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老人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着,不肯停下一步。
這些天,蘇楠開着那輛掛着黑色牌照的大奔奔走於寧州的各個角落,忙着空殼公司的註冊,這些事本來可以叫代理公司搞定,可一文錢憋死英雄漢,公司還沒上軌道,蘇楠只好精打細算,寧讓自己辛苦些,也不願讓外人有利可圖。那些高坐公堂之上辦事的公務員看到蘇楠開着黑牌的大奔,且氣度不凡,態度十分殷勤,辦事效率如同起飛不久的飛機,高度陡然上升。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只是在選擇公司名稱的時候遇到一些阻滯。
蕭雲擬定的四五個公司名稱都有重名,最後確定名稱爲“江山有限責任公司”。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按照出資比例,江山蕭雲佔股66.7%,蘇楠佔股21.6%,端木子路佔股11.7%。
出乎蘇楠意料的是,蕭雲竟把她推倒前臺,作公司的老總和法人代表。事出蹊蹺,蘇楠還特意問過他原因,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很含糊籠統地說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出面,在幕後就行,前臺有她和端木子路已經足夠。
蘇楠雖然不知道他此舉的真實用意,但也還是接受了他的提議,端木子路當然也沒有異議。
對於這個年輕人,蘇楠總是莫名的信任,也許是因爲他偶然展露的才情,也許是因爲看不透的背景,也許僅僅是他身上那種隨意散發的魅力。有的人天生就是領袖,譬如希特勒,譬如拿破崙。當初他說要開公司時,什麼宏圖大計都沒有跟她講,但她卻相信,日後這家公司必定會一鳴驚人的。
西山區,東北角,平湖苑,羣山巍然屹立。
平湖苑的樓盤位於西山腳下,臨近跌宕起伏的西江,空氣清新,景色宜人,說起來地理條件也不差,但是隻開發出一處孤零零的樓盤,沒有完善的配套設施,且站錯隊伍了,周圍是一片苟延殘喘的國營老廠,襯托而下,顯得有些蕭條敗落之意,西北面緊挨着的是幾個郊區村落,鄉味十足,雖然小區開盤基價只有3000元/m2,差不多隻有拱月區邊緣地域房價的四分之一,比西山區其他地方的房價也低了將近50%,但是開盤將近一年,售出的樓盤還不足三分之一。
“雲少,這一帶真的要改建成影視城?”金爺站在平湖苑小區的一座木橋上,輕聲問道。
“嗯,欲與橫店分一杯羹。”蕭雲負手站在他旁邊,極目眺望着遠端那一爿仍在爲共和國工業貢獻自己餘熱的國營老廠,嘴角勾勒出一個如《清明上河圖》般淡雅的微笑,修長手指輕輕釦着木橋欄,西山寺傳來的飄渺禪音,使得氛圍多了幾分佛家莊嚴肅穆之意。
“消息可靠嗎?”金爺皺皺眉,一如既往地謹慎。
“孔南行的公子透露的,你說呢?”蕭雲心情舒暢,像天上的朵朵白雲,讓人浮想聯翩。
