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雨止,風停。
天地間的寒氣似乎更濃了。
蘇楠卻沒有一絲寒意,反而像側坐於火爐旁般暖和。
因爲她的嬌軀,正被兩隻臂彎輕輕摟住,將寒氣阻擋於外。
其實,任誰被這兩隻臂彎擁住,都會有這種春光明媚的感覺的。
因爲這兩隻臂彎實在是太寬廣,太厚實,太溫暖,讓人深深眷戀,捨不得離開它的簇擁。
女人,在夜深人靜時,總希望可以有這樣的臂彎來依靠。
正如男人希望能夠在寒冷的冬夜溫一壺熱酒,以驅走嚴寒一樣。
只不過兩者不同的之處在於,熱酒暖的是男人的身體,而臂彎暖的,卻是女人的心。
此刻,蘇楠心無旁騖地輕倚在蕭雲的懷裡,螓首低垂,雖然心房是春意盎然,但有紅暈暗浮。
這也許是女人的通病。
在心愛的男人面前,總是要帶上幾分羞澀與矜持,像一朵半開半合的花兒。
不過,也正因爲如此,才更能撩撥男人的心。
好花看在半開時。
若花全然盛開,便意味着凋謝的到來,難免感傷。
而半開之時卻不同,美,且讓人滿懷希望,有所期待。
天下的美人,無一不深諳此道。
時間,在指間流失。
柳樹下的那對男女還是那樣溫馨依偎着,相濡以沫,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彷彿靜止了一般。
夜色悽美,如同情人分手時的悽然淚痕。
周圍很靜,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就連草叢裡的夏蟲也停止了吵鬧。
湖邊的這條幽深小徑少有人跡,幾盞路燈透着懶洋洋的昏光,像瞌睡人的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蘇楠緩緩擡起頭,望着蕭雲,忽然輕聲道:“七,現在,你的心裡還無誰嗎?”
雖然處在黑暗中,但這個年輕人臉上的輪廓卻仍是那麼俊朗分明,如刀削斧剁一般。他那雙明亮如星的眼睛,永遠乾淨空靈,永遠深沉睿智,卻又永遠讓人無法透徹,永遠讓人無法洞悉。他目光中雖常帶着一瞥憂鬱,一絲嘲弄,一些厭倦,卻又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對生命的敬畏,以及對生命偉大的同情。
不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恐怕還是他嘴角彎起的那抹清淨如竹的微笑。
這抹微笑,並不是驕陽似火,卻能春風化雨,帥氣,沉穩,不阿,無畏,離塵,彷彿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魔力,具有化腐朽爲神奇的力量,任憑是誰,也遑論她在多慌亂多無助的情況下,只要見到這抹微笑,都會立刻平靜下來,再無焦慮。
這,正是大多數女人夢想中男人的典型。
蘇楠像是看醉了,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蕭雲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眼前這女人,美絕而近仙,豔盈而似妖,很難想象上天竟可以造出如此尤物。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有誰。”
蘇楠顰眉問道:“那是誰?”
蕭雲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想是誰?”
蘇楠輕咬着豔紅薄脣,嗔道:“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想的是誰?”
很棘手的問題。
女人的話,通常都是口是心非的,和政客們面對媒體時一樣。
她說不知道或者提問題的時候,只是一種戰術,其實她心裡明白得很,亮堂得很。
如果有一天,你的女人突然問你還愛不愛她,這就敲響了一個警鐘。
因爲她在問這個問題時,或者是認爲你已不再愛她,或者是抓住了你某些把柄。
如果你等閒視之,那麼,敲響的就不是警鐘,而是喪鐘了。
蕭雲一隻手閒不住,撩着蘇楠柔順的髮梢,輕笑道:“我心裡想的誰,就是你心裡想的誰。”
蘇楠莞爾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心裡想的是誰?”
