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吳孝良和杜鵑逃掉後便商量救小東子,他上四方頂求救,爲防不測杜鵑去接官廳找李振清,兩人分頭行動。
在接官廳,李振清得以蕩平張家大院,全憑了二孩子,他見吳孝良暴露,怕連累老柱子這纔去報信,裡應外合。杜鵑來求援,他得知真相一怒之下便領了一干人趕回金川街打下狼家大院。
東方魚肚泛白,老柱子領着二孩子回了接官廳,李振清拉着吳孝良的手並肩走出狼家大院,一行人魚貫而出,只留下那羣膽戰心驚的俘虜們瑟瑟發抖。
李振清正式邀請吳孝良上山入夥,吳孝良沒有拒絕,但是他有件未了之事必須去做,去尋找這一世的父母,不查清他們的下落,他又怎能安心。
“李大哥待孝良尋着父母便來投山,到時你可要收留小弟啊,哈哈。”
小東子擠過來道:“還有俺,孝良哥去哪,俺就去哪。”
小東子將金川街的兩大惡霸全部得罪,今後在金川街是待不下去了,吳孝良對李振清道:“還有這位兄弟,若不是他,我可能還被關在巡警所土牢裡呢”
“孝良的兄弟便是咱爺們的兄弟,歡迎之至。”李振清沉吟一下從馬背上拿下個小包,說道:“兄弟早去早回,這裡有些錢路上拿去應急,咱們就此別過吧。”
吳孝良接過包,他身無分文,自然不會拒絕李振清的好意。
安娜依依不捨拉住吳孝良:“吳,我想,和你一起。”
這一去前途未卜,他哪忍心帶上她。安娜好像早知道他不會答應一樣,默默的從脖子上摘下一條項鍊,鏈子上墜着個銀質小盒,小盒打開裡面就是她的照片,雙手捧住輕輕一吻,掛在他脖子上。
“吳,讓它和你,在一起,我會每天,爲你祈禱。”
吳孝良一把擁住安娜,然後鬆開她帶着小東子離去。杜鵑在杜彪走後就不知去向,但她那兀自掛着淚的臉又閃現在吳孝良腦中。他回吳家趟子老房收拾了幾件衣服,連同李振清送的一袋大洋打進小包袱裡,背上行裝將家裡的破木門鎖好。吳孝良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看鎖好的家門,雖然穿越來這個世界後沒在家住上兩天,心裡仍舊升起一絲不捨。
身後有人在喚自己,聲音清脆,是杜鵑。
“孝良哥哥,慢些走。”杜鵑幾步趕上前,將一個包的整齊的乾糧包遞給吳孝良。
“這是我烙的餅,路上吃吧。”吳孝良接過還溫熱的乾糧包。看着杜鵑,黑色的眼睛依舊透徹。
“杜家妹妹,多謝你,多保重。”說罷轉身便走。對於這個鄰家小妹,吳孝良心底究竟還是憐惜多些的。只是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想白白的招惹她。
杜鵑看着吳孝良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大路拐彎處,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搓着手指愣愣的出神。若干年後這雙芊指如玉的手拿起了鏡面盒子炮,不知她又如何面對身份早已判若雲泥的孝良哥哥。
吳孝良和小東子出了金川街直奔樣子哨。樣子哨是金川縣縣治所在,自然比接官廳金川街這樣的屯子大了許多。一條主街上開着各式店鋪,挑擔的販子大聲吆喝叫賣,行人往來不斷。按照記憶,一路打聽着來到舅舅家所在的衚衕。右手邊把頭上,青石的院牆,黑漆大門上銅環鋥亮。這就是舅舅家了,吳孝良心中默唸着,上前去拍銅環。不一會,裡面傳來腳步聲,黑漆的大門開了一道小縫,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探出頭來問道:
“找誰啊?”吳孝良一愣來人他並不認識便問道:
“請問這可是田府?”