前幾晚,和小寶、孔陽兩大頑主去錢櫃量販KTV喝酒唱K直樂時,孔陽就在半醉半醒之際,透露了這個絕對稱得上震撼全城的計劃,他最近一直在市府辦實習,對於政府一些最新動態是瞭然於胸的,蕭雲得知這消息時,神情並沒有多大變化,心如止水,只是悄悄微笑,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發展計劃也在頃刻間成型了。
他預計,只要市府的這個影視城計劃推行,或許只要這個開發計劃透露出來,西山區周邊的房價就會上升,特別是平湖苑地區,價值將會被重新發掘出來,在消息透露出去之前,如何從中漁利,成爲了他的頭等大事。
“這是市府單方面的籌劃?”金爺的臉露出凝重的神情。
“龐月明搞了古城區改造,孔南行要想開拓政績,當然得另闢蹊徑了。”蕭雲輕聲道。
“雲少,我覺得,這事有點懸。”金爺過了許久纔開口,想透其中的關節。
“你擔心龐孔之爭,可能會使這個計劃擱淺?”蕭雲揚了揚如刀雙眉,手指停止敲打橋欄。
“嗯。”金爺點點頭。
一二把手的矛盾是這個計劃的命門所在,如果龐月明從中作梗,再好的項目也不能上馬。
“這層我考慮過了,孔南行書生氣太重,雖然在省裡有人,但畢竟是外來戶,五年來,一直沒有真正的進入寧州的權力核心,就算他有心想做一番事業,也缺乏地方上的支持,幾個常委都是唯龐月明馬首是瞻,不給他主持日常市府工作使點絆子,已經是很照顧了,這也符合龐月明的作風,跟着中央一直三令五申的領導班子必須要團結的要求走。”蕭雲細緻深刻地分析着。
“勢單力薄。”金爺感慨道。
一個溫情敦厚的白面書生,想對付一個老謀深算成了精的老政骨,難度確實很大。
“但這也不是件什麼壞事。”蕭雲微微一笑,眼中瞬間掠過一絲宛如溪底頑石般透明之色。
“願聞其詳。”金爺笑了起來,並沒有過多驚詫之色,早已習慣了這個年輕人深不見底。
“政治最講什麼?平衡。絕對的權力,將導致絕對的腐敗。市委市府如果分道揚鑣,無論哪個一家獨大,對於一座城市來說,都無疑是《最後一課》裡教堂響起的十二下祈禱鐘聲,充滿着亡國悲哀之意。所以,上頭不會坐山觀虎鬥,會傾向弱勢一方,省裡當然也知道寧州現在是姓龐的,但這也是孔南行在寧州權力頂層能夠存在的必要,平衡,永遠是玩政治的最精妙所在。況且,早在八年前,這個影視城計劃就有通過了人大表決,只是當時的財政赤字比較嚴重,資金有困難,就耽擱了,此番舊曲重彈,想必有很多老臣子還是會站在有利於寧州發展的角度看問題的,這項目估計能上馬。”蕭雲娓娓道來,語氣要多平淡有多平淡。
“入木三分。”金爺微微睜大眼睛,還是沒忍住露出一臉驚豔神情。
“老金,你奉承的功夫見長啊。”蕭雲打趣道,往橋下人工鑿出來的小河扔了塊小石頭。
“這還不是您調教有方?在您的英明領導之下,我……”金爺又開始鴻篇鉅著地拍馬屁。
“打住打住。”蕭雲苦笑,這個中年人還真是給三分顏色就上臉。
金爺笑笑,低下頭緊皺眉頭陷入沉思,輕聲道:“那我們這就要投資平湖苑了嗎?”
蕭雲摸了摸鼻子,擡頭三十度仰望天空,輕聲道:“沒這麼快,我要等一個人。”
金爺微蹙起眉頭,輕聲道:“等誰?”
