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護身符

第59章:

雨後的夜空是一片朦朧的粉紅色。

街道上潮溼, 水窪反射着昏黃的燈光和緋紅的雲朵,踩下去濺起一地水花。

桑也問邱佐:“我們兩個是不是很久沒有和皮蛋互換過身體了?”

邱佐想了想,點頭:“是有一陣子了。你不說我都記不起來。”

學習節奏越來越緊促, 平時學校家裡兩點一線, 兩人都快忘記平淡的日子裡還有皮蛋這麼個小插曲了。

雖然皮蛋每回跟他倆互換身體都會鬧出不少事情, 可是現在這麼久沒個動靜, 兩人心裡面還挺想那隻狗的。

怎麼說呢?皮蛋雖然會給他倆惹事, 但也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有色彩起來。至少皮蛋可以讓他們去做一些平時絕對不會去做的事情。這麼一想,皮蛋真是個令人又愛又恨的磨人小妖精。

桑也提議:“我們去上次的寺廟看一看吧?那裡有犬神的雕像。”

於是兩人去寺廟。

這裡的風景依舊,只是寺廟後面響起嘈雜的聲音。邱佐注意到指示牌, 扯了扯桑也,說:“這寺廟近期在施工。”

“施工?”桑也將目光放在那塊指示牌上, 上面寫着寺廟維修升級, 施工將延續到下個月中旬。

“還進去麼?”邱佐問桑也, “應該只是局部施工,可以進去的。”

桑也說:“進的。”

沿着最初的那條道路, 兩人互相牽手往最裡面的方向走。這條小路的盡頭有一個樹林,桑也還記得邱佐在這裡抱過他。那是邱佐第一次抱他,當時桑也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是心裡罵他畜生。

轉眼已過去這麼久,兩人幾乎做遍了最親密的事情。

緣分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東西。

桑也忽然說:“我記得你一開始還要跟我打架。你說看我不順眼。”

邱佐怔了一下, 不要臉地說:“那是我年輕不懂事, 我已經深刻認識到錯誤了。我現在捨不得打你, 一點都捨不得。”

求生欲也太強了。桑也覺得好笑:“我又不會說什麼, 你怎麼解釋這麼多?”

邱佐反問:“那你想說什麼?”

桑也想了想, 說:“我只是覺得很慶幸。”

如果不是因爲皮蛋,他和邱佐的交集估計只能停留在後街打的那一架上。但是皮蛋教他服軟, 而邱佐偏偏又是吃他服軟的人,這纔有了後來越來越多的交集。

他以爲邱佐只是個習慣翹課打架的囂張公子哥,其實邱佐不是。

邱佐以爲他只是個無情無義的學習機器,其實他也不是。

是皮蛋給了他們一個契機,讓他們瞭解彼此。所以皮蛋太重要了。

“我猜你在感謝皮蛋。”邱佐笑了笑,“但是你更應該感謝你自己。因爲這歸根結底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皮蛋的。”

邱佐說的對。桑也是該感謝他自己。

“謝謝你也選了我。”桑也誠摯地對邱佐說。

兩人繼續往前方走。一場雨過後,地面潮溼,襯得正座寺廟都是灰青色調。昏黃的地燈投在鵝卵石鋪就的道路上,草叢兩邊甚至能看見螢火蟲,給這塊地方渲染上如夢如幻的色彩。

天氣炎熱,施工方選擇晚上作業。桑也擡眼,看見寺廟後方的吊機似乎吊着什麼東西。

邱佐也看見了,有點詫異地說:“好像是我們上次看見的犬神雕像?”

夜色中,施工員們指揮着,將犬神雕像拔地而起,周圍的泉水池被填平。桑也心裡升騰出一股異樣的感覺,拉過一個從施工區域出來的施工員,問他:“你們不打算保留那座雕像了嗎?”

施工員擡眼見是兩個男孩子,覺得有點奇怪,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會對施工感興趣?但施工員還是如實告訴他們了:“寺廟正在擴建,原先犬神池剛好擋在中軸線上,所以打算移動位置,給它弄個更大的水池。”

原來只是移動位置,桑也略微放心了一點。

施工員見他如釋重負的樣子,問他:“你們爲什麼會關心這個?”

桑也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還是邱佐替他找的藉口:“他有天在這個水池旁邊許願脫單,結果真脫單了,你說神奇不神奇?所以從那時開始,他就特別關心這座犬神雕像,今天來也是向犬神許願的,他希望他能跟他對象修成正果,永永遠遠在一起。”

桑也在一旁看着他胡說八道,越扯越離譜。這人臉皮太厚了,撒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一看就是慣犯。

“這麼神奇?”施工員沒有聽出毛病來,覺得很詫異,“早知道今天沒動神像的時候我也去許個願了。老子今年剛滿三十,還沒有找到對象。它要是真能讓我脫單,我天天來還願!”