婦人一副恍然的樣子笑道:
“這位小弟,你找田科員的吧,他高升調到寬城子去辦公了。前些日子,有夫妻兩個也來找他的。”
聽婦人說有夫妻兩個來找舅舅,吳孝良細問之下,確認就是父母,久玄的一顆心放下,看來父母是平安逃出來的。謝過婦人告辭離去,說不得還要去趟寬城子。寬城子在後世喚作長春,是這個時代東北數的着的一座大城。又打聽了去寬城子的路徑,首先得到海龍,然後在海龍搭火車,一白天功夫就可到寬城子。
樣子哨距海龍一百二十里地。吳孝良僱了輛馬車,兩個人一路晃晃蕩蕩,於第二天中午抵達。海龍是個比樣子哨還要大上幾倍的縣城,三條大街橫貫南北。主街上店鋪林立,如果是原本的吳孝良,定會被大縣城的繁華所驚呆。但現在的吳孝良已經不是那個山中小子,而是來自21世紀的有爲青年。什麼大城市沒見過,這縣城也不比後世的農村大到哪去,倒是這北方的風土人情吸引了他不少的目光。
小東子則不然,頭一次走出大山,對什麼都透着新鮮。
海龍火車站位於縣城正中。青磚大樓帶着濃厚的西方風情,一人多粗的門柱上嵌着十字狀的裝飾物,門窗頂部也都砌成拱形。大門拱頂之上正中鑲有一塊漢白玉,上面刻着“海龍站”三個大字。海龍站前更是人山人海,兩個人正要進站,忽聽一陣破鑼般扎耳的聲音唱戲一樣喊着:
“大爺,大爺,啊不,爺爺,爺爺,行行好,饒了俺吧,俺真沒錢了……啊……”
“怎麼聽着像狼二?”小東子耳朵靈,看到一羣人圍在站角,便擠進去看,吳孝良跟在他身後。
求饒之人正是狼二,他一身半舊的袍子被扯了幾個口子,棉花露在外面,滿臉血污,趴坐在幾個無賴腳下告饒,當真狼狽之極。
“沒錢——也好,看你細皮嫩肉的興許能賣個好價兒,哥兒幾個,架走。”幾個人不由分說,上去拖着狼二就要走。
“慢着!”
吳孝良不忍見“熟人”被拐,忍不住要管這閒事,爲首的無賴,見出來個矮個子少年,身上棉衣洗的發白,一身風塵明顯是過境的外鄉人,哈哈大笑起來。
“小癟犢子,別管閒事,活不耐煩了嗎?”
小東子一把拉住吳孝良,對那人笑道:“沒事,沒事,你們忙你們的,俺們看熱鬧,看熱鬧。”
那人哼了一聲對吩咐其他人:“把他捆了,拖走。”
吳孝良實在看不下去,
“大哥,此人是我一位故人,敢問他欠你多少錢?”
無賴頭子聽罷一陣大笑:
“小子,多少錢?說出來嚇尿你,趕緊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礙老子事。”見外鄉人沒動地方,有心嚇嚇他。伸過手去,亮出兩根手指
“二十塊現洋?好,給你!放了他!”吳孝良從包袱裡掏出銀元,一塊塊扔到地上砸的嘩啦直響。
那無賴頭目瞪口呆,沒想到外鄉人如此有錢,馬上恨自己要少了。吳孝良不明就裡,哪想到二十銀元不是個小數,此時一箇中產之家月入也不過十五塊銀元。
狼二也沒料到能在這裡遇到“故人”,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抹臉轉哭爲笑,在地上爬起來,一雙髒手抓住吳孝良扯開破鑼嗓子哭喊起來。
“二哥啊,快救救俺吧,這夥人要賣了俺,賣了俺去做相公……”一夥無賴被狼二逗的忍不住發笑,這狼二怎麼看也是二十往上奔三十去的人,居然拉住個十五六的娃娃叫哥哥,好不要臉。
爲首那人向手下使個眼色,瞅瞅吳孝良包袱,示意大夥又來個肥羊。一面又對吳孝良笑起來,彎身一塊一塊撿着銀洋。
“好,兩不相欠,兄弟們走。”領着一干無賴分開人羣,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吳孝良看了眼滿臉血污的狼二,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更顯狼狽不堪。心中納悶,他怎麼也到了海龍?小東子原本沒少被狼二欺侮,如今見狼二少落了難,興奮不已,奚落道:
“狼二少爺,你也有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