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出去。”
蔣中正破天荒的沒有破口大罵,但眉頭擰的都快像一座山了,顯然是在剋制着自己的極大不滿,侍從喘息稍定也顧不得委員長的態度,繼續說道:
“吳,吳上將又活了。”
“哪個吳上將。”
何應欽順口問道。
隨着侍從脫口而出的話,以及何應欽的反問,原本還亂哄哄的會議室驟然間鴉雀無聲,一雙雙眼鏡都緊盯着滿臉緊張的侍從。
那侍從確認道:
“就是山東省主席,軍事委員會委員吳孝良上將啊。”
“……”
一時之間,蔣中正認爲是自己聽差了,身體前傾,半個屁股離開椅子,重複問道:
“再說一遍是誰。”
“吳孝良。”
“消息已經確認了嗎。”
“千真萬確,吳上將十分鐘前通電全國。”
蔣中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吳孝良一回山東,還未來的及爆發內鬥的山東軍各系人馬,必然將偃旗息鼓,功敗垂成啊,如果,山東軍之間已經相互火併,內鬥已經既成事實,那麼即便吳孝良活着並且安然返回濟南,對形勢也於事無補,可目前情況是山東軍的幾家只是拉開了架勢,並沒有動手,所以對於山東軍而言還有挽回的餘地。
可吳孝良是如何回到山東的呢,難道他沒被炸死,可那些從爆炸中僥倖逃生的人中並沒有觀察到吳孝良,那他又怎麼可能安然無恙呢。
蔣中正現在十分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用一種近似乎一字字往出擠的語調問道:“在做諸位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誰又能告訴他什麼呢,在場與會的高官們知道的還沒他多呢,就連行政院長汪精衛都一肚子的狐疑,誰知道你老蔣背後搞的什麼鬼,都傳吳孝良是你派人炸死的,這是八成可靠,可姓吳的不但沒死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回到了濟南,老蔣這些日子黑鍋背的有點冤啊。
蔣中正倒黴,汪精衛喜聞樂見,他甚至在大傢伙愣神的功夫裡,形成了一個初步的思路,那山東的吳孝良既然和老蔣已經勢不兩立,那麼自己能不能將他拉倒自己的陣營中來,以做奧援,他雖然在黨內的資歷和威望都搞過蔣中正,但每次與之爭鬥都完全落於下風,說穿了就是手中沒有槍桿子。
這吳孝良雖然不是什麼易與之輩,但與自己合作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大家雙贏,何樂而不爲呢,汪精衛爲自己這突然閃現的靈光興奮不已,但卻只是深深的藏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皮之下,臉皮上面寫滿的全是對黨國未來走向的擔憂。
會議室中冷了場,蔣中正率先打破沉默。
“都別愣着了,說說怎麼辦吧,山東打還是不打了。”
我倒是想打,可中央軍這幾個將領有誰能是吳孝良的對手呢,他剛纔在腦中過了一個便也沒想出合適的人選來,劉峙肯定不行,張治中倒是可以,但他的隊伍在淞滬大戰中個損失慘重,現在一大半都是後補充的新兵,這樣一隻軍隊開到戰場上,送不送死另說,也是對這隻軍隊的不負責任啊。
幾經思量但還是開口了。
“按理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拉滿了弓就該真刀真槍的幹上一陣。”說到這裡何應欽環視了一下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期待着他的辦法。
“但形勢卻不允許我們如此做。”
“爲什麼,咱們兵強馬壯還怕了他不成。”
有幾個性情急躁的當時就質疑道。
何應欽繼續解釋:
“原因有二,第一,輿論上的不利,自吳上將罹難的消息傳遍全國,南京已經成了衆矢之的,第二,吳孝良沒死,他重新整合了山東軍以後,中央軍佔不到半點便宜,所以在明知道吳孝良沒死,再加上咱們成了衆矢之的這種多重不利的因素下出兵,勝利的可能微乎其微,甚至可能遭到各界的口誅筆伐。”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討論內鬥,別忘了日本人已經突襲平津了,這纔是當務之急。”
說話的是汪精衛,他儀表堂堂,義正言辭,迎來了絕大多數與會者的贊同,的確,目前的重中之重是如何才能遏制住日軍的侵華野心,可他們連平津都要佔,又有什麼方法能遏制住這些餓狼呢。
就在南京國民黨內部爭吵不休的時候,山東濟南,山東軍的幾位高層悉數在場,爲首一人身穿細尼上將軍裝,正是“死而復生”的吳孝良。
