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曲終人散,衆人各奔東西。
嵇少康最終未能如願以償,捧得美人歸,那兩個女人在墜入深淵的前一刻驚醒,讓他追悔莫及。
一輛玫瑰色的凱迪拉克行駛在返回市區的公路上,吳醉音的座駕,一百零八萬,窮奢極侈。
段笛的駕馭技術讓人歎爲觀止,再顛簸破損的路況,也四平八穩得如履平地,真是個稱職的心腹。
夜幕旖旎,點點繁星閃爍,彷彿在窺視着黑暗下人們的一舉一動。
八杯茅臺,吳醉音的酒意甚濃,意識尚算清醒,倚靠在近窗戶的後座椅上,那抹嫣紅在妝淡精緻的臉龐肆意揮灑,醉眼半睜半閉,顯得迷濛,視線始終停留在外面一閃而過的夜景上,一手託着腮幫,一手在玻璃上一筆一劃地寫着什麼,指尖輕柔,纖細得似乎天生就是繡花撫琴的,也許是因爲嫺靜無聲的緣故,讓人頓生一種理性過於氾濫、感性無跡可尋的隔閡感。
此時的她,早已卸下那套居家女人才會中意的休閒服飾,換上了一套平常穿的價格不菲的紀梵希職業套裝,端莊典雅,這纔是常態。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說宵衣旰食夙興夜寐,一點也不爲過,上班八個小時,常人就已經身心俱疲,可在她眼裡,不足掛齒,她可以連續作戰十六個小時,依然意猶未盡。
她的世界,很枯燥,也很單調,一首歌可以循環播放一百遍,沒有幾個知心朋友,異性朋友更是乏善可陳,駱隕石這個小圈子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蹟,而那羣整日在她面前曲意逢迎的男下屬,千方百計諂媚討好,不是畏懼她的權力,就是覬覦她沉魚落雁的姿色,俗不可耐。因此,她只在有工作安排、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纔會跟他們接觸,其餘時間一律閉關鎖國。段笛算是離她最近的一個,當然,這是指物理距離,心靈?遙不可及。在業餘愛好方面,她也是一個珍稀動物,除了一手俊逸娟秀的鋼筆字,幾乎沒有其他附庸風雅的喜好,聲音雖然嬌柔動聽,但沒有音樂天賦,歌聲難登大雅之堂,更別提琴棋書畫這些雅人清致的玩意了。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爲憶君。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隱沒在座椅另一端的蕭雲忽然念起了一首詩,武則天的《如意娘》,寫給唐高宗的情詩。
怔怔出神的吳醉音一愣,慢慢迴轉身子,凝視着他很久,柔聲問道:“你能看出我在寫什麼?”
“運氣。”蕭雲微微一笑,清淨如竹,也不打算賣弄一下文采之類的,淡淡一句就一筆帶過了。
“你的運氣真好。”吳醉音望着這個在她眼裡不成大器的年輕人,饒有意味的說了這麼一句。
可不是嗎?年紀輕輕,卻是名滿天下的黃達人幹孫子,如果真的鐵了心從政,混個廳級,不足爲奇。
“遇到煩心事了?”蕭雲並不在意她的揶揄,微笑依舊,問候真誠。他的的確確屬於那種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人,誰對他好,會始終銘記於心,即便是虛與委蛇的套近乎,他也不介意,更不講究對方的身份地位,雞鳴狗盜之輩不排斥,懷瑾握瑜之士也歡迎,很少青面獠牙對人,也很少搖尾乞食求人,不因勝利而驕縱,不因名節而倨傲,不因失利而沉淪,不因落後而浮躁,這樣的人,百年一遇。
“沒有,工作上有點阻滯而已。”吳醉音減弱了幾分成見,淺淺低笑,將幾根散發捋到耳後。
“除了工作,你的世界就容不下其他東西了?”蕭雲皺眉道。
“不工作,哪來飯吃?”吳醉音露出一副看似無辜其實面具後泛着冷笑的表情,她不喜歡不勞而獲。
