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草谷

蕭思溫一陣小跑,出了府門,終於見到正要上馬車的耶律賢,忙喊道:“王爺還請留步。”

耶律賢回頭看了眼蕭思溫,說道:“蕭大人若是有事,就與小王一同上車再聊吧。”

蕭思溫暗自嘆了口氣,上了馬車,看着耶律賢說道:“王爺,您剛提的那門親事...”這話還未說完,就被耶律賢打斷。

“燕燕不錯,我很喜歡,這門親事就這麼訂了。她嫁給我,就算陛下對她再有什麼不滿,也應該會給我個薄面。你說呢,蕭大人?”

蕭思溫一怔,暗道:這耶律賢說的沒錯,綽兒得罪了耶律璟,如果她能嫁給耶律賢的話,看在耶律賢的面子上,他一定不會再爲難綽兒。至於與韓家的那門親事,結不成也罷。先不提這是王爺的意思,若你韓匡嗣不是對這門親事支支吾吾、推推搡搡的,哼!這親事早就結了。眼下,怨不得我不守信。

蕭思溫點了點頭道:“就按王爺的意思辦。”

耶律賢淡淡一笑道:“這樣甚好。她現在該是在西京吧,休哥一定是將她留在西京了。”說完,斜倚身子,眼看車外,再不言語。

蕭思溫知他身體不好,想來一路奔波也乏了,於是也閉目養神,車廂內一片安靜。

三天後,遼王耶律璟帶衆人返回上京,而此時的韓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二儀殿將軍韓匡嗣的四子韓德讓,在這天娶親,“噼裡啪啦”的爆竹聲,宣告着一樁婚事正在操辦中。與來賓們喜氣洋洋的臉不同的是,新郎官始終面無表情。

入夜,來賀喜的人還沒有散去,洞房裡與洞房外形成兩個天地。洞房外歡天喜地,洞房內冷冷清清。

新娘焦急的等着新郎來爲她挑頭蓋,等來等去都不見新郎有所動作,實在耐不住的她,將頭蓋輕掀起一角,竟看到新郎,獨自坐在桌前喝着悶酒。

“相公!”新娘思量良久,忍不住柔聲呼喚道。

“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各過各的,各活各的。”韓德讓說完,將整壺酒灌下,一會功夫,但見他身子一軟,撲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透過那個掀起的小角,看着他醉倒,新娘將紅紅的頭蓋掀去。窗外,正值花好月圓,窗內,新人淚溼衣襟。

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不是夫妻麼?進了這洞房,我們要同甘共苦不是嗎?你又爲何要說這種絕情絕義的話?

南京城裡正辦着喜事,有笑的,有哭的,而從西京出發的將士們,有悲的,有愁的,還有格外着急的。

遼大軍在西南面都統、南院大王耶律撻烈的帶領下,過了雁門,一路南下。一路上,耶律休哥處處留心,時時在意,雖已猜出她藏身所在,卻又總看不見她的人影,不覺納悶。按理說,她一個女孩子,藏在到處都是男人的軍中,多有不便,遲早會露出馬腳,怎麼她竟能遮掩的一點影蹤都沒?若不是她的那匹小馬阿赤,一直隨軍前行,他真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那蕭綽還留在西京。

這日援軍到達忻縣,全軍休整。休哥前往營內伙伕那裡,看望那匹一直跟隨着伙伕們前行的阿赤。休哥知道她一定藏身在伙伕那裡,本想等她自己毛手毛腳的露餡後,自己好藉機教訓她一番,怎知這一路她都無影無蹤,連個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好在駝着伙伕們用具的小紅馬,很是聽話,一路除了跟在伙伕們後面,再不亂跑,這也讓休哥堅定了能找到她的信心。尋思着離太原不遠,再往前很可能會送到宋軍,休哥決定先把蕭綽找出來,再讓她冒冒失失的混在隊伍中,萬一遇到宋軍,一番混戰,她很有可能會受傷或是走失,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是他不想要的。

走進伙伕營的地面,左右都看不見小紅馬的影子,休哥心裡暗暗一驚,倒是正忙碌着的遼軍伙伕們,看到休哥的到來大吃一驚,跪地喊道:“屬下見過耶律將軍。”

“你們該做事的做事,管事的跟我來,我有事要問。”休哥說完,環顧四周,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站住,他不想將事情搞的衆人皆知。

一箇中年漢子跑出來,低頭說道:“已古打見過耶律將軍。”

休哥看了眼他問道:“我問你,從西京出來,你們這裡是不是有新人加入?”