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這種似是而非的問題。
一個不留神,就會遺下口誤,被揪住小辮子。
蕭雲沒有亂了方寸,仍是那抹清淨如竹的微笑,重複道:“你心裡想的誰,就是我心裡想的誰。”
蘇楠狡黠望着他,緩緩道:“我心裡只想着一個誰,你心裡,能只想着那一個誰嗎?”
話音落後,很久沒有人出聲。
安靜,很安靜,如同拂曉前般的安靜。
這個問題,如同楚國大夫屈原的《天問》,只有提問,沒有回答。
蕭雲怔住,脣線緊合着,清淨如竹的微笑已然隱去,望着她那雙妖孽般的美眸,不知該如何開口。
女人,對於心愛的男人,沒有不自私的。
好比一個孩子新買的玩具,在自己沒玩過的情況下,是絕不會容許別的小孩碰的。
蕭雲當然懂得這個道理。
不過他也知道,他心裡不可能只有一個誰。
他還有一個未婚妻。
雖然他對那個陌生的未婚妻並不感冒,在他心裡甚至輕如鴻毛,可畢竟是要成爲他妻子的。
那個女人,能不進入到他心裡嗎?
忽然想起了母親講的一句話,孩子,你若想贏得一個人的心,就得允許她把你駁倒。
所以,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選擇沉默。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蘇楠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離開了蕭雲溫暖的懷抱,轉身望向深不見底的湖水,秀美的雙眸,濛起一絲霧意,掩住了剪不斷的絲絲縷縷的情愫,和那一縷秋風也吹不落的憂愁。一陣冷風吹過,讓人寒意遍體,她不禁打了個冷顫,雙手再次輕輕環抱而起。
蕭雲還是默不作聲,這時候任何海誓山盟,都是蒼白無力的,默默除下西裝,輕輕披在了她身上。
寒意頓失。
方纔車泰來潑在西裝後背的紅酒仍未乾透,淡淡的紅酒香味隨風而蕩,飄渺無蹤。
蘇楠當然不會爲難自己男人,忽然回頭嫣然一笑,傾國傾城,輕聲袒露心跡:“七,我愛你。”
由感而發,自然到不能再自然,愛情,跟咳嗽一樣,終究是掩飾不了的。
蕭雲內心雀躍,面上卻還是波瀾不驚,輕聲問道:“如果你內心還在徘徊掙扎,別急着表態。”
蘇楠撥了撥額頭上的秀髮,眺望着遠方的天空,開門見山道:“要愛,又兼有理性,是不可能的。陷入愛情的女人,往往很傻,零智商,不管是飛蛾撲火,還是與虎謀皮,即便到最後落得個兔死狐悲的下場,也會一往無前。粉身碎骨渾不怕,這句話形容一個熱戀中的女人,再恰當不過。在十里清揚,你救過我兩次,第一次當然是揭穿張山泉未雨綢繆裡應外合的英雄救美,而另外一次,是邱式想對我守株待兔。別以爲我不知道這件事情,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小亮,十里清揚中我唯一銘記於心的人,是他無意中泄露天機,算是給我通風報信。我爸常安慰我,他說楠楠呀,不要着急,最好的,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推心置腹的說,其實自從那天醉得不省人事,被你撿回家,我就不斷在拷問自己,你是不是上天派來搭救我的天使?你也知道,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沉浸在悲痛欲絕的狀態無法自拔,陳道白的變心,真的令我心灰意冷,恍然間覺得這塵世是那麼的骯髒,每個人都是利慾薰心的,我爲什麼還傻傻地自我陶醉,固守那一份一文不值的道德底線呢?所以,當張羨魚找到我做那件狗苟蠅營的事情時,我毫不猶豫就應承下來,直到我遇上了你,才明白原來生命是那麼的美好,才懂得原來陽光是那麼明媚,破罐子破摔,只能墜入罪惡的深淵。我並不是一個心比天高的女人,光鮮不光鮮,無所謂,功名利祿,在我看來,只是過眼雲煙,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遇着一個令我怦然心動付託終身的男人。七,謝謝你的出現,也許這是上帝憐憫我,送來了一份最完美的禮物。我野心不大,佔有慾也不強,不祈求成爲你的唯一,也不奢望成爲你的妻子,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離我而去,我不會怨天尤人,不會自作自受,我會好好活下去。而現在,我只想告訴你一點,我會陪你指點江山,我會陪你平步青雲,我會陪你一覽衆山小,只要你還愛我,只要你還需要我,我都屬於你,歲歲年年,永遠永遠。”
抱,擁抱,緊緊擁抱。
直到將她的嬌軀繃得無縫可鑽,如果能將她直接融進心裡,再好不過。
此刻,無聲勝有聲。
蕭雲流淚了,不多,只有兩滴,卻難能可貴。
愛情是一顆沒有解藥的毒藥,一旦服下,便無藥可救。
很久,很久,蘇楠感覺到喘不過氣了,才從他懷裡出來,轉移話題道:“七,我剛纔裝的像吧?”