施工員罵罵咧咧走後。桑也瞪邱佐:“你瞎說什麼呢?誰在許願池旁邊許願脫單了?”

邱佐的微笑還沒完全消失,但是他眼睛裡流露出一股溫和的情緒,這是他少有的誠摯:“我說的我自己,桑也。我當時站在這座雕像面前,跟它說我可不可以變得喜歡你,可不可以跟你在一起,我自己內心深處都沒有意識到這代表什麼。”

“但是桑也,我現在明白了,我好像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喜歡你了。”

“而皮蛋,哦不,這座犬神,似乎鑑證了我的喜歡。它在幫我實現心願。”

不遠處仍在施工。施工區域白熾光線灑下來,場景說不上安逸美好,但卻令桑也產生一股言語無法訴說的心動。

他沒有想到,當自己還在爲莫名其妙和狗互換身體而苦惱的時候,邱佐就已經注視自己了。他,自始至終都被愛着。

這場鬧劇看似胡亂匆忙地收場,餘韻卻恰到好處。每個人的感情,都被溫暖善意地照顧到了。

桑也突然說:“我好想皮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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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會過後,便到了高考最後的衝刺階段。學校門口已經開始掛橫幅了,教室後面的黑板報上畫的都是各個任課老師對大家的期許,總結出來只有一句話:用心對待自己的人生。

這段時間,無論是成績好的還是成績差的,無論是愛學習的還是不愛學習的,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將三年所學的東西彙集起來,慢慢翻閱。

桑也這段時間把所有課堂筆記和老師總結的五星考點都看了三遍,背得滾瓜爛熟,休息的時候還督促邱佐也背。

但是邱佐以前不學習,手頭沒有筆記,所以桑也把自己的筆記借給他背。

邱佐翻了一頁,看着上面工整的兩個字“桑也”,好久都沒動。胖子上完廁所走過來,見他一動不動地發愣,拍了拍他,問:“你在看什麼呢?這麼來勁?難不成筆記本里裝着AV寫真集?”

說完他也去看,空白的頁面上除了學委的名字,什麼都沒有。胖子很不能理解。

邱佐許久纔將眼神從字跡上移開。他說:“桑也寫個字都能讓我這麼心動,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胖子:“……”

桑也此時正好從辦公室回來,胖子用一種諱莫如深的眼神看着他。

桑也拽了拽邱佐的胳膊,問他:“你跟他說什麼了他用這種眼神看我?”

邱佐微笑着放下手裡的筆記:“你猜我說什麼了?”

“我不猜。”桑也說,“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這陣子學校動不動就有市裡高校來班級做招生宣傳,班裡傳單發得天花亂墜。像桑也這種尖子生,許多高校已經開始事先留意,私下裡向他拋橄欖枝了。

蘇達銘羨慕得不行,問桑也:“這麼多學校找你,有沒有一所中意的啊?”

桑也笑:“我還沒有高考呢,誰知道以後能不能考上。”

“再說了,”說到這兒,桑也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柔光,“我想離邱佐近一點。”

“你倆秀我一臉,媽的。”蘇達銘說,“剛纔我問邱佐,他也是這麼回答我的。他有體育特長的優勢在,很多提前批次學校想要他,但是邱佐好像沒什麼反應,這些學校都找到我這裡來了。”

說完蘇達銘還找了幾個給桑也看:“一個是本市的體校,一個是隔壁安市的綜合性大學,兩個學校都挺好的,都希望邱佐能報考,但是邱佐沒做決定,我猜他是想等你。”

提前批次會比其他批次早一些出結果,如果錯過機會就來不及了。桑也說:“等我跟他談一談吧。很快就會回覆你的。”

“儘快啊。不然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蘇達銘說,“再說現在哪那兒都通高鐵,你還怕以後見不到面?”

“我不是怕這個。”桑也笑了笑,“你怎麼管這麼多?”

“再怎麼說我也是見證過你倆感情史的人,你倆的愛情我可是從頭看到尾的。”蘇達銘說,“全校都在論壇上磕你倆cp,以後你和邱佐就是A高校園愛情的代名詞,要是因爲一點距離就BE了,估計很多人都不會相信愛情了。”

“還是相信愛情吧。這年頭能相信的東西不多了。”桑也在給邱佐批改最近幾天的作業,有些記錯或者算錯的地方都用紅筆在旁邊耐心標註了核心知識點以及對應課本的第幾頁,一來二去比他自己記筆記還要認真。

蘇達銘看着他給邱佐事無鉅細做筆記,嘖了一聲,歎爲觀止地說:“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女朋友,讓我去考清華我也樂意啊!”

