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招待會全程,孔繁慰根本不拿正眼瞧吳孝良一下,他已經打聽的很清楚,這傢伙別看掛着個少將軍銜的肩牌牌,實際沒有任何職務,就是無職無權的閒人一個,不過爲了圓滿完成閻長官交代的任務,不找他麻煩便是,看着成山成海的歡迎人羣,以及滿滿當當的記者,閃光燈啪啪閃個不停,提問之聲更是此起彼伏,孔繁慰有些飄飄然,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是他在太原根本得不到的待遇。
吳孝良見火候差不多了,便開始整頓會場秩序,對着話筒說道:“請大家安靜,請大家安靜!”
會場兩側的擴音大喇叭將吳孝良的說話聲成倍的放大出去,嘈雜的人羣立刻安靜了下來,等着重要人物的講話,不過大家都轉爲竊竊私語。
“這個少將好年輕那!”
“誰說不是,看樣子也就三十不到的樣子,哎,面生的緊……”
“沒準是張大帥的公子呢……那明天的版面可就有的寫了……”
記者們嘁嘁喳喳的低聲議論猜測着八卦,吳孝良則繼續對着話筒說道:
“很高興諸位能夠來到今天專門爲談判專員孔繁慰將軍召開的記者招待會,我代表軍政府,代表大元帥以及軍團長向大家報以誠摯的謝意,下面有請孔繁慰將軍講話!”
說罷,吳孝良率先鼓起掌來,臺上臺下的人們受到帶動也跟着使勁的拍起了巴掌,在經久不絕的掌聲中,孔繁慰隆重登場,他滿意的擡起雙手四下虛按,示意大家靜下來。
等掌聲結束,孔繁慰湊到話筒前使勁清了清嗓子,伸手從衣兜裡掏出了講話稿,這是他特意讓隨行的副官所擬。
“鄙人這次作爲國民政府的談判代表來到北京,很高興,也很痛心,高興的是革命即將取得勝利……”
在場的奉系官員聽到他如此說,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僵硬,有人甚至忍不住發出了噓聲。
“鄙人痛心的是,河北所過之處民不聊生,其時路過廊坊、楊村,所見只有饑民與挖藥……”
只見臺下記者們只顧門頭速記,吳孝良卻大覺奇怪,饑民如何挖藥,一旁的副官倒是忍不住發起了笑,他見吳孝良一臉的不解,忙湊上來解釋,“將軍有所不知,這孔繁慰是個半吊子,一定是將瓦礫念成挖藥了,樂與藥同音!”
吳孝良聽後不禁莞爾。
第二天,張學良早早便來到憲兵司令部,一進屋就扔下手中的幾分報紙,納悶的道:
“維中你說怪也不怪,這報紙上都說那個老西兒孔繁慰沿途所見饑民挖藥,莫不是報社們集體都刻了白字不成!”
吳孝良聽後捧腹大笑.
“漢卿可知爲何!”
“爲何!”
“瓦礫與挖藥可有相似之處!”
張學良略一思索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促狹的笑起來。
“這孔繁慰是蠢貨一個,那些記者們也都不長腦子,這下閻老西兒可要丟大人了,痛快,痛快,咱們就是撤軍也得噁心噁心他!”
果真,不過半天時間,孔繁慰“饑民挖藥“的軼事便傳遍了北京四九城,人們在大戰陰雲密佈的午後,終於找到了可供一樂的談資,也不知是哪個想象力豐富,稱其爲“挖藥總指揮”,就此這名頭就傳了開去。
孔繁慰此時還矇在鼓裡,不知道全北京城都知道了他這個挖藥總指揮,吃過午飯後一步三搖的去了談判會場,原本定的是上午下午各談兩個小時,不過他爲了給奉軍一個下馬威,所以特意亮了他們整整一個上午,算是表達自己心中對他們的不屑。
不過等到了會場之後,孔繁慰立刻察覺出了氣氛的不對,總有人三倆結夥的指着他竊竊私語,待到他目光所及又紛紛散去,弄的他以爲自己儀容不整,特意在玻璃窗子面前仔細的照看了一番,確定臉上沒有異樣,早上用頭油梳的頭髮還是一絲不亂,這才放心大膽的邁步進屋。
可是屋裡的氣氛仍舊不對,奉系的官員們似乎在強忍着笑意,不對啊,這和他的預想相差太遠,他們應該愁眉苦臉纔對,畢竟自己代表着即將取得勝利的國民政府,反觀已經就坐的晉系隨員們竟也表情古怪。
孔繁慰不急多想大喇喇的坐在爲他準備的那張椅子上,乾咳了一聲,清清嗓子道:“咱們開始吧!”
卻聽有人道:“孔將軍,軍團長還沒來,請稍等片刻!”
聞聽此言,孔繁慰心中一陣不快,如何反被人家給下馬威了,頓覺氣血上涌.
“既然軍團長如此不守時,那便等明日守時了再談!”
說罷便起身欲拂袖而去,不想卻聽到背後有人道:“這挖藥總指揮譜還不小,可惜這北京城沒藥可挖呢!”
衆人聽了立時鬨笑成一片,孔繁慰兀自不解,他的隨員實在看不下去,便湊過去耳語了幾句,只見孔繁慰的臉漸漸變成了豬肝顏色。
恰巧此時,吳孝良和張學良聯袂而至,孔繁慰想走已經來不及,只好強自忍着悲憤屈辱,坐回位置,已是半點也囂張不起來,擡頭看到吳孝良,不由得心中暗恨,如果不是他搞這個勞什子招待會,自己何至於出了如此大丑。
談判原本就爲了拖延對方時間,所以一下午連半點結果都沒出來,等到結束,如坐鍼氈的孔繁慰逃也似的離開了會場,衆人又是一片鬨笑。
吳孝良回到憲兵司令部,衛兵又送來一封信,仍舊沒有署名,他有種不詳的預感,於是撕開信封,抽出信紙展開,不禁勃然變色,信紙上仍舊是此前的娟娟字跡,“六國飯店有危險”。
他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孫家鈺、林正東、以及他的胞弟吳孝國全部住在六國飯店,如果歹徒衝他們而去就凶多吉少了,他開始後悔將那個黑綢褂子留在六國飯店,儘管後來張學良推薦的警察廳總監陳興亞派人提走了他,但仍舊是爲他們惹來了無窮的麻煩,想到此處,他抓起電話要通了張學良的辦公室。
“漢卿,請速派一隊人去六國飯店,我的義兄與胞弟都住在那裡,之前那人又送信給我,他們很有可能會遭到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