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的舞步停止了。
聲色男女們端起酒杯,開始新一輪的曖昧勾引,男的繼續口舌如簧,女的繼續奼紫嫣紅。
“江爺來了!”“江爺好久不見啊!”“江爺這邊請!”
隨着一聲聲諂媚的聲音,酒會現場突然出現了幾個男人,一個個臉上流露出不可一世的驕橫。
蕭雲定睛看過去,視線鎖在了其中一個領頭的男人身上,走開幾步,問一個陌生人:“他是?”
“他你都不認識?新進這個圈子的吧?”那個男人帶着些許傲慢的神態看着過來搭訕的蕭雲。
“進來剛一個多月,這裡好多人都瞧着眼生,所以想着今晚來這多認識點人。”蕭雲解釋道。
“難怪,不過沒事,我是過來人,多喝點酒,臉皮再厚點,很快成事。”那男人傳授經驗道。
“謝謝,那個江爺是?”蕭雲又將話題拉了回來。
“他叫江上游,大家喜歡叫他‘江爺’,好像是江浙一帶的人吧,前兩年纔來的東北,不過混得比任何一個當地人都好,絕對是這裡的大鱷級人物。他的那些人蔘也不知道從哪挖出來的,全都是特級,門路又廣,銷售啥的根本不愁,據說還有提供進中南海的呢,所以這裡很多人都做了他的一級代理、二級代理、三級代理,從他的口袋裡分一杯羹。”那個男人侃侃而談。
“他生意爲什麼能做得那麼大?”蕭雲好奇問道。
“據說啊,他跟白山黑水堂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具體是怎樣,我也不清楚。”那男人小聲道。
蕭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瞥了江上游一眼,走回蘇楠身邊,輕聲道:“我走開一陣。”
“嗯,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你要小心點,畢竟這裡是白水黑水堂的地盤。”蘇楠柔聲道。
“好。”蕭雲捏了捏她的小手,然後轉身向江上游那邊走去。
江上游看來真的很受歡迎,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衆星拱月般圍着他敬酒,他有風度地一一回敬。
“江爺,你好。”蕭雲微笑地湊過去,跟江上游碰了碰杯。
“你好。”江上游禮貌道,很快就將蕭雲忽略掉,跟下一個人碰杯問好。
“還記得月婆婆嗎?”蕭雲在旁邊說了一句。
江上游神色突變,迅疾看向蕭雲,嚥了咽口水,向其他人道:“抱歉,各位,我走開一下。”
蕭雲放下酒杯,跟在江上游後頭,慵懶地走着,嘴角處掛起了一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微笑。
江上游一路擺手拒絕了不少人的敬酒,急匆匆走到陽臺,等蕭雲跟上來,問道:“你是誰?”
“月婆婆的一個朋友。”蕭雲微笑道。
“她最近怎樣了?”江上游問道,他真的好久沒有見過自己的表姐了。
“還行,挺好的,她還說挺想你的,希望你能回去一趟。”蕭雲說謊的時候,仍然神色自若。
“我也想啊,不過這邊的生意拋不下,沒辦法。今年春節吧,我爭取回去。”江上游承諾道。
“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對了,她那有一個黑盒子,鑰匙好像在你這裡吧。”蕭雲隨口道。
“這她都告訴你了?看來你們兩個的關係不簡單啊。”江上游半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蕭雲。
“想知道我們倆什麼關係嗎?”蕭雲輕笑問道。
“很想。”江上游堅定點頭。
可蕭雲並沒講出答案給他聽,只是面沉如水地將他往右邊一一推,大喊了一句:“小心!”