吳孝良究竟是如何躲過了老蔣的暗殺呢,其實早在渡江去浦口之前他便意識到了,老蔣未必肯甘心放自己回濟南,所以,他此前埋下的一招暗棋起了作用,所以當天傍晚,警衛隊乘渡輪過江時,他便藏了起來,等到半夜時,來到一處江邊,用燈光打了幾次信號,滔滔江水中竟赫然緩緩升起了一艘潛艇,他之所以避開了老蔣的耳目,最終目的就是要登上這艘潛艇,同時向目的地濟南進發。
這次計劃,他幾經考慮還是決定告訴張學良,與他一同乘坐潛艇返回濟南,但張學良卻另有想法,一齊走固然躲掉了危險,但卻容易穿幫,不如他假裝與其一同北返,製造一個吳孝良還在北返隊伍中的假象,這個提議曾遭到吳孝良的堅決反對,但張學良也倔強的很,一旦定下來的想法就是十頭牛都來不回來。
吳孝良無奈之下,只好叮囑他一定要小心,他相信老蔣必然會在他返京的路上製造些麻煩的,張學良表面上一口答應,但私下裡其實是對吳孝良的這種小心很不以爲然的,老蔣雖然在他眼中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也沒到吳孝良口中那種令人髮指的程度,於是登上吳孝良的專列,此舉也成功的讓世人以爲,兩人聯袂北返。
但偏偏湊巧的是,張學良在出了浦口沒多遠,突然犯了急性闌尾炎,這病即便是到了濟南,都有外科打翻敢做,所以,無奈之下張學良只好秘密下車,於當天夜裡又返回浦口,準備天亮以後渡江返回南京再做手術。
可等到了天亮時,等來了渡輪,也等來的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吳孝良專列被炸,吳孝良本人罹難。
張學良立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所以在老蔣落井下石以後,立即通電對其譴責,同時準備經由上海從海路返回北平,但沒想到,剛到上海就被當地憲兵軟禁。
張學良的情況如此,吳孝良在乘坐潛艇出了長江口後,便日夜兼程北返,實際上他在登上潛艇之前,曾給山東發過一封密電,告訴澹臺繼澤自己會乘潛艇返回,如果出現任何不利於他的謠言,一定要在各軍中闢謠。
正是這封密電,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當吳孝良遇難的消息傳回濟南時,山東軍中立即涌動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暗流,澹臺繼澤將吳孝良的密電轉發給各部在外部隊的軍事長官,大家這才心下稍定,但同時也存了觀望之心。
第一個覺得進退兩難的就是楊效歐,此前吳孝良曾許諾讓他出任河南省主席,南京的和談也確認了這個結果,但吳孝良突然遇害的消息一經傳來,他立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有看似已成定局的定局全部都將變化,他的軍隊在魯南駐紮爲董海濱部掩護後路,此時,卻是夾在五十七師和董海濱之間,形勢不明朗之前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局勢。
楊效歐本人對吳孝良已經死心塌地,這裡固然有楊本身的個性使然,很大因素也是因爲吳孝良對他的絕對信任,可如今吳孝良死了,如今又沒有一個擁有絕對優勢的繼承人,山東軍這種由個人魅力所維繫的軍事集團,立即便有分崩離析的危險,楊效歐浮沉十數年,如何覺察不出這種隱含的危險。
但隨即濟南拍來的一封電報,讓他暫且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這就是澹臺繼澤轉來的吳孝良密電,如此說來,吳孝良此刻應在東海某處的海面之下,雖然將信將疑,但也只好靜觀其變。
相比楊效歐的遊移不定,與澹臺繼澤交好的董海濱則對此深信不疑,他甚至還與其商量了一出欲擒故縱的把戲,大踏步撤回山東,放棄了固鎮,徐州等戰略要地。
陳誠果真上當帶着人一路尾隨而來。
豈知,董海濱人剛進入山東,就傳來了讓他立即返回濟南開會的消息,電報是加急的,於是董海濱只好丟下部隊在魯南之身乘飛機返回濟南。
等到濟南才發現,幾乎所有的高級將領都被吳孝良召回,屋子裡滿滿登登坐的全是山東軍中炙手可熱的人物,連李又廷和關炳炎都赫然在座。
“這些日子關於我的各種傳聞想必大家也都聽說了,老蔣喪心病狂,毫不顧全大局,這先暫且不提,現如今日軍蠢蠢欲動,我招大家來就是和你們通通氣,你們各自的戰鬥必須儘快結束,要做好和日本人大打的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