“人如果只靠吃飯活着,那飯就不叫飯,而叫飼料了。”蕭雲扯開嘴角淡然一笑。
吳醉音微微一震,沉默下來,並不是因爲被他的一家之言一擊即中,而是不想捲入無謂的口舌之爭,她有着自己認可的一套處世哲學,在道德上明鏡高懸,在生活上潔身自好,在工作上披肝瀝膽,在爲人上虛懷若谷,在行事上謹言慎行,時刻提醒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要怨天尤人,要想出人頭地大有作爲,必須親歷親爲,聞雞起舞。
她不想辯駁,可蕭雲卻有點不依不饒的意思,繼續輕聲道:“富人很少擁有財產,而是財產擁有他們。”
“你在關心我?”吳醉音忽然想透了,很詫異擡頭,盯着他,似乎很不習慣別人的這種關懷。
“不可以麼?”蕭雲挑挑如刀雙眉,笑容溫柔得就像海邊夜風輕撫細沙,讓人陶醉。
“爲什麼?”她有些警惕之意,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將修長誘惑的美腿往邊上挪了挪。
“因爲你是我的朋友。”蕭雲彷彿沒看見她的神情變化,一如既往的慵懶,雙手枕在腦後坐着。
“只是這樣?”她略感錯愕,靜靜地望着蕭雲,眼神透着偏執,如同看待一樣標本,那是一張貌似永遠沒有殺傷力的臉龐。在她眼裡,朋友兩個字,就等同於利益,《菜根譚》中有一句:魚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鳥乘風飛,而不知有風。她認爲這是朋友間的真實寫照,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所以她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曾愛過她、救過她、幫過她的一切人。
“不然還怎樣?”蕭雲安靜望向窗外郊區夜景。
“你轉過頭來,認真看着我,覺得我怎樣?”吳醉音忽然吩咐道。
蕭雲很聽話,盯着她酒醉微醺的臉龐,說出辛棄疾《清平樂》中的一句:“醉裡吳音相媚好。”
吳醉音對於他這個再恰當不過的評論,心裡震驚,面上平靜,一針見血道:“既然這樣,不想追我?”
“不想。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說實在話,我對你的興趣,也不大。”蕭雲聳聳肩,坦白道。
吳醉音微微一怔,隨即轉過頭,看向窗外,嘴角卻偷偷勾起一抹了微笑,燦爛得千嬌百媚。
男女之間,如果不想進一步發展,最好的做法就是開誠佈公坦誠相見,不然終有一天會自食其果的。
“聽說你要去烏魯木齊?”蕭雲忽然想起了這個事情,剛纔在福臨門吃飯的時候,聽駱隕石提起過。
“嗯,要在那邊開一家新店,競爭對手少,市場大,當地政府也支持,前景還不錯。”她心情很放鬆。
“東厥分子活躍猖狂,你不怕?”蕭雲問道,緊盯着她,美豔,冷媚,驕傲,真是個噬人的妖精。
“怕。”吳醉音也不作任何隱瞞,直率袒露心跡,這個年輕人的坦誠,讓她也逐漸放下重重戒備。
“那還去?”蕭雲不解道,跟她這樣孤芳自賞的女人打交道,還真得有鐵杵磨成針的耐性才行。
“如果不去,是不是我就不怕了?”吳醉音微笑道,直勾勾盯住他。
蕭雲愣了下,這句話還真是反駁不了,只好悻悻作罷,望向窗外,輕聲道:“萬事小心爲上。”
“你在關心我?”吳醉音輕聲問道,那張塗有少許閃粉的粉嫩嘴脣顯得晶瑩剔透,格外誘人。
“是。”蕭雲直言不諱。
“東厥分子活躍猖狂,我這一去,你不怕?”吳醉音盡顯妖精本色,輕聲細語,像情人間的挑逗。
“怕。”蕭雲簡明扼要。
“那還不攔着我?”吳醉音努努嘴脣。
“如果我攔着,是不是你就不去了?”蕭雲索性閉上了雙眸,根本不想就這個假命題進行深入探討。
媚眼如絲卻冷入骨髓的吳醉音愈發笑得璀璨,剛纔的壞心情一掃而光,問了句:“回家?”
