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美人如玉。
在樓梯那邊,一個氣質稱得上睥睨衆生的女人正緩緩走來,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爲之所攝,甚至自慚形穢,以至於不敢褻瀆。一身低領真絲吊帶裙,烘托出整個身體曲線柔美凸凹有致,輕柔的下襬,配上那對銀色高跟鞋,完美凸顯出她小腿的誘人弧度,就算是見慣了紅顏美色的蕭小七同志,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極品尤物。
“七,好久不見。”女人徑直走到蕭雲的跟前,帶着幾分初戀少女般的羞澀,吐氣如蘭道。
蕭雲很想開口,腦子裡也有萬語千言要跟這個女人訴說,可話到了嘴邊,卻硬是化爲了烏有。
“這麼多年了,你還生我的氣嗎?”女人見蕭雲沉默不語,絕美的容顏染上了些許神傷。
蕭雲只是微笑着,啥也不說,笑容很和藹,目光也不犀利,很像那些政府的新聞發言人。
女人悄然嘆息,然後轉身,擡起眼眸,輕聲道:“朱武,植汐,你們倆先上樓吧。”
“好。”朱武與植汐很識趣地選擇了迴避,將空間留給這一對似乎早就認識的男女。
一樓安靜如斯,唯有滿桌的菜還在嫋嫋冒着熱氣。
蕭雲依舊沉默着,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啥時候願意開口跟她說一句話,儘管其他男人只是見過她一眼就能吹噓老半天,回味好幾夜。她是誰?皇甫輕眉,24歲,京城第一家族皇甫家族的掌上明珠,祖籍浙江奉化,出生在皇城根下,被譽爲全天下男人最想征服的一個女人。爺爺皇甫空雄才大略,武功卓絕,早年跟隨一個老鄉馳騁天下,曾經一度權傾朝野,後來他這個老鄉因爲遇到了人生最大的一個剋星,導致敗走臺灣,皇甫空才選擇了投誠,解放後官拜副總參謀長,但他對家裡人總唸叨一句:他這輩子只有蔣公這麼一個主子。
但皇甫家族之所以能在與甄家、沐家和納蘭家等其他三個同樣由於是軍中世家而被冠譽爲京城四大家族的比拼中脫穎而出,成爲首輔,不是靠無論在政界和商界同樣蔚爲壯觀的家族成員,更不是靠龐大得與張家的昊天集團並稱爲“雙子星”的王府集團,關鍵是一個人物的橫空出世,皇甫家第二代的標杆,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皇甫寺。皇甫輕眉雖然沒有繼承她父親不可超越的武功,但論到智謀韜略,恐怕無人出其左右,而拿捏人心奇準且爲人處事圓潤的她,從小到大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很難想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對她不冷不淡不理不睬的男人存在。
蕭雲果然是一朵絕無僅有的奇葩。
“七,跟我說說話好嗎?”皇甫輕眉乞求道,笑容有些發苦。
蕭雲卻依然像啞巴一樣,無動於衷。
“此生,你不來,我不老。”皇甫輕眉柔聲道,深海一樣的眼眸凝望着他。
蕭雲笑而不語。
“你還能對我微笑,就已經足夠了。”皇甫輕眉的心境洋溢起一股暖流,淡淡的,柔柔的。
“對你微笑,純屬禮貌。”蕭雲終於說話了,可一開口就無情地往心裡砸起了尖銳石頭。
皇甫輕眉臉色蒼白,怔怔望着他,眼神死寂一般黯淡,牽扯出一絲苦笑,輕聲道:“明白。”
“在我房間裡的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蕭雲從見到這個女人的那一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嗯,我知道你這人好奇心重,如果不是這樣,你不會這麼順從就來這的。”皇甫輕眉笑道。
“你還是跟原來一樣,思維縝密得令人不寒而慄。”蕭雲搖頭道。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改。”皇甫輕眉直視他的黑亮雙眸,執着,堅定,卻柔情似水。
“我受不起。”蕭雲淡淡地笑,笑容中好像有着一根針。
“我知道,當初我在非洲的不辭而別,令你傷心欲絕,但我是有原因的。”皇甫輕眉低聲道。
“都過去了,就沒必要再提了。”蕭雲輕描淡寫道。