懂得分寸,知道進退,這纔是聰明女人最誘人之處。
男人就像一輛開在馬路上的警車,有時候,是得爲他讓讓路的。
蕭雲心存感激,微笑道:“演得很好,惟妙惟肖,連我都差點被騙,以爲你真醉了。”
蘇楠輕輕一笑,輕聲道:“我當時還真得很怕露出蛛絲馬跡的破綻,被別人發現,還好,順風順水。”
蕭雲握住她的雙肩,將她轉過身來,望着那雙如秋水般氤氳的美眸,柔聲道:“辛苦你了。”
短短四個字,含義無限,愛意,感激,安慰,柔情,像一縷暖風薰得遊人醉的春風。
蘇楠心中盈滿幸福,微笑道:“這種場合,還是女人裝醉比較好,你們男人,總得要顧及面子的。”
體貼窩心的女人,無論美醜,無論高矮,無論肥胖,都是可愛的。
爲了世界,男人們一向都是奮不顧身;爲了男人的世界,女人們歷來都是赴湯蹈火。
蕭雲輕輕擁起她的香肩,沒有說話,也不用說話,兩人間的愛意早已漫延。
蘇楠側臉看着他,略微有些歉意道:“一開始都是很順利的,不過,沒想到……”
蕭雲輕笑一聲,不講道理地搶先道:“不過,沒想到我給你挑了這麼一個難纏的人喝酒,對嗎?”
蘇楠一怔,隨即點點頭,似乎還有點心有餘悸,輕聲道:“我真的沒想到那個韓國人會這麼難纏。”
蕭雲颳了一下她小巧秀氣的鼻子,輕笑道:“那隻能怪你太美了。”
蘇楠聳了聳被刮痛的鼻子,氣憤道:“要是知道他那麼小鬼難纏,打死我也不同意你的提議。”
蕭雲憐香惜玉的潛能被激發了,輕聲道:“要是我知道他那麼難纏,打死我也不會讓你裝醉的。”
蘇楠做了個鬼臉,如妙齡少女般可愛,但隨即黯然道:“剛纔都怪我,讓你喝了這麼多酒。”
蕭雲輕聲道:“你也沒少喝。”
蘇楠輕聲道:“你肯定比我多,不過,沒想到……”
蕭雲又輕笑着搶先道:“不過,沒想到我這麼能喝,對嗎?”