已古打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沒有,沒有,都還是老傢伙們,沒什麼新人來。”

他雖這般說話,他慌慌張張的眼神,卻沒有逃過休哥的眼睛。

“信不信我宰了你,叫你再回不去我大遼,讓你這雙腳再也踏不上大遼的土地?”

已古打聽休哥這麼一說,不由渾身一哆嗦,立刻跪倒在地,說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的確是來了個新人。”“既然來了新人,怎麼這些日子都不見新人的蹤影?”休哥表情相當嚴厲。

“這,路途遙遠,那個新人走不動路,所以一路都藏身在食料中,由我們推着前行的。”

聽他這麼一說,休哥總算知道爲什麼他總看不見蕭綽了,原來她藏身在食料中。

“你們怎敢讓她在食料中藏身?說!”“這,”已古打一個勁的用前額搗地,說道:“都怪小人們貪財,所以才做出這種蠢事,還請將軍饒命。”聽他這麼一說,休哥心裡多少明白了些,蕭綽是怎麼混進伙伕組的,看來耶律王府中騙來的金子,在這伙伕營中相當管用。

“她現在人呢?”休哥又問。

“去打草谷了。”已古打小聲說道。

“什麼?”休哥大驚!

已古打繼續用頭搗地,說道:“大王命令軍隊暫停前行,在這忻縣休整,我們正準備着伙食,就來了幾個兵哥,說出去打草谷,叫伙伕也去,將打來的多餘草谷弄回這裡,以便夜裡偷偷享用。新來的小哥蕭萱兒,似乎沒有打過草谷,聽說要去打草谷,很是高興,就鬧騰着,非要跟那些人一同前去。”

“人呢?何時走的?”休哥怒問。

“將軍來前剛走。”已古打說道。

“他們向哪個方向去的?”

已古打聽到休哥的厲聲訓問,忙擡手一指,回道:“將軍,他們往那邊去了。”

休哥再不答話,走到一旁上了自己的馬,騎着馬沿已古打所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小萱樂悠悠的跟着幾個士兵,騎上小紅馬出了縣城。打草谷,是打獵去嗎?呵呵,那不錯,能打到野味晚上也好解解饞。

衆人騎馬離忻縣有段距離後,領頭的人做了個手勢,說道:“準備好了,開始。”

聽到開始兩個字,小萱的心開始一跳一跳的,真是激動啊。跟在他們的馬後,就見他們衝進空地上的一戶人家,開始搶劫那家人的東西。小萱一愣,也隨着他們下馬,跑到一名正在搶這戶人家飼養的雞的士兵跟前,抓住他的胳膊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打草谷!笨蛋,還愣着幹嘛,還不快搶。”那士兵看了眼身着伙伕裝束的小萱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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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小萱看向四周,那些士兵們搶東西的搶東西,打人的打人,這就是打草谷?

這戶人家的男主人,似乎不願意家中的食物、財物就這樣被劫,於是操起一把幹農活用的鋤頭,跟遼兵們對峙着。

“這兒離漢的都城太近,殺了他們滅口,不能讓咱們打草谷的事情泄露,要不到了太原,被那些漢臣知道,跟咱們大王唧唧歪歪的,咱們就有的苦頭吃了。全部殺掉,免得惹什麼麻煩。你們進屋裡再搜搜,外頭交給我!”領頭的遼兵說道。

“停!別!別這樣!”小萱喊道。可惜已經晚了,領頭的遼兵抽出刀鞘中的刀,向那名男子砍去。可憐那男子只是個農夫,平日裡只會打理幾塊田地,哪裡會什麼武藝。這遼兵久居大草原,騎射乃是家常便飯,就是砍人,也是帶着一股子的野性。

此刻他抽出的刀正準備過癮,哪是你個小夥夫,說停就停得下來的。

“啊!”一聲慘叫,男人已被遼兵的腰刀砍中。

“孩子他爹!”“爹!”

婦人與孩子的悽叫聲響起,那男人身中數刀,已躺倒在血泊中。他似乎還有一口氣,他的手還在不住的哆嗦着。他的孩子,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娃,邊叫着“爹”,邊向他躺倒的地方跑去。好不容易跑到男子的身邊,後勁上已經捱了一刀,跟他爹躺倒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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