“送我去丹青巷。”蕭雲半天才慢吞吞擠出一句話,頭靠在座椅邊沿角落,似乎快進入了夢鄉。
段笛透過後視鏡看了看矇頭大睡的蕭雲,又看了看自己的老闆,沒有說什麼,專注於開車上。
風馳電掣了近一個小時,凱迪拉克終於停在了丹青巷路口,蕭雲也適時醒來,推門下車,揮手再見。
路上行人稀少,吳醉音靜靜看着那個孤寂卻偉岸的身影漸行漸遠,蹙了蹙眉,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沉默了十分鐘,段笛忍不住打斷她略顯沉重的思緒,輕聲問道:“吳總,我們接着去哪?”
“這裡離西江很近吧?”吳醉音隨口問了一句,收回視線,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發緊的太陽穴。
“五分鐘路程。”段笛對寧州城所有的地理位置都熟稔於心,她曾經花了兩個月時間,兜完整個寧州。
“我想到江邊呆呆。”吳醉音合上了那雙早已疲憊的眸子,加上一些酒精的作用,此刻竟有些發暈。
段笛掉頭技術純熟,窄窄的地域也能輕鬆處理,一踩油門,直奔江邊而去,不到五分鐘,就到了。
吳醉音不讓她作陪,一個人拎着小包,晃晃悠悠走到江邊,安靜趴在欄杆上,欣賞對岸的輝煌夜景。
思緒飛揚。
那年夏天,你說要帶上我遠行,無論天涯有多遠,你凝視着我,眼神中透着執着與深情。
如今的夏天,昨日點點依舊,怎麼不見了你的蹤影?我還活在你編織的夢裡,而你已逃離我的世界。
心緒離魂,憶故人情深,歸思難收。
吳醉音癡癡一笑,使勁甩了幾下頭,停下來時,緊緊抿着嘴脣,神情堅毅,不曾有絲毫的頹喪哀傷。
斷斷續續清哼完一整首田震的《野花》,她從小包裡掏出一個價值上萬的手機,諾基亞Vertu,據說是在沒有任何噪音污染的倫敦郊外一個偏僻的鄉村裡生產的,純手工加工組裝,由打造勞斯萊斯汽車的同一批工匠負責,可謂奢侈至極,她很享受這臺手機由於高貴而帶來的精神愉悅,但令人有些吃驚的是,手機裡頭空蕩蕩的,只存了一個號碼,她用觸屏快速手寫了一條短信:他是黃達人的幹孫子。
發送成功。
很快,那個號碼就回復了一條短信。
她查看,渾身一顫,霎時淚眼婆娑,花容失色,死死咬着嘴脣,用盡全力將過萬的手機砸進了江中。
那條短信的內容很簡單,並不是什麼耳提面命,只有一句話:想方設法攀上他,必要時,以身相許。
——————
林語堂先生的名言:愛一個人,從他肚子起。
蘇楠深諳其道,做了四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回鍋肉,清蒸黃花魚,西芹蝦仁,上湯菠菜。
田姨由於要留在醫院照顧蘇墨硯,蕭雲可以隨心所欲地一人獨享,呃,不對,差點忘了還有蘇楠。
“好吃吧?”蘇楠一臉幸福,雪嫩纖柔的右手託着腮幫,靜靜看着正在狼吞虎嚥的蕭雲,那一抹笑容美得奼紫嫣紅,再配上顛倒衆生的容貌,的確已經狐媚到了驚爲天人的地步。相比於在商界如魚得水叱吒風雲,她更鐘情於像現在這樣做一個啥也不管溫柔如水的小女人,心無旁騖,萬慮皆淨,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一枕黃梁,淚染紅袖,霓裳獨舞只爲君。
“人間極品。”蕭雲含糊不清道,也不知是說菜,還是指人,嘴裡頭全是還沒來得及下嚥的飯菜,卻還不知足,又夾起了一塊雪白如玉的魚肉,硬塞了進去,嘚吧嘚吧嚼得不亦樂乎,在這個關節眼上,總覺得差了一點什麼,哦,對了,差了一樽文火攻心的陳年燒酒作伴。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蘇楠輕聲責怪道,可笑容未減半分,優雅拿起筷子,貼心地往他碗裡夾了一條碧綠通透的菠菜,而與天底下任何一個女人如出一轍的是,她自己只是簡單地吃了幾筷米飯,就舉手投降了,食量小到就像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容不下多少東西,不過,這倒與女人們小肚雞腸的肚量相匹配。