下一秒,一根短箭就從江上游左手邊迅速擦過,險象環生,蕭雲猛然看向後方,發現一個黑影從隔壁一個陽臺縱然跳下。蕭雲剛想叫江上游先進去裡面,卻赫然發現他的心臟背後已經插了一根短箭,原來對方在短時間之內就射了兩根!蕭雲來不及多想,往陽臺下面觀察,藉着微弱的燈光,發現了那個黑影的蹤跡,也跟着一躍而下,追了上去。
而可憐的江上游扮演者柳東還沒拿到向晚的豐厚報酬,就提前去向閻羅王報道了。
瀋陽的冬夜冷得讓人難以爲繼,密雲低壓,天地間竟似充滿了一種足以凍結一切生命的殺氣。
蕭雲窮追猛舍,來到了一條還有不少積雪的死寂長街,回頭望望,離雪中炭已經隔了好幾條街遠了。這裡沒有風,似乎連風都被凍死了,街上也沒有人,家家戶戶的門窗都緊緊關着,只有一排路燈還孤獨亮着。在長街的盡頭,有兩個人鬼魅般地立在那裡,影子落在地上顯得頎長,更添詭異。
蕭雲顯然意識到了這是個圈套,驟然提高了警惕,一顆小石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手上。
長街盡頭的兩個人開始慢慢向他走了過來,步調一致,彷彿是同一個人走出來的。
他們當然就是被江湖上稱爲西北雙狼的西門燈和高陵,他們在這裡已經等候了半個多小時,這條長街是向晚派人過來闢爲戰場的,這裡的居民得到通知後,無一不是惟命是從的。高陵看到蕭雲出現時,儘量想作出從容鎮定的樣子來,但那一張長得寒磣的老臉,卻已因興奮而發紅。
這時,一條皮毛已脫落的老狗不知好歹,夾着尾巴,從牆角的狗洞裡鑽出來,躥過長街。
高陵停下腳步,看着這條狗竄到街心,眼睛裡彷彿帶着一種很奇怪的表情,左手慢慢地伸入衣襟裡,突然又很快地揮出,刀光一閃,那隻狗連叫喊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被釘死在了街心,刀刃恰巧貫穿了它的咽喉,精準得令人膽戰心寒,它的血流過雪地時,鮮紅得如此的觸目驚心。
“好快的出手。”蕭雲不禁讚歎了一句。
“過獎了。”高陵走到離蕭雲還有10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們不會是專門在這裡等我的吧?”蕭雲還存在着僥倖的心理。
“你猜對了。”西門燈微笑道,手裡多了一把雪亮的雁翎刀,很欣賞這個年輕人的臨危不亂。
“誰派你們來的?”蕭雲摸了摸鼻子。
“他姓錢,大名叫人民幣,有時候叫票子。”高陵猖獗笑道。
“說到底你們就是爲了錢而已,這樣,對方給你們多少錢,我給雙倍,怎麼樣?”蕭雲問道。
“想讓我們出爾反爾?這是江湖的大忌,你覺得我們會這麼蠢麼?”西門燈智商挺高的。
“你們不蠢,只是有點反應慢而已。”蕭雲微笑道,突然出手,那顆小石子驟然不見蹤影。
唰!
下一秒,就出現在了西門燈的面前,他微微變色,只好橫刀一擋,嘡!小石子被一刀擊飛。
蕭雲趁着這個空當,剛想往右邊的小巷逃竄,卻不想一個身影倏然落在了他的面前。
“急着去哪呀?”以卓越的輕功聞名於世的墨白輕笑問道。
蕭雲皺着雙眉,迅速衡量了一下現在敵我力量,還是選擇了三十六計走爲上計,轉身往後逃。
可他還沒逃出幾米遠,就發現自己肩膀被一隻佈滿皺紋的老手鎖住,後頸被一砌,就昏倒了。
“糟老頭,他是我的。”高陵指着蕭雲,陰狠道。
“可他現在在我手上。”廣陵散人聳聳肩道。
“別逼我們撕破臉,雖然你是九品,但我們兩個聯合起來,還不定誰贏。”高陵警告道。
“那就試試唄。”廣陵散人無所謂道。
“墨白,我們仨聯合起來,幹掉他,他那份錢我們分你一半。”西門燈拉幫結派道。
“對不起,我已經先答應了廣陵前輩了。”墨白抱歉道,然後走到了廣陵散人的身邊。
西門燈的臉立刻繃緊,連瞳孔都似已收縮。
“剛纔在房間裡,我就猜到你們倆那肚子壞水了,幸好,我也不傻。”廣陵散人掏着鼻孔道。破了。”西門燈嘆了一口氣道。
廣陵散人笑笑,將蕭雲遞給了墨白,輕聲道:“墨白,他交給你了,你先回去領那一百萬。”
“你不怕我獨吞?”墨白有些訝異道。
“我這眼睛雖然不好使了,但看人還是挺準的。”廣陵散人輕輕一笑。
“好,我等着你回來分錢。”墨白輕聲道,睨了西北雙狼一眼,雙腳一踏地,帶着蕭雲遠去。
西門燈眼睜睜看着墨白消失,臉上冷冰冰的全無表情,等再望向廣陵散人時,殺氣漫天。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別在那裡盯着親爹似的,動手吧。”廣陵散人向他們倆招了招手。
西北雙狼怒氣衝冠,如同兩頭餓了三個月的野狼,猛然奔襲,一個使刀,一個用劍,凌冽!
