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餘糧在發情期第三天告罄。
時芊宓送食物來時, 謝蕤是跟着一起來的。
彼時她並沒有見到許棠舟，只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凌澈。
年輕Alpha的這張面孔謝蕤在世界各地的新聞、廣告與網絡上經常見到，甚至她上次回國去接許棠舟, 他們還短暫地見過一面。
可這次再見到, 這張俊美的臉龐卻顯得分外冷漠。
凌澈甚至沒有讓她進門, 高大的身軀就那麼懶散地靠着門框, 眼神淡淡地在她身上一掃, 簡單打了個招呼：“阿姨。”
Alpha身上有濃烈的抽象性信息素味道。
冷冽的、灼熱的、甜膩的，都混合在一起，像山間小溪, 像林間春水。
兩人在經歷着什麼，不用看, 便已足夠說明。
時芊宓親自帶來一大筐東西, 都叫人堆在門口了, 她知道兒子在這方面的霸道，也沒提出要進去看看的要求, 只笑道：“謝阿姨不放心，非說要過來看看。”
謝蕤並不打算客套，只道：“你們不能這樣耽誤下去，我有朋友考了醫生執照，我可以叫他現在就開個證明, 從醫院帶抑制劑過來。”
謝蕤臨時回國, 推掉了很多工作, 沒想到又遇到這樣的情況。
那邊扔不得, 這邊也放不下, 她和時芊宓待了兩天，饒是時芊宓再怎麼給她做思想工作, 她還是焦頭爛額。
謝蕤根本不相信所謂的永遠不變的愛，但她也不想再當惡人拆散他們了，等到了愛意逐漸淡去的那一天，時間會證明她說的都是對的。現在這種情況，對謝蕤來說只能從比較現實的角度去考慮，畢竟還是許棠舟的身體比較重要。
凌澈只道：“不用了，崽崽的室友也是醫生，早就準備好了。”
謝蕤微怔：“崽崽的室友是醫生？”
時芊宓輕咳一聲，想要凌澈適可而止。
但顯然凌澈不會停止，居高臨下地看着謝蕤：“首都醫科大學博士在讀，首都第一人民醫院實驗室項目負責人，他們一起住了快四年，阿姨不知道？”
謝蕤啞口無言。
氣氛有瞬間凝滯。
女人化着精緻的妝容，得體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縫，很快便收起來：“那，你們爲什麼不打抑制劑，非要度過這個發情期？”
18%的契合度，根本無法徹底標記，就算兩人真的要試一試，現在也該差不多了。
沒被標記的發情期對Omega來說是一種折磨，謝蕤對此深有體會，她無法想象許棠舟現在正在經歷什麼。
凌澈道：“沒有必要。”
凌澈的語氣很輕鬆，似乎沒有把這當回事。
謝蕤繃不住了：“凌澈！你不能這麼自私！三天了！你不知道這對Omega意味着什麼，你不能仗着他喜歡你，就把他拿捏住——”
“您說反了吧。”凌澈神情裡勉強維持着的尊敬消失了，眸色冰冷，口吻森然，“拿捏住許棠舟的人從來都是您。”
謝蕤也變了臉色。
時芊宓見狀，打了個圓場把人拉走了。
這次見面算得上是不歡而散，晚上凌澈和時芊宓通話，得知謝蕤連夜買了機票，一氣之下飛走了。
“我看她氣得不輕，怕是不會再管你們。”時芊宓頓了頓，又道，“不過她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你們……”
“我自有分寸。”凌澈說，“你們放心。”
凌澈不會做傷害自己Omega的事，這一點時芊宓很清楚。
可她詢問凌澈所謂的“自有分寸”到底是什麼，凌澈卻又說到時候再告訴他們。
時芊宓只得把電話掛了，發現事情似乎有了轉機。
*
夢一樣甜蜜的七天過去了。
兩人人間蒸發這麼久，許棠舟開機後接到的第一個電話是秦寶的。
“《御風》已經播到第三集了，宋搖成了國民心疼對象，你看了沒？”秦寶那邊吵吵鬧鬧的，語氣卻一如既往。
許棠舟有點驚訝：“都播到第三集了？這麼快？”
秦寶這才換了語氣，賤兮兮地說：“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村剛通網。”
許棠舟：“？”
秦寶：“發情期嘛，死去活來，欲xian欲死，我懂的。”
許棠舟這下震驚了：“你怎麼知道我發情期？！”
難道是他睡着的時候，秦寶來過了嗎？！
秦寶在那邊拉長聲音：“哦，這個啊，全網都知道了呀——”
許棠舟：“？？？”
這他媽？
他飛快地打開手邊的電腦瀏覽頁面，果然，不僅全網都知道，而且#零糖CP發情期#竟然還有了超話？
