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綢褂子終歸只是所謂黑龍會中的一個低級成員,對於幕後老闆究竟是誰,半點也不知情,他被嚇破了膽,這些人在成羣的北洋兵面前居然面不改色,肯定不是簡單角色,是以努力積極的搜刮着腦中可能有用的信息。
“幕後老闆小人不知,但大龍頭是個怪人,人都叫他鬼面龍,會中的兄弟大多都沒見過他真面目……”
吳孝良聽黑綢褂子翻來覆去就是這點信息,用槍柄敲了他腦袋一下,嚇唬道:“就知道這些,講點有用的,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放了你。”
黑綢褂子想擠出點笑容,結果那張臉笑的比哭還難看。
“饒命,饒命啊,小人家中還有八十老孃,三歲小兒,一切吃穿用度全憑小人拼了命才換來的,如果小人死了,可憐小人那老孃和孩兒就要餓死家中了……”
吳孝良被他一番求饒的說辭逗笑了,現在放了他是不可能的,此人十分重要,必須詳加審問。
雪弗蘭小汽車駛進了東交民巷,在六國飯店門前停下,林正東下車,將黑綢褂子揪了下來。
淺野洋子第一次來北京,對一切都透着新鮮好奇,不時拉着吳孝國看這看那,孫家鈺卻表情嚴肅的叮囑吳孝良:“維中,大家就住在六國飯店,那黑龍會的歹徒我們一併帶去,你一切行事要小心。”
吳孝良點點頭,與衆人道別,直接坐進了駕駛室,他準備立刻去見一個人,一個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人,他就是安國軍第三方面軍團上將軍團長張學良。
早在來北京前,吳孝良就已經秘密派人知會過張學良何時來京,低調起見他不想直接去順城郡王府見面,而是約在了安國軍駐北京的憲兵司令部。
雪弗蘭停在憲兵司令部門前,便有人上前來盤查,吳孝良通報了約見密語,衛兵早就得過關照,立刻將他引進了司令部。
十年未見,張學良變化並不大,只是皮膚更黑,身體更壯實,一身光彩奕奕,筆挺威風的上將軍服,盡顯少年將軍風采,但他的臉上卻滿是疲憊,絲毫不見少年得志的意氣風發,此時,他正伏案看着手中文件,並未發覺等待之人已經到了門口,吳孝良屏退隨行憲兵,輕輕邁進了屋子。
吳孝良心中一嘆,也難怪,若是在四年前奉軍最風光的時候,漢卿定會是另一種狀態,後來他經歷了身邊最信任之人的背叛,差點導致奉軍基業毀於一旦,如今北伐軍又大兵壓境,千斤重擔壓在身上如何能輕鬆了。
“漢卿……”
張學良這才驚覺擡頭,一看之下竟有些恍惚。
“是維中。”
自十幾歲起,吳孝良對於張學良便是亦師亦友一般的存在,而今一別十年,加之軍政之事糜爛,幾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因此乍見之下竟似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在他眼中,這個比自己大不上幾歲的傢伙,幾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住他。
倏忽間的遲疑,張學良便激動起來,猛地站起,從桌子後繞到吳孝良面前,緊緊抓住他的雙手。
“維中你來了便好,可要教一教我如何廓清這眼前亂局。”
吳孝良又是一嘆,開門見山道:“漢卿,你我都知道,關內的局面已經不可挽回,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退回關內保存實力。”
其實,這番道理張學良何嘗不明白,只是他心底裡還存着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他心中曾經那個無所不能的準妹夫會有迴天的主意,吳孝良的話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又將他拉回了現實。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定,吳孝良直抒來意:“漢卿那,我這次回來是有鼎鼎重要的大事,日本關東軍已經決意要刺殺老帥,行動就在這一兩月間。”
他聲音很低,雖然此時身在安國軍憲兵司令部內,仍舊不得不小心從事。
“情報可準確。”
“千真萬確,否則我怎會千里迢迢歸國。”
情報當然不會差,吳孝良在前世清清楚楚的記得張作霖死於公元1928年****,這一世,雖然因爲他的到來有些事件曾經出現偏差,但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只是時間早晚,因此,他斷定關東軍此時亦在策劃對張作霖的刺殺行動。
張學良沒料到關東軍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在他印象裡雖然奉軍和關東軍時有齟齬發生,但他們總會在關鍵時刻出手拉奉軍一把的,正如郭鬆齡倒戈相向那次,如不是關東軍的協助,恐怕東三省此時早已易主,如何這次,卻要……他看着吳孝良心中突然生出一陣愧疚。
當初吳孝良被迫下野出國,他的老子張作霖在背後沒少下絆子,以吳孝良這般人物如何能看不透搗鬼之人是誰,後來,又是這個堂堂東三省巡閱使連三妹的婚事都悔了,可如今人家卻不計前嫌的趕回來,爲的就是因爲有人對他爹張作霖不利,這是何等得胸襟,老張家欠他太多。
不過張作霖拗的很,早在四月間他便勸其返回東北,怎奈老帥卻毫無北返之意,他爲此也是憂心忡忡。
“維中,此事須緩,急不得,自四月間我便沒有一日不勸老帥離京北返奉天,可他拗得很啊,就是十列火車也拉不動……何況刺殺老帥也不是第一次……”
吳孝良清楚已經沒有時間在等,立刻打斷了張學良的話,
“漢卿糊塗,你可知日本人處心積慮的謀害老帥,所圖爲何,是東三省,日本人覬覦我東三省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之所以他們不敢將東三省變成第二個朝鮮,所懼者不過是老帥和三十萬奉軍,如今北洋政府崩潰在即,東北已經人心惶惶,我前日路過奉天,街上到處都是戒嚴的日本兵,他們已經在爲奉軍的失敗準備後路了,此時,老帥首要的便是放棄關內守住奉天,否則,否則一旦出現不測,三兩年內,東北大好河山必落入日本人之手”
張學良聽到最後悚然一驚,如果這話出自一般人之口他可能會不屑一顧,但吳孝良之行事作風,如果沒有八.九成把握,斷然不會如此危言聳聽。
“維中別賣關子了,問題果真如此嚴重,我這便去再勸老帥,說不得就是用強也要回奉天去。”
吳孝良點頭道:“此事和老帥身邊的日本顧問土肥原賢二干係密切,必須嚴防。”
張學良聽到此處,眉毛一挑,猛的站起來:“這些王八羔子,來人那。”
門外副官聽到軍團長喚人,立刻一溜小跑進了屋。
“安排幾個可靠的人,即刻起二十四小時嚴密監視老帥的日本顧問土肥原賢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