蕭雲已經無暇顧及回答了,本來在春灣鎮就沒吃多少,還坐了一個多小時長途車,早已飢腸轆轆。
蘇楠起身,去裡屋沏了兩杯熱茶過來,端起地上的竹籃子,將裡面那些摘開不要的菜葉扔下了水池。
幾條正在池底遊戲徘徊的錦鯉,嗅到了水面的動靜,搖着大尾巴,妖嬈而上,跟蕭雲一樣吃着大餐。
忙活完了,蘇楠又重新坐回竹椅上,拿過一份剛纔蕭雲全神貫注看了大半個小時的厚重資料。
資料是用A4紙打印的,三枚圖書釘組合在一起,她很好奇,想知道是什麼能讓他如此入迷。
不過她只是蜻蜓點水般掠了一眼封面,就原封不動地放回原處,並沒有翻開去細細查閱其中內容。
但僅僅就是那張封面,就足以撩起她的無限遐思了,並不複雜,只有五個字:錦湖,柴進士。
蘇楠是一個極聰明的女人,尤其是在處理男女之間的問題上,情商高得已達九霄雲外,簡直就是一個登堂入室的宗師級人物,知道什麼東西該碰,什麼東西該避。她明白,一個女人心裡可以洞若觀火,但面上必須裝傻扮懵,如果找不準自己的角色定位,不甘心弱於男人,不願意相信男人,總想戰勝男人,凌駕男人,那麼她們就很容易走火入魔,到頭來只能是自己折騰自己,給自己找苦頭吃,再喊苦,喊累,喊冤,抱怨無邊,也無濟於事。
吃飽喝足的蕭雲並沒有作甩手將軍,破天荒地幫蘇楠收拾起碗筷來,兩人戮力同心,很快就洗完了。
皓月當空,繁星如鯽,擺上兩張竹椅在院當中,一對郎情妾意甚濃的男女坐在那裡賞月品茗。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黃澄澄的,像一張大燒餅,誰見了都想咬一口。”蘇楠柔聲感嘆道。
“我就不想。”蕭雲連連搖頭,還大煞風景地打了一個飽嗝,一個人解決了滿桌的菜,能不飽嗎?
蘇楠輕瞪了眼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然後擡起頭,靜靜仰視那輪明月,由於有了衆星的陪伴,它似乎少卻了許多往常的清冷,變得玉軟花柔,也許是因爲夜風微涼的緣故,她輕輕環起了雙臂,像一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天涯歌女,慢騰騰道:“這樣清幽閒適的夜晚,真美好,有月,有星,有風,最重要的,是有你。”
蕭雲微微一笑,這妮子敢情到了說肉麻話不臉紅的境界了,伸了個懶腰,笑道:“深有同感。”
一抹洋溢着甜蜜溫馨的紅暈,悄無聲息地滑過蘇楠的絕美臉龐,撥了撥額頭上的秀髮,輕聲道:“我記得以前,很小的時候,幾歲有點忘了,嗯,好像是五歲吧,可能再大一點,反正記不清了,我爸教我唱過一首有關月亮民謠,旋律特好聽,就像小橋流水人家那樣意境深遠,那詞我到現在還記得呢,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好。”蕭雲微笑道。
“初二初三,月牙彎彎,初三月亮一條線,初三初四蛾眉月……”蘇楠輕輕哼起歌謠,優美動聽。
月華似水。
蕭雲閉上眼睛,細細聆聽,彷彿一下子回到了雲浮山的歲月,依偎在母親懷裡,聽着她的歌聲入睡。
愛是神奇的,它使得數學法則失去了平衡。
兩個人分擔痛苦,只有半個痛苦;而兩個人共享一個幸福,卻有兩個幸福。
“怎麼了?”蘇楠哼完了,見他閉着雙目,緊縮眉頭,冰涼指尖觸到他的眉心,柔柔幫他揉散開來。
“沒事,聽得入神而已。”蕭雲睜開眼睛,微笑道,順勢將她冰肌瑩徹的小手握住,觸感細膩嫩滑。
“好聽麼?”蘇楠問道,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像一輛疾風飛馳的輕軌。
“天籟。”蕭雲評價道。
蘇楠展露了一瞥幸福微笑,百花凋零,側過身子,將頭靠在了他寬闊的肩上,那是一座大山。
