失了,這是大樓最後一撥工作人員要離開了。
其實,就算黑火炭在有人上班時,也有把握在擊殺目標後從容撤退,那些上班族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不過黑火炭卻不想節外生枝,他能堅持下來沒有被國際刑警抓捕,靠的就是一個謹慎。
目送走出大樓大廳的人們紛紛離開後,黑火炭拿起手機,按下了一個信息羣發鍵,然後就從腳下拎起一個箱子,打開。
裡面是一支巴雷特m107狙擊步槍,配有15倍率的光學瞄準具,且能夠發射多種127毫米彈藥,能夠在2公里射程內精確打擊,可用於遠距離有效攻擊軍用設施,如輕型車輛等。
用這種狙擊步槍來殺人,黑火炭想不出目標能有任何活命的機會。
慢條斯理的槍支裝好,放在天台的水泥護欄上後,黑火炭深吸了一口氣,眯起一隻眼,右手食指慢慢扣上了扳機。
這支狙擊步槍上,不但有15倍率的光學瞄準具,還有夜用熱能掃描儀,透過窗簾甚至牆體,就能捕捉到房間內目標這樣說吧,只要目標還活着,就會散發熱量,就能被掃描儀發現,並自動鎖定。
這款先進的夜用熱能掃描儀裝備,是美國某家軍火公司最新研製出來的,黑火炭曾經聽人說過,它的主人就是一個職業傭兵,但不能確定。
黑火炭開始慢慢調整夜用熱能掃描儀,和高倍望遠鏡,在那所房間牆體上慢慢搜索。
他一點也不擔心會一槍幹不掉目標,因爲在其它兩個方向,還有他的兩個同夥來自西班牙的豹子,和來自亞洲島國的鴕鳥。
三個人,組成了讓國際刑警組織頭疼的殺手小團伙,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黑火炭仔細的搜索,終於發現了一團熒紅色的影子。
根據黑火炭拿到的酒店房間佈局資料來推測,這個紅色影子,應該是在套房的洗澡間位置,看來正在洗澡。
願主保佑你,死後會上天堂。
左手在眼前虛空劃了個十字後,黑火炭深吸了一口氣,正要集中精力扣下扳機時,卻聽背後有人淡淡的說:主是肯定保佑他的,卻沒有保佑你,你死後,也不一定會上天堂。
黑火炭全身的神經,隨着這個聲音的響起,騰地繃緊,毛髮豎起,霍然轉身,然後就看到一個人站在他身後半米處。
藉着星光和不遠處大樓輪廓燈的照映,再加上這個人距離自己實在近,黑火炭能看清他的樣子。
這是個身材單薄的男人,看樣子也就二三十歲,或者三四十歲,戴着一副眼鏡,他清秀斯文的外表,讓人看不出他年齡到底有多麼大。
男人手中拿着一把閃着寒芒的小刀子,腦袋微微垂着,正在慢條斯理的修理指甲,剛纔那句話平淡無趣,就像朋友們之間的隨意談話。
黑火炭搞不懂,這個斯文男人是怎麼做到來到他身後半米處的,更搞不懂他是誰,只是知道這個人很危險,很危險。
對付危險的目標,最好的法子就是幹掉他
黑火炭始終都是這樣任務的,在經過短暫的驚慌後,就快速拔除了腰間的軍刀,由下至上衝着斯文男人的心臟刺了過去。
手法果斷,乾淨利索。
黑火炭發現,在他的刀子斜斜刺上時,斯文男人仍然在那兒修指甲,好像沒看到那樣,傻瓜到了極點。
難道他真是個傻瓜
這個念頭電閃般橫過黑火炭的腦海時,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歐洲殺手史上最出色的人,這個人戴着眼鏡。
難道他是就在黑火炭想到這兒時,他的軍刀已經刺到了斯文男人心口前,只需再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就能破體而入。
可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沒力氣了。
面前那個戴着眼鏡的斯文男人,仍然在半垂着腦袋修理他的手指甲,雙手動也沒動一下,可黑火炭卻明明聽到一種血液竄出體內的呲呲聲。
接着,他那把已經碰到斯文男人心口的軍刀,就慢慢的垂了下來,擦着對方的衣服。
隨着軍刀的垂下,黑火炭也順着天台護欄慢慢坐了下來,低頭看去,就看到自己左肋下第三根肋骨處,有一隻手,手裡握着一把刀子,刀子已經深深扎進他身體。
斯文男人的左右雙手,明明在修理指甲,這隻手是誰的
黑火炭滿臉不信,順着這隻手看去,終於發現這隻手竟然來自斯文男人右肋下。
這個男人,竟然長了三隻手。
第三隻手,殺了黑火炭。
心臟開始停止跳動的黑火炭,忽然笑了,拼着全身的力氣說出了一句話:我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爲什麼是歐洲殺手史上最偉大的殺手了。
然後,他的頭就軟軟的垂了下去,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他最大的希望是成爲歐洲新一代殺手之王,卻死在前殺手之王眼鏡的手裡。
爲什麼所有人,都會在臨死前對我說這句話
眼鏡慢慢縮回他的第三隻手,不解的搖了搖頭後,轉身緩緩走向了天台門口那邊。
在黑火炭的魂魄飄飄蕩蕩的飛過大海,飛向他的家鄉非洲某處時,高飛已經來到了倫敦郊區的一個農舍前。
被高飛幹掉的那個島國人,其實並沒有他表面那樣強悍不怕死,高飛只是在制住他後說,只要他能說出指使人的下落,就能放掉他,驕傲無比的島國人,沒有絲毫猶豫的說了出來。
然後,高飛也沒有絲毫猶豫的扭斷了他的脖子。
高先生討厭這種沒骨氣的人,爲此他不惜總是一次又一次的說話不算話。
我本誠實,奈何小人逼我撒謊。
高飛駕車剛來到農舍面前,就看到一輛車動農舍後院呼嘯着衝了出去,在野外鄉間小道上狂奔,引起遠處一家農舍中的看家狗狂吠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