“就衝你分不清我性別這一點,清華就已經不要你了。”桑也眼皮不擡就說。

“你想讓誰當你女朋友呢?”邱佐大課間打了個球回來,撩衣服擦汗。從桌肚裡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灌着。然後扣住桑也的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挑釁的意味很明顯:“趁老子不在挖牆腳?跟你坐了一年同桌我怎麼現在才知道你這麼人面獸心衣冠禽獸呢!”

桑也:“……”

被邱佐言語和行爲雙重攻擊的蘇達銘氣得叉腰:“騷死你吧邱狗,虧我還給你辛辛苦苦物色學校,鑑於你這種不分好歹重傷友軍的行爲,我決定儘快脫單,在你面前把以往受過的傷害補回來!”

邱佐坐回位置上,湊近了桑也,對蘇達銘說:“趕緊脫吧,最好現在就脫。我來看看我的小學委在幹什麼呢?”

“舔狗,沒救了。”老蘇罵。

“早就晚期了。”前排的胖子託着下巴,慢條斯理地說。他都久經摧殘,已經麻木了。

桑也將做好的筆記遞給邱佐,然後說:“有幾個公式你弄混了,我給你標註出來了,等會上課的時候你可以翻到書上相關頁碼看一看。這個考點最近幾年基本上都會出現,記清楚說不定分就能拿到了。”

邱佐伸出胳膊抱桑也:“我不想看公式,我只想抱抱你,打完球回來,我發現你身上好香……”

他騷話還沒說完,後門站了幾個別的班的男生,在喊他。

邱佐不悅地擡頭:“誰啊!沒空!”太沒眼力見了,沒看見小學委難得允許他在班裡要抱抱嗎?!

“邱哥!”那幾個男生喊,“隔壁國際學校有幾個韓國學生佔了我們的籃球場,說要找你Solo,已經在球場喊了五分鐘了!”

“阿西吧,你讓他們滾回去參加高考!”邱佐說。

三班的人都笑了。

“這……不能吧?”那幾個男生有些懵,“他們好像只會喊你的名字。邱哥你去跟他們比一場嘛!”

“裡面有你們歐巴還是怎麼的?”邱佐沒好氣地說,“老子等會還要上課呢!”

英語老師已經在講臺前面聽了很久了,笑着說:“沒事的邱佐,你去跟他們打一場吧,這樣下次他們就不敢來找你了。”

三班歡呼。

英語老師都同意了,還能說什麼?邱佐連忙轉過頭來可憐巴巴地望着英語老師說:“我單槍匹馬上戰場太可憐了,能不能讓我帶個護身符啊?”

“什麼護身符?”

邱佐誠摯中透露出那麼一絲狗:“我可以把小學委也帶上麼?”

三班又開始歡呼了。於是英語老師問桑也:“邱佐想讓你陪他去打籃球,你去不去啊?”

“去啊!”三班同學集體替他回答。

桑也的臉紅得不能再紅了。這邱佐太會給他出難題了。本來桑也打算私下裡低調地去籃球場觀戰的,現在只能硬着頭皮光明正大地去了。

和邱佐一起去籃球場的路上,走在前面的學弟看桑也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絲敬佩。桑也對邱佐說:“你私下裡怎麼跟他們提我的?爲什麼他們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邱佐給左手手腕綁了個護腕,剩下一隻護腕桑也停下來給他綁上,邱佐俯下頭在他眼角親了親,湊得很近地說:“我跟他們說,你是我的邱夫人。”

邱佐的呼吸很熾熱,目光灼然,幾乎要把桑也穿透。桑也有點害羞,但還是拼命忍住,拍了拍邱佐的肩膀,說:“等會兒加油。”

只是一場solo,不是正規比賽,很快就會結束,不耽誤功夫。桑也替邱佐拿校服,邱佐捲起褲管之後抱了抱他,鼻尖在他耳廓來回蹭:“要是我贏了,你有沒有什麼獎勵啊?”

桑也讓他不要蹭了,然後問他:“你想要什麼獎勵?”

“我想要的可多了。”邱佐的嘴脣抵在桑也的手掌心上,壞壞地笑了,“但是你可能不願意給。”

“制服嗎?”桑也眼睛垂下來,臉側過去,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怎麼,小聲地說,“可以。”

如果你贏了,可以穿制服做。

ojbk。什麼都不用說了,邱佐直接抱球進戰場。

有小學委這句話,對面的歐巴們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