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莞不知道李彤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但實際上她對李彤並沒有多少惡意。
說到底，棠莞對於自己不在乎的人並沒有多少感情。
只是在分析。
這是她長久以來的一個習慣。
是她在危險之中求得一線生機的能力。
就在這時，從棠莞的身後伸出一隻蒼白的手，一把拉住了棠莞，把她拽向了自己。
是傅聞之。
他看向李彤的視線，前所未有地冷漠。
李彤從未見過傅聞之的眼神是這個樣子的，讓他有些膽戰心驚，還有些害怕。
就算她心中有再多的惡意，她也只是一個小朋友，所以看見傅聞之冷冰冰的樣子，她沒忍住縮了縮自己的肩膀。
有些怯弱。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露出這樣的狀態，實在是有些丟人。
於是又強打起精神，擡頭挺胸，故作堅強地看着傅聞之，嘴裡還用那種帶着嘲諷的語氣開口道：“怎麼我有說錯嗎？她本來就是野貓。”
“如果不是因爲她運氣好，她怎麼會被陸家收養？”
傅聞之聞言，點了點頭，看起來像是贊同了李彤的說法，然而下一秒，他就開口：“原來在你心中成爲孤兒也是運氣好。”
此話一出，李彤一下子愣住了。
是了，棠莞在成爲陸家收養的養女之前，她是在孤兒院裡的孩子。
就這一個身份而言，她怎麼也算不得上是幸運。
應該說是倒黴透頂了纔對。
然而在李彤的嘴裡，棠莞能被陸家收養，居然是大於棠莞成爲孤兒這件事情。
意識到這一點，在看直播的觀衆都有些難以接受。
他們覺得這位叫李彤的少女，大概是有些不食人間疾苦。
纔會覺得金錢可以代替一切。
人的組成是極其複雜的。
金錢只是組成的其中一部分，而情感在某些程度上更是大於金錢。
而這位叫李彤的小朋友說出這樣的話，不僅僅是在蔑視人的感情，還是在用一種極端輕蔑的態度，在謀殺棠莞曾經遭受過的苦難。
實際上苦難不值得被歌頌，但苦難也不能被忽視。
它是客觀存在的。
是惹人厭煩，也是傷害。
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算是惹火了那些在苦苦掙扎活着的人，他們在彈幕下寫下。
【什麼意思？在她的眼中難道失去家人不是更痛苦的事嗎？】
【我爲我剛剛爲這位小朋友說話而感到抱歉，她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曾經擁有卻再次失去。】
【她大概是沒有吃過苦頭，所以才能說出這般冷漠的話，覺得金錢可以帶來一切吧。】
【我願意用我身上所有的錢換我媽媽活過來。】
【我願意用我身上所有的財產，讓我生了病的家人好起來。】
【而不是在他的嘴中顯得那般輕描淡寫，只是簡簡單單地一句話，說什麼足夠幸運得到了那麼多錢。】
【糖糖原本就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而不是被人拐賣到孤兒院長大。】
【可惡啊，真的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這個道理原來在他們這樣的貴族學校中也不會教啊。】
這些話層出不窮，胖導眼看着即將失控的彈幕，想要給李家的負責人打個電話，然而他卻發現鏡頭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
是李彤的父親。
他心裡暗道不妙，下意識地想要他們身邊的工作人員去阻止，然而卻遲了一步。
李彤的父親一下子推開棠莞，李彤護在身後，眼神之中帶着些許厭惡，嘴裡說着：“離我家彤彤遠一點。”
“你們這是仗着人多，想要欺負我們家彤彤是吧？”
昨天的觀衆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對於這個護短的父親也沒有了一開始的羨慕，反而覺得有些討厭了。
【我終於明白老師說的，一個熊孩子身後，必定有一位熊家長了。】
【這種不分青紅皁白就開始指責他人的行爲，真是讓人討厭。】
【你們是沒有做過幼師，你們若是做過幼師的話，能遇到很多這樣的家長，他們根本不會聽老師的講話，直接就開始用他們的小腦瓜，腦補出了整個事情經過，然後說自家的孩子是受了委屈。】
【上面的朋友就是一位幼師吧，才能說出這種感同身受的話。】
【是的，沒錯，QAQ】
【摸摸頭，不哭不哭，真造孽。】
【熊家長比熊孩子還要討厭！】
李夫人看着失控的彈幕，獨自坐在黝黑的辦公室裡，任由屏幕上幽藍的燈光照亮着她的臉。
而他放在一旁的手機在急促的想着想要催促他接電話，但李夫人卻沒有伸手去接過手機，只是麻木地坐着。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僅僅只是一天，李氏集團的口碑全線崩塌。
她沒有機會再動用自己的力量，幫李彤和自己的丈夫扭轉口碑，只能任由他們墜入自己編織的深淵裡。
自食其果，萬般由不得人。
……
司淮看着網上的熱議，讓身邊的助理爲這一把火添了一些柴火，想要將這些燃燒得更旺。
現在是網絡時代。
所有的信息都是快速的，特別是當人有心地想要把這些信息暴露出來的時候，他們所傳播的速度那就更快了。
助理手上的資料都是這些年來李家的其他成員，做的一些事情。
這些事情原本應該屬於無關緊要的，只是人品上的缺陷小事。
但如今在這個口碑全線崩塌的情況下，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雪山崩塌的最後一片雪花。
每一個人都爲李家的崩潰添磚增瓦。
司淮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戒指，看着屏幕的眼神格外溫柔。
在他的電腦旁邊是一張拼接出來的照片，一半是新的，一半是舊的，像是隔着時空相互交叉在了一起。
是他們的“全家福”。
上面有三個人。
只能隔着時空相擁。
司淮拿出帕子仔仔細細地擦了擦相框，讓相框變得一塵不染干淨如新，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我會保護好她的。”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