在華國這樣歷盡千年的文化背景下,女人強於男人,想屹立於男人之上,說真的,無異於天方夜譚,也很難遇到適合於女人強勢起來的土壤和環境,除非是一些爲了成功而不擇手段的病態女人。相反,那些嫁雞隨雞隨遇而安的女人,雖然在外人看來很傻,但反倒容易獲得傻傻的、羨煞旁人的福氣,幸福一生。
“小七,介意我這樣叫你麼?”蘇楠試探着問道,有些忐忑。
“你喜歡。”蕭雲調戲着她的幾根青絲,愛一個人的時候,無論叫什麼,都會覺得消融人心。
“小七。”蘇楠又輕聲叫了一次。
“哎。”蕭雲也十分配合地乾脆應答,一唱一和,像是灕江兩岸傳頌千古的阿牛哥和劉三姐。
“真乖。”蘇楠的嘴角浮起了一個得意忘形的弧度,彷彿全天下,只有這件事情,令她感到衷心驕傲。
“傻妮子,你有那根木雕的尚方寶劍在,我在你面前,哪敢不束手就擒?”蕭雲輕笑道。
“不行,我才捨不得動用它,上面可是刻着你媽媽的容貌呀,用它作權杖,這麼大不敬的事情,我可做不來。別看我表面挺堅強不屈的,其實我膽特小,見着小耗子都會哭得稀里嘩啦半天,大言不慚說一句,‘膽小如鼠’這成語,就是爲我天造地設的。再說了,我早就把它用紅綢包着,藏起來了,輕易不會拿起來的。”蘇楠坐直了身子,神情嚴肅,似乎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蕭雲內心感動,依然握着她不肯撒手,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良久,才輕輕喚了聲:“蘇楠?”
“嗯?”蘇楠挑挑黛眉。
“我愛你。”蕭雲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這三個字,沒有突兀,沒有虛僞,只是情到濃時的脫口而出。
“我知道。”蘇楠淺淺微笑,早已不會像以前那樣兵荒馬亂小鹿亂撞了,取而代之的是坦然接受。
“作我的女人吧。”蕭雲終於將話題的重心給圈出來了。
“好啊。”蘇楠想都沒想,竟一口應承,似乎早就在等待這個要求的出現了,便順水推舟回答。
“真的?”蕭雲喜出望外。
“嗯,不過有一個小小的條件。”蘇楠站起了身,臨危不懼,揹着小手,一步步往屋裡走去。
“是什麼?”蕭雲顯得有些心急如焚,他萬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提前準備好的臺詞也可以統統省略。
“讓老天來決定這件事,如果今晚下雨,就是天意讓我們在一起。”蘇楠彎起一個狐狸般的媚笑。
“……”蕭雲下意識擡頭望了眼夜空下的滿天繁星,欲哭無淚,即便是諸葛亮再世,也難祈雨成功。
“很晚了,早點睡,今晚你睡客房,已經給你收拾好了,別打壞主意,晚安。”蘇楠消失在了房門口。
人走寂寥,只剩下蕭雲一個人站在院子裡,對着天空長吁短嘆,連那杯清茶也忘了喝。
他慢慢閉上了黑眸,不知名的蒼涼小調又再次幽幽響起,這種荒蕪氛圍,的確適合這首小調。
可老天有時候就是喜歡跟人類開開小玩笑,蘇楠剛睡下不久,就聽見雨滴打窗的聲音,清脆作響。
真的下雨了?
她一驚,連忙起身走到窗前,玻璃上正淌着水,望望夜空,卻還是繁星滿天,哪有半點下雨跡象?
百思不解的她爬上了樓頂,一個畫面讓她刻骨銘心,一個身影正站在邊沿,一勺一勺往下澆水。
“喜歡”和“愛”的最大區別是什麼?喜歡花的人,會去採花,而愛花的人呢,會去澆水。
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呢?淚眼朦朧的她慢慢走過去,從後面輕輕地把他抱住,力度一點點加深。
恨不得跟他融爲一體。
*****
(謝謝一直對我鼎力支持的門徒,你們永遠是我完成這本書的極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