蘇楠白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的搶臺詞表示不滿,輕聲道:“你的酒量,確實出乎我意料。”
蕭雲摸摸鼻子,輕聲道:“其實,我剛纔喝的不多。”
蘇楠美眸霎時睜得又圓又大,覺得他這句話太過妄自尊大了,秀眉微揚道:“我的天,三十杯白酒還不多?我爸喝酒喝了幾十年,用我媽的話說,就算是名副其實的酒鬼了,一日不沾酒,就會心亂如麻,但估計也不能一次喝下三十杯的白酒。醉不醉先不管,肚子灼燒的感覺就夠難受的了,蕭小七同志,還真看不來原來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酒鬼,哦,對了,還有煙鬼,哼。”
蕭雲又摸了摸鼻子,輕聲道:“我喝的真不多,大概只喝了十杯。”
蘇楠見他不像在誇誇其談,這才露出了一瞥驚訝之色,不明就裡道:“十杯?”
蕭雲走開幾步,伸出一隻手,悠然在半空中轉着圈,輕聲道:“還記得我剛纔做得這個動作嗎?”
蘇楠懵然點頭道:“記得。”
雖然剛纔蘇楠在大堂裡裝成酒醉不醒的模樣,可美眸卻始終睜開一道細縫,注視着蕭雲的一舉一動。
她不放心,要把他看在眼裡。
“我剛纔這樣轉動杯子的目的,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心,一方面是讓杯裡的白酒不斷揮發,另一方面也可以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我手裡的動作上,而不會過多地留意杯裡酒的情況。”蕭雲繼續着手腕的動作,邊示範邊輕聲解釋道。這個慵懶不羈卻又縝密異常的年輕人,他做的每一步,都似乎有背後的深意存在。
蘇楠邊聽邊回憶着剛纔在大堂裡的一幕,終於明白了蕭雲選擇白酒的原因。
她癡癡地望着這個年輕人。
他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始終縈繞糾纏在她腦海裡,一直無法解答,也許誰也無法解答。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你讓我裝醉是爲了什麼?”
這件事情是昨天晚上他提出來的,沒說原因,她當時也沒多問,但風波已過,她也想了解真相。
此刻,蕭雲右手掌心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顆小石子,圓潤光滑,輕輕拋着玩。
他喜歡看着小石子起起落落,正如人生一樣。
拋得越高,落在掌心時就越痛。
正如人爬得越高,就意味着摔下來時,會越痛。
蕭雲的目光追隨着起落的小石子,輕聲道:“我原本是想引起一個人的注意,逼他出面幫我解解圍。”
蘇楠蹙起眉頭,不解問道:“爲什麼要逼他出面?”
蕭雲輕聲道:“這樣一來,我好順水推舟跟他做個朋友,給江山實業找座靠山。”
蘇楠問道:“這人是誰?”
蕭雲輕聲道:“暫時保密。”
蘇楠訝異,問道:“南宮青城?”
蕭雲搖頭道:“不是。”
蘇楠不甘心問道:“那人我認識嗎?”
蕭雲接住從兩米高處落下來的小石子,輕聲道:“但凡是寧州人,都應該認識。”
蘇楠猜不透這個年輕人,扁起小嘴,卸下了那份成熟,不滿道:“爲什麼不能告訴我?”
蕭雲側臉望着她,輕笑道:“我怕你知道後,會認爲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蘇楠愈發訝異,還是不明白,想了想,又問道:“那人很厲害?”
蕭雲微微一笑,又拋起了那顆小石子,答道:“很厲害。”
蘇楠問道:“背景很深?”
蕭雲答道:“很深。”
蘇楠問道:“實力很雄厚?”
蕭雲依舊守口如瓶,簡單答道:“相當雄厚。”
蘇楠瞪了他一眼,終於停止了發問,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秀髮,輕聲道:“既然你不想說是誰,那我就不問了,不過我還是得囉嗦幾句,想給江山實業找座靠山,這是好事,但你得留神,別操之過急,也別飛象過河,有時候想法是好的,做法是壞的,要注意循序漸進,懂得把握火候,那裡的人基本上都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別讓對方對你的巴結苗頭有所察覺,江山實業剛剛揚帆起航,吃水線很淺,別因此得罪人,一棍子打沉了,那就得不償失了,知道不?”
