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你呢?

第33章:

“不要。”桑也的眼神閃爍,裡面瀲灩着波光,“我覺得站着挺好。”

站着他就能看清楚邱佐硬朗的眉骨,和他校服領口處若隱若現的肌肉。他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來看釣魚的,還是來看邱佐的。

邱佐沒繼續堅持,因爲他壓根沒想過桑也會同意。本來就是開個玩笑。

兩人在湖邊又等了許久。等到湖上沾染一層漆黑的夜色,如濃稠的墨,揮灑不開。天邊隱隱約約有五彩斑斕的光漂浮不定,若隱若現。

兩人都心有靈犀不說話。

湖邊的風時不時吹拂過來,掀起桑也的劉海,吹動桑也的領口。桑也乾脆將劉海全撩上去。

邱佐眼睛閃爍了一下,揚起來:“等晚上回去,我有話要跟你說。”

桑也垂眸看他,兩人的目光交錯。桑也說:“好。”

拎着魚桶回去,小布和蘇達銘已經準備開吃了。

“釣了幾條啊?小王子?”見兩人回來了,蘇達銘啓開一罐啤酒,笑着問。

邱佐將空空如也的魚桶放回去,也笑了:“我釣魚,願者上鉤,不強求。”說罷他帶着笑意的眼神掠過桑也,後者用清澈的眸子迴應他。

折騰了這麼久,四個人都餓了。於是大家就着餐布坐下來,該吃吃,該喝喝。

“桑也你這牛肉哪裡買的?也太嫩了吧!”小布用公筷分給他們,說。

桑也嚐了一口,鮮香濃郁的湯汁就着鮮嫩的牛肉,再加上蘸料,的確很好吃。

他忙着吃,顧不得說話,還是邱佐替他說的:“就在學校後面的商場旁邊那家新開的超市。”

小布又加了一盤牛肉進火鍋,這時旁邊燒烤架上的烤肉好了,噗滋噗滋地閃爍着誘人的光澤。

邱佐離烤肉架比較近,他夾肉給桑也,架盤上的油不小心濺在他手腕,瞬間起了個紅點。

桑也看見了,說:“我包裡有燙傷膏,我拿給你。”說罷他去拿。

拿完回來準備給邱佐,邱佐沒接,而是直接把燙傷的手腕伸到他面前,用意很明顯了。

對面還坐着倆大活人呢,桑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瞪着他說:“你就不能自己塗?”

邱佐的眼神中戲謔和委屈並存,渾然天成一點都不牽強,簡直就是個天生的演員。他故意垂着眼眸,讓自己看上去可憐一點:“我是爲了給你夾烤肉。”

桑也沒脾氣了。還好對面坐的兩個人都已經習慣了,一個啤酒配烤肉自顧自吃得來勁,一個面帶微笑欣賞他們,沒有介意的。於是桑也只好硬着頭皮將他的手腕掰直,擰開燙傷膏,飽滿的指腹沾了點帶有草木清香的膏體,小心翼翼地往邱佐被燙傷的地方抹。膏體一開始很清涼,化開之後就隱隱有些辣,每當邱佐的手腕一動,桑也的睫毛也跟着顫。

“塗好了。”桑也說。他擡眼看邱佐,後者的手升到半空,最後落在他的頭髮上,輕輕揉了揉。

“小學委好乖。”邱佐說。

桑也:“……”

四個人繼續吃。蘇達銘看了一圈,只有自己在喝啤酒,沒意思,他擡眼:“邱崽,陪我喝點啤酒唄?”

“行啊。我都可以。”邱佐說。

他接過小布遞來的啤酒,隨性啓開,仰頭灌了一口。他酒量大,挺能喝。蘇達銘也能喝,兩人碰起來。

小布豔羨地看着他們:“真羨慕你們這種能喝酒的,我酒精過敏,估計這輩子碰不了酒了。”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能喝不一定是好事。”蘇達銘安慰他。

小布是個小學渣,沒聽懂。不過他也不在意。他問桑也:“學委也能喝吧?”

提到這個桑也的眼神就不自在起來。他不太會喝酒,酒量都可以忽略不計了。但這塊短板沒幾個人知道,因爲他藏得深。

他只能別開這個問題,含糊過去:“我可以喝一點。”

一旁的邱佐神情戲謔地看着他。像是等着看他的好戲。

接過來小布遞來的酒,桑也稍微抿了一口,也不多喝。他怕當衆出糗。

衆人繼續開吃。

蘇達銘有點上頭,領導風範又開始了,他舉起酒杯說:“來,致我們的友誼!祝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其他三個人都舉起手裡的酒和飲料,碰在一起。

酒還沒放下來,邱佐的眼睛轉向桑也,帶着笑意:“還沒完,接下來這杯我要單獨敬我們的小學委。”

桑也疑惑地看着他。

邱佐說:“敬我最愛……戴的人。”

他故意停頓這麼長,饒是桑也都聽出弦外之音了。桑也白淨的臉頰上升起一片粉霧。剛喝下去的酒像是現在才起效用,在他的心尖上發燙。

桑也的酒沒有舉起來,抓在胸口,邱佐將自己的酒瓶伸過去跟他碰了碰,輕輕的,叮咚一聲像是撞在他心尖上。

邱佐的笑意沒有完全放下來,他說:“我幹了,你隨意。”

然後將一瓶酒全部喝下去,面不改色。

對面的蘇達銘叫起來:“牛逼!邱崽牛逼!”