蕭雲細眯起眼睛,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輕聲道:“財神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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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高懸,大地上萬物都燙了金似的,在原來各種顏色的表層,濃濃地染上了一抹橙黃。
蘇楠有些疲憊地從前屋走進來,忙了一中午,這會兒剛剛過了午市,八月香就閉門拒客了。
陽光下的她,美得讓人無法挪開眼睛,讓人無來由地生出一種即使站得再近也只能是遙不可及的挫敗感。淡紫色的貼身短袖T恤,讓她傲人胸形完美地挺現出來,纖細的腰肢手可盈抱,長長地睫毛影子映在清澈的眼瞳上,挺直的鼻樑下是嬌潤的紅脣,絳脣映日,微微張着,貝齒閃着潔瑩的微光,讓人忍不住湊上去親啜一口。
妖精。
後院中的那架青葡萄,青藤蔓延,陽光溫柔地鋪灑其中,更顯翠綠誘人。
蕭雲正悠閒地坐在葡萄架下的一張竹椅上納涼,看上去很愉悅,哼起了一段鏗鏘的京劇老生,抑揚頓挫,手裡毫無例外地端着一杯清茶,並不是什麼極品,只是普通的鐵觀音,是蘇楠這妮子去舊墟街買菜的時候,順便從街邊擺檔小販那買回來的,討價還價後,十塊錢一包,茶味談不上清香,可蕭雲卻硬生生從其中品呷到了一絲柔情,一份愛意,還有一顆真心。
竹椅前的地上躺着一根手腕粗的小木頭,伴隨着它的是一把清冷小刀,還有滿地木屑。
蕭雲似乎在雕刻着什麼,他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時候,都會這樣做,心理學上叫感情轉移。
江山代有才人出。
公司已經順利註冊成功了,他沒理由不開心,雖然還只是一個空殼公司,名下沒有任何資產,但是他堅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讓所有人都爲之一振,永遠記住“江山”這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他擡頭,透過葡萄藤的縫隙,望了眼蔚藍如洗的天空,天高得彷彿要消失在世人的視野中了,忍不住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蘇楠站在門庭處,靜靜看着那個偉岸而孤寂的身影,整個人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這是一幅讓她很中意的畫面,四周景物色彩搭配得天衣無縫,那個焦點人物留下無限遐想。
她掏出手機,抓拍下了這個背後不知有着怎樣故事的背影,讓這一瞬間永遠定格。
“偷拍,可不是個值得提倡的行爲。”蕭雲抿了口茶,忽然微笑着調侃道,卻沒有回頭。
蘇楠低呼一聲,被這句橫空出世的話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收起手機,淺淺吐了吐舌頭。
“我餓了。”蕭雲輕聲道,放好茶杯,彎下腰去拿起小刀和木頭,繼續完成未結的任務。
“哦,我現在去廚房把飯菜熱一下。”蘇楠柔聲道,像西江的一尾紅白錦鯉,妖嬈而去。
他的心情更好了,嘴上哼的曲調也愈來愈輕快,這妮子那天從端木子路家裡出來之後,不知怎的就轉了死性,再也不與他磕碰拌嘴,愈發小鳥依人,不過蕭雲也沒深究,有這麼一位絕世佳人言聽計從地鞍前馬後,怎能不喜不自禁?
她不是尋常女人,他也不是俗不可耐的男人,並不會認爲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了,兩人就一定會有發生一段可歌可泣肝腸寸斷的愛情經典故事,但只要這種感覺對就行了,這種誰看不見誰都會心生悵然若失的感覺,哪怕他們間的愛情像飛蛾撲火,哪怕像空中樓閣,哪怕像懶漢仰頭等待天上掉餡餅,哪怕像沙漠行者奔跑着撲向海市蜃樓。
這種感覺就像兩顆種子,各自在兩人心中發了芽紮了根,開枝散葉是遲早的事了。但是,兩人誰也不敢揠苗助長,輕易去觸碰這兩株嫩芽,生怕有個閃失,就蔫了枯了萎了,殊不知,過於呵護也會適得其反,所幸,現在兩株嫩芽長勢良好。
飯桌擺在那個不知水面飄着何種植物的水池旁邊,屋檐下的走廊裡,陰涼,且有風景可賞。
蘇楠仍繫着圍裙,將飯和幾個小菜端上桌,拿出兩隻小青瓷花碗和兩雙竹筷子,準備開飯。
“吃飯了。”蘇楠挽挽秀髮,像極了一個全職太太,從廚房裡擦着溼手出來,輕聲喊道。
“來了。”蕭雲停下手中的活,舉着那根仍未成形的木頭端詳,勾起一個滿意的微笑。
他落座,看着精緻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心情一好到底,夾起嚐了塊肉,香而不膩,快哉。
蘇楠淺淺一笑,先幫他盛了滿滿一碗米飯,然後給自己添了半碗,不溫不火地細嚼慢嚥。
火熱的夏,抵擋不住這對男女間如纏綿杏花雨般溫馨的氛圍,就像一首羞澀隱晦的情詩。
蘇楠容顏清絕,蘭花指微翹,真是一副極爲賞心悅目的動人畫卷,蕭雲端着碗,卻忘了吃。
“不是說餓了嗎?”蘇楠柔聲道,被他這樣盯着卻並不惱,眼簾撩了撩,沒有躲開他眼睛。
“秀色可餐。”蕭雲神情平靜道,像是在很嚴肅地訴說一個問題。
“不許亂說,快吃,要不一會就涼了。”蘇楠拿着筷子,輕輕敲了敲他的碗邊,叮囑道。
蕭雲很聽話,端起碗夾菜扒飯,這美食佳餚讓他胃口大開,蘇楠看着他的吃相,盈盈淺笑。
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輕聲問道:“你今天拍這麼多丹青巷的照片幹什麼?”