嘴上雖然這樣滿不在乎地說着,但事實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15歲那年的夏天,在莫桑比亞,陽光熾熱,幾乎要將非洲大地烤焦了,少年郎蕭雲手裡拿着一杆鐵槍,正匍匐在一叢茂密的植物後頭,對面前水潭那一大片的斑馬、犀牛、羚羊視而不見,雙目似箭,緊緊盯着前方50米遠處的一棵大樹底下,一個威風八面的雄獅子正在納涼休息,老爺子那天給他的任務就是,徒手殺死那隻雄獅,不然沒飯吃。所以他很專注,平緩呼吸,耐心等待着獵殺良機的出現。
可沒想到,這時,一輛敞篷吉普從遠處呼嘯而至,捲起一龍黃沙,橫行霸道,停穩後,從駕駛座跳下一個大概只有14歲的花季少女,身材高挑苗條,身着白色襯衣綠色背心,淡黃短褲,軍用鞋,一雙墨鏡遮住了容顏,也掩擋了她的部分視線,竟然沒有看到樹底下那頭眼睛裡閃爍着冰冷光芒、已經站了起來的雄獅,拿着一部單反,對準斑馬、犀牛、羚羊一頓狂拍。
那頭雄獅是這一片土地的唯一王者,它想獵食時就獵食,想休憩時就休憩,隨心所欲,當然不允許有任何挑戰它權威的事情發生,而顯然,這個駭然闖入它領地的入侵者把它激怒了,鬃毛立了起來,並露出嗜血獠牙,然後毫無徵兆地,它疾速奔向了那個對自己的安危仍然一無所知的少女,等少女發現身後有異樣時,獅子已經離她只有五十米了,速度也達到了驚人的60km/h,少女驚慌失措,尖叫連連,渾身哆嗦着跑向吉普車,她的尖聲怪叫也嚇到了那一羣正在喝水的斑馬、犀牛、羚羊,場面頓時失控,凌亂不堪。
但獅子不愧是高超的捕食殺手,目標死死鎖定那個少女,狂奔過去,少女想跑回吉普車的路線已經被切斷,她已經絕望了,臉色慘白,瞧着越來越近的血盆大口,腿軟得根本邁不開步子。而就在她以爲要與這個世界徹底訣別的時候,一杆鐵槍載着熠熠陽光,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貫穿了那頭雄獅的頭部,由於慣性,竟將約500斤重的龐然大物帶飛了四五米,力度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那個少女雖然已經死裡逃生,但仍驚魂未定,隨着一聲痛哭,便無力地癱坐在地。
隨後,一個永遠噙着一抹清淨如竹微笑的少年郎走進了她的視野,同時,也走進了她的心房。
亙古不變的英雄救美,歷來會演繹出流芳百世的愛情故事,這一對萍水相逢的男女也擺脫不了這個俗套。在少女眼裡,這個少年郎擁有着這個世界上最英俊的側臉,最乾淨的微笑,最深邃的眼神以及最寂寞的背影。少年郎也被少女身上那股無以倫比的高貴氣質和鶴立雞羣的聰明智慧所深深吸引,兩個情愫暗生的年輕人迅速墜入了愛河。
如同當年人猿泰山與簡妮熱戀時一樣,非洲大地上有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少年郎與少女的蹤影。
兩人去了埃及,沿着尼羅河觀賞金字塔與獅身人面像的雄偉壯觀;兩人去了埃塞俄比亞,坐飛機由空中俯瞰有着“地球表皮上的一條大傷痕”之稱的東非大裂谷;兩人去了剛果,坐在船上與剛果河沿岸的河馬、鱷魚、水獺、鵜鶘、蒼鷺等動物零距離接觸;兩人又去了南非,跟隨當地部落的族民親自體驗了一把採擷鑽石的始末。
可惜,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大多數是短命的,譬如鮮花,煙火,紅顏,乃至愛情。
在少年郎對少女產生了深深的依賴時,少女卻不辭而別了,從此杳如黃鶴,沒有任何的消息。
少年郎以爲是非洲艱苦的環境使得少女暫時躲開一陣,她終究會回來找他的,於是,每天黃昏,他在完成老爺子交代下來的任務之後,就站到他們相識相愛的那一棵大樹下,舉目眺望,期盼着那一輛蠻不講理的吉普車會突然出現在遠方,帶起黃沙漫漫。可惜,日復一日,那輛吉普車再也沒有出現過,少年郎的心也一天一天在變冷,他知道,自己深愛的那個少女到底舍他而去了,儘管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真實身份,只告訴了他自己姓童,名叫“話”,少年郎即便知道這個名字很可能是子虛烏有的,但他正沐浴在愛河中,早已經忽略掉了一切與愛情無關的細枝末節,等她消失了才明白,童話真的很虛幻,不管是故事,還是名字,而這場失敗初戀對於少年郎這個情場上的菜鳥來說,影響太深遠了,傷得深不見底。
在非洲摸爬滾打了四年之後,少年郎央求老爺子帶他回國,在國內訪名山走高友,繼續深造。
老爺子是個明白人,什麼訪名山走高友都是虛話,尋找那個少女纔是真格,但他還是同意了。
回國之後,老爺子帶着業已成年的蕭小七由南到北,由東到西,幾乎遊遍了整個華國。
結果?