桑也握着發燙的瓶身,像是做了什麼慎重的決定似的,仰頭也狠狠灌了一口。但是他能力有限,讓他一口氣喝完不現實,他已經盡力了。

邱佐往他的碗裡夾肉,說:“酒味道苦,你多吃點肉。”

於是桑也只好將通紅的臉埋在碗裡。

吃飽喝足,已經是深夜了。鯨湖公園的人已經散了許多。這裡地方偏僻,再不回去車不好打。

於是衆人收拾好東西。剛好叫的車到了,衆人都上車。

起身的時候邱佐下意識扶了一下桑也。但是桑也神色如常,只是聲線要柔和許多:“我沒事兒。”

在車上,衆人倒頭就睡。

進了城,出租車先將蘇達銘和小布送到家。司機問接下來去哪兒,邱佐熟稔地報了個地址,說:“先送他回去。”

意識迴轉的桑也扯了扯邱佐的袖子,問道:“你呢?”

“把你送回去,我就回家了。”邱佐將他的手鬆開,在手心裡拽緊。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的緣故,桑也都沒有覺察出來,乖乖地讓他握了一路。

車停在桑也家。家裡黑燈瞎火。

邱佐摸不準桑也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他把人叫醒,問:“要不要我把你送上去?”

桑也困得不行,聲音懶懶地,喪失了思考的能力:“要。”

邱佐覺得自己心中的弦“啪”地一下就斷了。

他付了錢,打開車門,擡着桑也的胳膊將人半扛半抱地弄出來。

桑也困得連力氣都沒了,倚在邱佐身上,既不動彈也不說話,軟軟的。

邱佐壓抑着心頭難耐的燥熱,伸手去摸他的鑰匙。鑰匙就在口袋裡,一摸就摸到了。

開門,開燈。桑也似乎感覺出來自己到家了,很自覺地脫了鞋,套上拖鞋。邱佐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手機,沒進去。

桑也疑惑地回頭看他。

邱佐把他的鑰匙放在鞋櫃上面,然後說:“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吧。喝了酒不睡第二天會頭疼的。”

“你呢?”桑也睜着溼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桑也的眼型很漂亮,眼尾不長也不上揚,像是自帶眼線,乾乾淨淨的。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這雙清澈的眼睛此刻蒙了一層薄霧,平添了幾分迷茫和懵懂。

“我回家了啊。”邱佐被他連續幾次“你呢”問得心裡癢癢的,笑了,“小學委,你喝醉酒會黏人你知不知道?以後在外面別喝了。”

桑也搖搖頭,搖得太用力了,劉海都飛起來,像個小陀螺:“我沒醉。你看。我沒醉。”

邱佐怕他自己把自己轉暈了,只能往前踏出一步去扶他。

桑也搖完的確有點暈,暈得向後退了一步,邱佐差點沒拽住他。

被拽住的桑也沒察覺有什麼不對,還笑,笑得可好看了:“你回家了。歡迎回家!”

邱佐:“……”

將人安頓在柔軟的沙發上,邱佐給他倒水喝。桑也斜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半睜着眼睛,想閉又不閉,頭時不時小雞啄米。

邱佐輕輕把他下巴擡起來,等他眼睛睜開了,再把玻璃杯遞給他,然後蹲在他面前,問:“難不難受啊?”

桑也聽話地喝一口水,覺得喉嚨好舒服。他說:“不難受。”

“好點沒有?”

“嗯。”

邱佐見他似乎真的好點了,便站起身,說:“那我走了?”

桑也沒有說話,眼皮擡起來,直鉤鉤地盯着他。

桑也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邱佐。邱佐眉眼一斂,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情緒。他本來今天有話要和桑也說的,但是看他這情況恐怕是不能了。

喝醉的人都不設防,但是邱佐沒有喝醉,他意識很清醒,他不能趁人之危。

他把桑也扶進房間,看桑也閉着眼睛很自覺地爬向自己的牀,躺下來,垂下眼眸睡覺。邱佐怕他睡不安穩,一直等到對方呼吸平穩了,他才轉過身輕輕關上牀邊的燈,準備退出去。

出了房間,門在背後闔上,邱佐柔和的眸子才沉靜下來。

他沒急着回去,後背倚靠門,立了半晌。

的確,如果他想幹什麼,今天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小學委不是每回喝酒都能被他抓到的,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不清醒乖得很。

但是,邱佐不願意強迫他。他希望他在做什麼的時候,小學委是心甘情願的。

他決定離開了。就在他掏出手機打車的時候,身後的門毫無徵兆地打開。

面對邱佐錯愕的眼神,桑也伸出手,從後面環住他,然後抱了抱他,臉埋在他的脊背。

“別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