不知是在籌劃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怎樣,他今天出乎意料地拿着一部相機,從巷頭拍到了巷尾,一個拄着柺棍滿臉笑容的老孺,一個挑着菜筐眼神茫然的壯漢,一個摔了一跤嚎啕大哭的小孩都成爲他的取材,如果不是她攔着,他估計還得繼續走街串巷,抓拍一些充滿生活情趣的畫面,所以搞到她也手癢癢,纔會偷拍下一張他的背影照片。
蕭雲神秘兮兮地擠眼弄眉,輕聲道:“有用,大有用處,這叫未雨綢繆,你不懂的。”
蘇楠掩嘴一笑,輕聲道:“你這不叫未雨綢繆,而是叫木偶登臺——故作姿態。”
旁邊水池裡的一尾大紅鯉魚似乎被這對男女所縈引,浮出水面吐了個泡,一翻身沉入水底,留下層層漣漪。蘇楠被這水聲驚擾了下,側頭望了眼不再沉靜的水面,纖指下意識推了推那副冷清生硬的黑框眼鏡。
蕭雲有點訝異,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她竟未除下這副厚重黑框眼鏡。
就像很多動物有着天生保護色那樣,這也是她自我保護的一種小手段,或者,這也是她沒有朋友的原因。人總是有七情六慾的,女人見到傾國容顏的她,會不自覺地心生嫉妒,知心朋友暫且不說,相處都很困難;而男人見到美豔如妖的她,會不自覺地心生距離感,癩蛤蟆大多隻是想吃天鵝肉而已,真到了口,未必敢嚥下去。黑框眼鏡遮掩的,不光是她的面容,更是她的內心,將自己與整個世界劃清界線,,也不知怎樣出類拔萃天之驕子的男人才能使她脫下眼鏡,不再拒絕外界。
蕭雲很想問問,但這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逝,畢竟,這個世界虧欠她太多。
“你在那根木頭上雕些什麼?”蘇楠柔聲道,小口小口嚥下青菜,蹙眉的姿勢撩人心魂。
“你猜猜。”蕭雲微笑道,夾了一塊肉,將自己那碗最後一些米飯一口氣狼吞虎嚥下。
“我猜不到。”蘇楠低聲道,臉色泛起了一片紅暈,顯然心裡頭已經猜到了半點眉目。
“那就保留一點驚喜吧。”蕭雲放下碗筷,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有些油膩的嘴脣。
蘇楠瞧着起身離開、準備繼續雕刻事業的他,嘴脣動了動,似是想說點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來,微微嘆息,悄不可聞,低頭專心吃完碗裡的飯,然後有條不紊地清理着桌面,擡頭輕瞥了眼葡萄架下那個一絲不苟埋頭苦幹的背影,勾勒起一個明豔動人的微笑,收拾起髒兮兮的碗筷,走向廚房。
“大功告成。”蕭雲割下最後一刀,隨着最後一片木屑的落地,他跟着微笑歡呼了一聲。
“可喜可賀。”蘇楠聽到歡呼,從廚房端着一盤細細切好擺放美觀的雪梨出來,笑臉嫣然。
“有雪梨吃?”蕭雲回頭望着佳人款款而來,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木渣子,站起身來。
“嗯,大熱天時,吃點降降火。”蘇楠走到葡萄架下,雙手捧着果盤,陽光疏漏落在臉上。
