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本土的艦隊五天後即將抵達,諸位有七天的準備時間……”
細節敲定以後,岡部直三郎在向幾位將軍們交代着基本情況,寺內壽一則繼續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一雙眸子直似老鷹般來回掃視着面前的部下,最後定格在崗村寧次的臉上。
“崗村師團長可有話要說。”
岡村寧次見寺內大將點名問自己,也不再沉默,挺了挺腰桿將自己的看法和盤托出。
“大將閣下的計劃完美之極,但還是有一個不可忽視的漏洞……”
“哦,漏洞。”
寺內壽一聽到崗村寧次質疑這份計劃頗感意外,在他看來這份計劃已經趨近於完美,除非支那將軍能未卜先知,否則只要這份作戰計劃能達成所制定目標的一半,他也必敗無疑。
“崗村君,請詳細說明。”
寺內壽一連稱呼都變了,岡村寧次以及其他少將們對此並沒有注意,但對其深有了解的岡部直三郎卻是暗暗吃驚,岡村寧次僅憑一句話就取得了寺內閣下的另眼相看,還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呢,只是聽說此人在淞滬一戰中連男人的命根子都丟掉了,還真是可惜呢。
岡部直三郎不禁多看了岡村寧次幾眼,果真還有幾分氣度,如果不是遇到了支那將軍,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聲名鵲起,戰功赫赫,現在從頭做起也不晚,一樣可以爲皇國建功立業,只可惜就算他撐到底最後也只能在大將之後止步,問鼎元帥是絕不可能的,皇國怎麼可能讓一個殘缺不全之人做元帥呢。
由此他又想到了同樣在淞滬戰場傷口惡化而不得不截肢的植田謙吉中將,此人在陸軍中口碑極佳,如果不是遇到支那將軍此時沒準已經升了大將,雖然他還有時間將功補過,但與崗村寧次一樣,皇國怎麼可能讓一個瘸子做元帥呢,可惜,可惜。
岡村寧次不知道岡部直三郎正在腹誹着自己,兀自在座位上講的唾沫星子橫飛。
“支那將軍厲害之處在於情報,第九師團在上海戰敗不是因爲皇國士兵不敢拼命,也不是武器不精,問題在於支那人的情報系統已經滲透到了當時的駐上海司令部參謀部,參謀部當天早上制定的作戰計劃,不出意外到了晚上就會擺在支那將軍的面前,而且致命的是我還沒來得及清查間諜,就被支那人偷襲……”
岡村寧次說道這段時臉部抽搐了一下,提起數十天來一直不願觸碰的那一戰,等於是在自己傷口上撒鹽,但這一次他卻不能不說,因爲事關皇國未來,他沒有任何理由再軟弱下去。
寺內壽一沒想到岡村寧次竟然着重強調保密問題,有些不以爲然,誠然,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但他不相信支那人竟能滲透到自己剛剛組建不久的北支那派遣軍中來,即便有可能滲透,頂多也就是低級軍官和無足輕重的士兵而已,核心情報只有成爲參謀部的要員纔可能有機會接觸到,參謀部所有成員的背景以及經歷是他親自審覈過的,其出身均未士官學校或者陸軍大學,並且有着豐富的作戰經驗,他對於自己左右手般的參謀部怎麼可能馬虎。
屋內一時間竟然冷了場,寺內壽一點頭贊同保密工作的重要性,卻並不接着崗村寧次的話茬說下去,岡村寧次着急了,這次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他不想再一次因爲情報的泄露而招致慘敗,如果真有那一天恐怕也只有剖腹以謝天皇陛下。
想到此處,岡村寧次再次強調。
“崗村不是在質疑參謀部的保密工作,而是的確有必要提出來,希望大將閣下留意參謀部中有原上海蔘謀部經歷的軍官,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定時炸彈。”
“哦。”
寺內壽一再一次驚訝了,這個岡村寧次怎麼變化這麼大》這和以前他在陸軍省任職時給他的印象截然不同,以前頗爲機靈的一個人,現在怎麼變得如此頑固與讓人厭煩,難道是命根子沒了的緣故嗎,一想到這裡,他愈發的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шшш¤ тTk an¤ ¢ ○
可岡村寧次依舊不依不饒,他見寺內壽一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終於急了,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帶的椅子向後一退,發出刺耳的響聲。
“請大將閣下徹查,皇國士兵在前方拼命,不能讓他們承受一絲一毫的無謂風險。”
話一出口,寺內壽一的臉色便開始有些不自然,從來沒有哪個部下敢於如此與其講話,但岡村寧次乃是出於公心,他強忍住火氣,本想嚴詞拒絕崗村的提議,但不知怎麼就鬼使神差的點了頭,其實寺內壽一聽了岡村寧次的陳述,也對目前參謀部的安全問題隱隱擔憂。
皇國情報工作人員十分出色,搞到的情報幾乎從不失手,但這不意味着他的軍隊裡就有對等的間諜防禦措施,打定主意後,寺內壽一表面不置可否,又將話題拉回了作戰計劃。
“崗村君的提議,司令部會考慮,接下來的任務艱鉅,需要由敵後登陸,爲了皇國興盛還望諸君戮力同心。”
岡部直三郎接過話題,“據空軍偵查,支那將軍的兵力部署除了黃河防線以外,還佈置了相當數量的精銳部隊防禦青島方向,應該說支那將軍的軍事敏感度還是很高的,但寺內大將並不打算在此地登陸,真正的登陸點實際是在這裡。”
岡部直三郎邊說邊起身來到巨幅的落地軍事地圖前,伸手指向了一處,岡村寧次等人心下恍然,原來是那裡,在那份作戰計劃裡並沒有提及具體的作戰時間與作戰地點,應該說北支那方面軍參謀部還是相當謹慎的。
會議直到掌燈十分才散去,屋子裡大部分的燈都已經關閉,南牆的壁燈在幽暗中散發着昏黃的光,辦公桌前一盞臺將寺內壽一面前的一片桌面照的慘白,這位日軍大將辦倚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岡部直三郎去而復返,他知道面前假寐的寺內還有話要說,果不其然,他的腳步還未站定,寺內壽一猛然睜開雙眼道:
“岡村寧次提出的問題,應該有針對性的採取一些行動。”
“哈衣,這就安排秘密排查。”
寺內壽一卻搖頭道:“不是排查,是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岡部直三郎詫異的想看清楚寺內壽一的表情,但隱在黑暗中的只有一片模糊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