蕭雲微笑點頭,輕聲道:“遵命。”
蘇楠像大人對小孩那樣,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道:“真乖。”
蕭雲只能又摸了摸鼻子,一聲嘆息,輕聲道:“事情進展倒是毫無阻滯,不過,沒想到……”
蘇楠狡黠一笑,搶先答道:“不過,沒想到他竟然袖手旁觀,讓你原來的設想落空了,對嗎?”
蕭雲汗然,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輕聲道:“這的確讓我有些始料未及,不過好在挺過來了。”
蘇楠不懂男人間這些複雜關係,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西服,曼妙的身材便很好地被遮隱而起,忽然覺得哪有點不對勁,起香腮,凝眉想了想,又問道:“你剛纔說,原本是想引起這條大鱷的注意,那後來呢?後來你想着試探誰?”
她發現,在這個年輕人的身邊時,會有很多有趣的問題出現,讓你興趣盎然。
這也是他的魅力之一。
蕭雲笑笑,這妮子的領悟能力可是非凡的,沉默下來,停止了拋玩小石子的遊戲,靜靜站在那兒怔怔出神,很久很久都沒有任何動作,漆黑的眸子也聚起了一抹憂鬱。蘇楠沒有出聲打擾,靜靜陪着他沉默,目光停留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柔情似水。
良久,蕭雲悠悠嘆了口氣,輕聲道:“但願我看錯了吧。”
蘇楠凝眉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蕭雲淡淡道:“在會館二樓的一間房子裡,有人在暗處觀察我。”
蘇楠心頭驀然騰起一絲懼意,憂心忡忡道:“是誰?”
蕭雲輕輕搖頭,輕聲道:“我不知道是誰,所以我纔想試探一下。”
蘇楠不解,問道:“這樣能試探到?”
蕭雲望着漆黑如墨的湖水,輕聲道:“在那間房子裡的人,應該是會館方面的人。”
蘇楠若有所思,輕聲道:“所以,如果會館發生爭執,那人一定會有所行動。”
蕭雲點點頭,悵然嘆息道:“不過,沒想到……”
蘇楠嫣然搶先道:“不過,沒想到南宮青城會出來幫我們,讓這鬧劇這麼快就收場了,對嗎?”
蕭雲要說的話又被她猜中,只好苦笑點頭,無奈嘆道:“水渾了,纔好摸魚啊。”
夜風在柳梢啜泣嚶嚶,有些陰森。
蕭雲負手而立,如刀雙眉緊皺着,凝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在思索着什麼。
蘇楠伸出柔荑,輕輕揉着他的太陽穴,柔聲道:“別經常皺着眉。”
蕭雲輕笑,緊皺的眉頭倏然舒展開來,如同墨汁落在宣紙上一般。
蘇楠停下動作,輕哼了聲,責怪道:“下次皺眉的時候,就揪你耳朵。”
蕭雲看着這張殃國殃民的美臉,微笑道:“你現在就像個孩子的母親。”
蘇楠撇撇嘴道:“我可不想要個像謎一樣的孩子,讀不懂他心思,那多難教呀。”
蕭雲笑了笑,又拋玩起那顆小石子,輕聲道:“你先回去吧。”
蘇楠有些訝異,問道:“你不和我一起走?”
蕭雲將小石子高高拋起,輕輕接住,輕聲道:“我還要回會館。”
蘇楠只是輕輕叮囑了句小心,沒有再問爲什麼,因爲她已經知曉。
剛纔的那場鬧劇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他自然要回鼎湖,另想計謀。
燈光頹靡,昏黃。
夜風柔拂青草,湖水輕拍堤岸。
蒼穹劃過幾隻飛鳥,體型勻稱,卻無法與那隻偉岸的雄雕相媲美。
兩道郎情妾意的人影,倒映在湖邊小徑上,緩緩向前走着,忽長忽短,沒入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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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年了,心情愈發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