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局面敗壞之快,遠超段祺瑞想象。湘督傅良佐派湘軍第一師進攻衡山,反被衡陽鎮守使林修梅策反。傅良佐一夜之間成爲無兵無卒的光桿司令,爲防不測連夜由長沙乘軍艦逃往湘江下游的靖港,然而這只是傅督逃亡之路的開始。
桂軍譚浩明奇襲瀏陽擊敗第八師王汝賢,轉道進入沒有北洋軍鎮守的長沙,又派出所部一旅人馬追擊傅良佐。傅督屁股還沒坐熱,聽聞桂軍追來只好急匆匆北上岳陽,那裡駐紮有商震的山西混成旅。豈料商震的山西混成旅毫無戰意,士氣低迷,見督軍敗逃而來,便一鬨而散,氣的傅良佐直跳腳,大罵商震蠢貨,連部隊都控制不住。幾番折騰,最後總算在臨湘站穩腳跟。
自打敗退臨湘後,傅良佐每日期盼援軍到來,恨不得望穿長江水。但他心裡也在打着小鼓,聽說芝帥派來一個年不滿二十歲的娃娃旅長,雖然裝備精良,卻從未打過硬仗,萬一是趙括紙上談兵一流,芝帥被其巧言迷惑委他前來,那可累死三軍,我老傅此命休矣。
盼望吳孝良援軍的不止傅都督一家,第八師師長王汝賢局面也頗爲不妙,他被桂軍擊敗後已經撤往湖北境內的通城。王汝賢對他的這個學生還是頗爲自信,讓他到湖南來個哪吒鬧海,沒準能抽他幾根龍筋,也好給自己出上一口惡氣。
吳孝良的第四混成旅計劃經由京漢線運抵漢口,再從漢口渡過長江到武昌,最後延粵漢線南下長沙。部隊運至湖北東南的蒲圻便再無法南下,據護路軍的人說,湖南境內鐵路多處被扒,交通斷絕。
向南出了湖北,延着鐵路有大批的潰兵從南面涌來,身上抗的大包小裹,一眼便知劫掠民財而來,怎的軍紀敗壞如此?吳孝良派出騎兵驅逐,才知道這是商震混成旅的潰兵。
吳孝良看着遠處成雙結夥的潰兵心道,商震在其前世好歹也算晉綏軍名將,怎麼在北洋時期如此不堪。想起傅作義也是出身山西便道:“宜生兄對這個商旅長可有印象?據說是山西出身。”
“只聽聞他是東北講武堂出身,若論地域他距維中兄應該更近一些。”傅作義非常放鬆,絲毫沒有大戰在即的緊張。方其道很不滿兩個人東拉西扯,將兩個人拉回正題,“咱們下一步直接殺奔長沙還是轉進臨湘?”
吳孝良一路上將兩湖地圖研究了不下百遍,早就成竹在胸,“都不去,咱們去平江。”他在在鋪開的地圖上指給方其道看,“這裡,我們去這裡,先把司令部的攤子支起來,召集人馬潰兵,將聲勢打出去。”
傅作義忽然試探的問道道:“咱們是否應去拜會一下傅清節?”
“不必,繞路臨湘又要耽誤時日,咱們馬上開赴平江。”
段祺瑞待吳孝良率部動身南下後,覺得他以旅長之職去湖南久火,身份略顯尷尬,於是立刻電令,任吳孝良爲長江中游警備司令,兩湖之軍隊一律聽從其調遣。其實這是個模棱兩可的任命,但凡成立警備司令部必須明確轄下部隊所屬之番號,而段祺瑞只說一律聽從調遣,實際是出於底氣不足,湖北乃是直系王佔元的地盤,其所屬軍隊當然不會聽從一個皖系旅長的調遣,而湖南局面糜爛,第二十師全師盡沒,湘軍悉數被策反,可用之軍或只有與吳孝良有交情的第八師師長王汝賢。所以,段祺瑞任命吳孝良爲警備司令只是給他一個大義上的名分,可見機行事。
吳孝良便充分利用了自己這個名分的優勢,大張旗鼓收攏潰兵,旬月間聲勢日壯。
佔領長沙的桂系將領譚浩明一直忙着收拾局面,心思浮動的他打起了做湖南都督的主意,。開始,譚浩明並沒有將那個娃娃旅長放在眼裡,北洋最精銳的幾個師都被自己悉數打敗,一個小小的混成旅難道還能翻上天來?在他眼中第四混成旅就是一塊待吃的肥肉,他所考慮的無非是早吃或者晚吃。
但這塊肥肉最近讓他有些如鯁在喉,第四混成旅在平江搭上了長江中游警備司令部的架子,退往通城的北洋第八師師長王汝賢命其弟王汝勤率一旅開進湖南,威脅岳陽、湘陰。警備司令部的潰兵們也越聚越多,譚浩明已經隱隱感到不安。
譚浩明終於下令韋永昌旅、馬濟旅進攻平江,並電令衡陽鎮守使林修梅率部北上,合三旅之力剿滅吳孝良該是萬無一失。他親自率桂軍第一師,開出長沙北上六十里,震懾在臨湘至長沙段粵漢線活動的王汝勤旅。
臨湘,都督與省長終於盼來了援軍,可援軍竟在只他面前饒了一圈,便急匆匆南下平江。傅良佐倍感憤怒與失落,自己雖然兵敗,但好歹也是湖南都督,你既然南下就該接受節制纔對。據說援軍旅長是個年不滿二十歲的學生,區區黃口小兒如此跋扈,讓他這個都督情何以堪。
此後,消息傳來,段祺瑞竟委任那個黃口小兒爲長江中游警備司令,傅良佐終於明白,段祺瑞已經對他徹底失望,此役結束他的從政生涯也便當壽終正寢。不如放手一搏或有轉機,隨即他電請江西都督段芝貴出兵援湘,另一面命商震收攏餘部,配合第八師王汝勤旅進逼岳陽。
熟料駐守岳陽的桂軍因後路被王汝勤截斷後路,軍心渙散,商震軍隊剛一出現,他們便作鳥獸散。王汝勤折騰半月居然被傅良佐摘了桃子,氣的直跳腳,破口大罵:“他傅良佐什麼東西,沒有咱爺們,早被趕下湘江喂王八了。”
商震一戰下岳陽極大的鼓舞了傅良佐的信心,認爲局勢仍可挽回,於是派人聯絡王汝勤準備夾擊湘陰。王汝勤卻突然甩袖子走人,返回通城休整,使他直接暴露在桂軍主力面前。同時,長沙方面又有消息傳來,譚浩明親率桂軍第一師北上。
嚇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