老爺子很滿意,因爲蕭雲的武藝的確大有長進;蕭雲很失落,因爲那個少女的蹤跡一無所獲。
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皇天終不負有心人,在歷經了三年的搜尋之後,蕭雲終於透過老爺子的力量,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以及真實姓名,他興奮莫名。但等他馬不停蹄地趕到北京,想見她一面時,卻被告知舉世聞名的皇甫小姐是不會和陌生人見面的,彼刻,“皇甫輕眉”這個名字像錐子一樣深深砸進了他的心臟。
這場初戀鬧劇,也就此宣告結束。
兜兜轉轉又一年,沒想到命運再一次給一往情深的蕭雲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幾個月前,在白雲人家工地外,時隔八年之後,蕭雲終於又見到了這個已經蛻變得禍國殃民的少女,唯一不變的是她身上那股高不可攀的氣質,以及愈發深謀遠慮的智慧。他原以爲自己對她的愛還一直在心裡埋藏着,不定啥時候會來一個大爆炸,可見面後才赫然發現,自己對她的感覺已經平淡如水了,心裡那道傷痕也已經被時間這味良藥治癒。
在經年後,不得不感嘆,這兩個年輕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
“七,我多想一個不小心,就和你白頭偕老啊。”皇甫輕眉雙眸如水,裡面總是蘊含着什麼。
“你覺得現在說這個,還有意義嗎?”蕭雲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而不屑地笑意。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皇甫輕眉含情脈脈地請求道,她從來就沒試過現在這樣卑微。
“機會不是我給的,況且,我已經有家室了。”蕭雲婉拒道。
“那又怎樣?我不介意做你的情婦!”皇甫輕眉頑冥不靈道,很難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呵呵,你固執錯了時間。”蕭雲嘴角一絲淡淡的笑,依舊不領情。
“你就這麼恨我嗎?”皇甫輕眉潸然欲泣道。
“早就不恨了,因爲心已死了。”蕭雲嘴角微翹道。
皇甫輕眉一愣,凝視着他飄然出塵的臉龐,一種疼痛像是漣漪般席捲她的全身,很淡,很輕。
“你知道嗎?比失去你更令我傷心的是,你都沒有爲了跟我在一起而努力過。”蕭雲溫柔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傷得你很深,從現在開始,我會盡力去補償。”皇甫輕眉臉色有些蒼白。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沒必要耿耿於懷。”蕭雲浮光掠影道,一屁股坐下,開始夾菜。
“我皇甫輕眉說到做到。”皇甫輕眉也坐了下來,端起之前已經斟好的白酒,一飲而盡。
蕭雲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默默地爲她斟了第二杯,接着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
七杯李渡古竈下肚,不勝酒力的皇甫輕眉已經泛起了七分醉意,臉若桃花,衣裳低垂,那道柔滑細膩的乳溝若隱若現,風韻撩人,盯着慢吃細酌的蕭雲,呢喃道:“七,我不管你現在還愛不愛我,反正這麼多年來,我,皇甫輕眉,只愛着你一個,從前是,以後也是。我雖然不能給你全世界,但是,我的世界,全部給你。”
“你醉了。”蕭雲寵辱不驚道。
“我沒醉!清醒得很!24年來,我最清醒是今晚!七,我要給你一個大大的江山,我要你做地下世界的王者,我要你做一個曠古絕今的黑_道天子,我要保住你的江山不容任何人染指,我要助你開創太平盛世!”皇甫輕眉笑靨生花道,在白酒的推波助瀾下,絕美的俏臉浮現一抹蒼白中的紅潤,就像是悽美玫瑰,在夜空中哀怨的寂寞綻放。
“你真醉了。”蕭雲柔聲道,見她這副模樣,曾經發誓要堅強剛硬的心開始隱隱作痛。
“你懷疑我?好,我就送一份大禮給你!”皇甫輕眉醉態蔓延,站起身,向二樓大喊了一聲。
須臾,從樓上緩緩走下來四個人。
其中兩個是朱武和植汐兩表兄妹,而另兩個,則令蕭雲心驚肉跳。
竟然是魏銅雀和李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