左邊的西門燈閉目運氣鼓足內力,施展一式“蕩魔除妖”,手中地雁翎刀飛雲掣電般直射向廣陵散人的額頭!而右邊的高陵手執一把鋼劍,凝氣守中,逼出雪亮劍芒,揮出“無邊落木”,一劍快似一劍地攻向廣陵散人的下盤!果然是配合多年的拍檔,這樣的攻擊毫無破綻,可謂是必死無疑。
但九品高手畢竟是九品高手,境界高了半個檔次,就是脫胎換骨。
廣陵散人也從身後抽出了一把刀,刀背上鏽跡斑駁,但刀刃上卻光滑無比,看得出來經常使用。他靜靜看着兩人勢如破竹般攻過來,還站着,等還差一米遠的時候,他的肩沒有聳,臂沒有舉,彷彿連指尖都沒有動,但就在這時,他的人已忽然像燕子般飛了起來,又像是一陣風似的,從倆人的頭頂上吹過,等到這陣風吹回來的時候,廣陵散人已經到了他們身後。
西北雙狼大吃一驚,急忙迴轉身軀,
西門燈反應更快一些,他身形半轉,雁翎刀已帶着勁風,急削廣陵散人的左肩。
但廣陵散人居然也不避不閃,掌中扁擔也同樣以一着“立劈華山”,急削西門燈的左肩。
西門燈大驚,只好突然懸崖勒馬,轉身錯步,刀鋒反轉,由八方藏刀式,突然變爲倒打金鐘,刀光如匹練般反撩廣陵散人的胸肋。哪知廣陵散人在閃開高陵刺出的一劍後,竟然也懸崖勒馬,由八方藏刀式,變爲倒打金鐘,同樣砍向西門燈的胸肋。由於高陵的延誤,廣陵散人出手慢了半着,但若不變招,西門燈縱然能將對方立斃刀下,自己也萬萬避不開廣陵散人的這一刀。
廣陵散人不要命,西門燈卻還是要命的。
他一刀削出時,已先防到了這一着,腳尖一擰,突然清嘯一聲,振臂而起,凌空翻身,揮刀急刺廣陵散人的左頸。他這一着以上凌下,佔盡先機,廣陵散人全身都似已在他刀風籠罩下,非但無法變招,連閃避都無法閃避。而廣陵散人這時,卻像一股煙,跐溜一下,赫然消失在刀口之下,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西門燈的背後,身上衣衫緩緩漲起,兩掌變得通紅,射出一股灼人熱氣,一掌擊向西門燈的心臟背後。
噗!
西門燈吐出了一口鮮血,飛出五米遠,已然沒有了呼吸。
廣陵散人來不及喘氣,高陵已經攻了過來,一着“毒蛇吐信”刺過去,猛烈刺過去。
廣陵散人下意識一閃,右臂被劃出了一道血口,他只好腳尖一點地,急忙後撤。
高陵已近瘋狂,狂吼一聲,整個人竟像是施放火箭般,直躥上兩丈,從上落下,眨眼間已刺出七劍,劍風如破竹,劍光如閃電,只見滿天劍影如花雨,令人根本就無法分辨他的出手方位。廣陵散人的動作似乎開始有點不太靈光,但是仍然有條不紊,在被高陵逼到一堵牆壁下錢,他右腳一踏牆壁,咻!竟然倒飛過高陵頭頂,高陵抓住時機,劍刃又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但廣陵散人正是故意漏出這個空當,讓高陵仰頭而刺,等他落地後,已經佔據了有利位置。
三尺長的刀鋒,廣陵散人從背後完全刺了進去,只剩下一截刀柄。
高陵的臉龐已完全扭曲變形,一雙眼睛陰惻惻死魚般凸出,眼睛裡更充滿了驚訝、憤怒、恐懼。
長街的積雪上多了點點血花,鮮豔如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