蕭雲也不客氣,將木雕藏在身後,拿起盤裡精心準備的小牙籤,戳了一塊,放進嘴裡。
芳甜冰潤。
“好吃不?”蘇楠露出一個禍國殃民的笑顏。
“人間極品。”蕭雲一語雙關,用手頗爲狼狽地擦拭着嘴邊遺漏的幾滴雪梨汁液。
他又戳起一小塊,徑直遞到蘇楠嘴邊,見到這個親暱動作,妮子絕色臉龐刷地紅了一大片,忸怩了會,終究還是微紅含羞地張開小嘴,將雪梨輕輕咬了過來,如絲媚眼有了水色,愈發的流光溢彩,像是一陣春雨過後,玫瑰開始嬌媚地綻放。
兩人就這樣按照人民公社的分配原則,你一塊我一塊,將三隻雪梨殲滅乾淨。
“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一句話不?”蘇楠推了推黑框眼鏡,眨巴着秋水眸子,一臉促狹。
“記得,拿人手軟,吃人嘴短。”蕭雲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那好,現在可以告訴我那根木頭雕刻成什麼樣了。”蘇楠微微一笑。
“真想知道?”蕭雲揚揚如刀雙眉。
“嗯。”蘇楠輕輕點頭。
“可別感動哭了。”蕭雲微笑道。
“不會。”蘇楠柔聲道,斑斑點點的陽光將她的美昇華到極致。
蕭雲將木雕從身後拿出,一個女人,果然是一個女人,容貌看得出絕世無雙,卻不是蘇楠。
是誰,她不知道。
她有些訝異地擡頭望着他,內心仿似被小刀割開了一道細細的線,一點一點地滲着血。
這廝卻神情依舊,浮起一個清淨如竹的微笑,輕聲道:“這是我媽媽。”
她更爲錯愕。
蕭雲輕聲道:“我把它送給你,以後我要是惹着你了,你拿它懲罰我,我不敢動半分的。”
蘇楠嬌軀一顫,只覺得眼淚不受控制般地涌向眼眸,呆呆望着這張線條異常柔和的臉龐。
蕭雲笑笑,幫她將遮住半片臉的頭髮捋到耳後,彎下腰,把那杯早已涼透了的鐵觀音一傾而盡,將杯子橫着放到竹椅上的盤子裡,走到院子的一個角落,拿過一把掃帚和垃圾鏟,將滿地木屑清掃乾淨,田姨是個顧家好女人,要是讓她回來見到凌亂不堪的地面,那就罪過罪過了。
天氣很熱,人心卻溫暖如春,蘇楠靜靜看着他在躬身掃地,偶爾用一根纖指推推黑框眼鏡。
最近她一直很忙,這個死人將公司成立前後舉步爲艱的一應事宜都推到她身上,走馬觀花一波三折地辦手續已經好些天了,出了這個部門,就進那個部門,整天堆砌着虛僞燦爛的笑容與那些公務員打交道,身心疲憊,能夠像今天這樣寧靜祥和地和他吃一頓飯,真是少之又少。
“蘇楠,問你個問題,行不?”蕭雲蹲在地上,撿起一些漏網之魚,擡頭問道。
“問吧。”蘇楠淺淺一笑,大概是放鬆心情的緣故,眼眸間透着無限的嫵媚。
“現在又沒外人,你爲什麼還戴着這副眼鏡。”蕭雲終究還是沒忍住這個疑惑,拋了出去。
“真想知道?”蘇楠略微傾斜腦袋,笑望向他,白如玉的纖手輕輕轉着那根木雕。
“嗯。”蕭雲輕輕點頭。
“可別感動哭了。”蘇楠微笑道。
“不會。”蕭雲輕聲道。
蘇楠輕輕柔柔,說出了一句她剛纔想說、現在要說的話:“我想你幫我,把它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