[發情期最後一天，嗚嗚嗚嗚，打卡]
[哥哥辛苦了，崽崽辛苦了【捏肩】【捏肩】]
[哥哥一定要溫柔溫柔再溫柔啊，我們崽崽看起來很冷，但其實超級軟的，不要欺負他嚶嚶嚶]
[沒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能嗑到真的CP，還能和他們一起度過發情期（不是]
[工作停了這麼久不要緊，Doi最重要！！]
[說起工作，我工作的時候一想起他們在瘋狂Doi，就充滿了幹勁【可愛】]
[？前面的，網絡不是法外之地，你在這裡公然開車？麻煩請帶我上車謝謝]
[【圖片】【圖片】【圖片】]
[！！！操！誰畫的同人圖！鼻血止不住了喂！]
[發情期實錘了吧，星境一句話都沒出來說]
[一家公司，公費戀愛，他們也太幸福了555]
[想起澈神之前瘋狂給許棠舟貼腺體貼的時期哈哈哈哈哈]
[所以發情期也在試着反覆標記嗎【悲傷】]
[搞什麼，我也突然難過了【sad】]
[【sad】+社保卡號碼]
秦寶聽到那邊久久沒有聲音，出聲道：“喂？”
許棠舟：“……”
秦寶等了幾秒，不可置信地喊：“許棠舟？？？你該不會是在害臊吧？！！”
許棠舟臉已經爆紅，快要煎雞蛋了！
簡直是老司機生涯滑鐵盧！
搞什麼啊，這屆粉絲的觀察力是不是太敏銳了點！那麼厲害有本事去做福爾摩斯啊！！！他不要面子的嗎！早知道就讓烏娜娜幫忙發一點動態了！
他以後要怎麼出去見人！
秦寶見打電話的目的達成，心情十分愉快。
這麼多年了，不管是許棠舟失憶前還是失憶後，只有他一個人被秀一臉血的寂寞日子終於過去了。
他就知道許棠舟的臉皮薄，隔着手機也能想象對方盯着番茄臉羞憤欲死的模樣，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許棠舟想起了什麼，拿着手機去找凌澈，想要和他說說現在的情況。
客廳裡，司徒雅和小安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正和凌澈覈對接下來的日程。
許棠舟的話掐在嗓子裡：“……”
他差點忘了。
助理們、經紀人們、還有雙方家長，和粉絲們一樣，全知道他們在這七天干了什麼。
凌澈擡起眼皮，看見他來了，便伸出手：“崽崽，過來。”
許棠舟努力裝作若無其事：“什麼？”
凌澈叫他過去，卻不是有什麼話要和他說，而是習慣性地把他摟在懷裡，一邊聽小安說話，一邊無聊地捏他手指。
他們在說凌澈最後一場演唱會的事。
這五場演唱會拖拖拉拉開了好幾個月，終於還剩最後一次場了，凌澈聽着心情很好。
這情形似曾相識。
許棠舟聽着聽着，記憶驀地閃回，讓他想起，同樣是這樣的姿勢被凌澈摟坐在沙發的畫面，對了，好像連說的話題也有所關聯。
“合約裡面有一條得改改。”大男孩模樣的Alpha身上那股傲慢，比起現在也不遑多讓，帶着一股少年意氣，“我不炒緋聞，不管是Beta還是Omega都不行。”
有人說：“這個，凌總和我們特地交代過……但是剛出道的話，有些情況下不用特意規避——”
“不可以。”凌澈打斷得很堅決。
等那些人走了，凌澈便把厚厚的一疊合約扔在桌子上，完全沒有想繼續研究的興致，接下來交給他的律師看就行了。
許棠舟只看到他回了頭，笑容不羈：“要炒也是和你炒。”
畫面更迭。
凌澈的臉離得很近，許棠舟感覺自己像被抱起來了。
只見凌澈不對他：“算了，你這麼笨，做個題都要哭一場，應該不能出道，還是留着煩我一個人好了。”
“在想什麼？”
忽然，思緒被身邊的凌澈打斷了。
許棠舟回過神，看到三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提到了他，正等他回答。
“啊？”許棠舟反應過來，“抱歉，我走神了。”
說着，他捏了捏凌澈的指尖。
這個人到底還有多少個“好”等着他去發掘，等他全部想起來，他會更愛這個人嗎？可是，他現在已經愛得要死了。
怎麼辦。
凌澈自然察覺到了這個小動作，只彎了彎脣角：“我們在說，要抽時間拍Mist的廣告，我覺得在九月之後比較好，我比較有時間。但那時候你應該是要進組拍《白色高塔》，你知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時候開機？”
“應該是九月下旬。”許棠舟回答，疑惑道，“又要拍Mist的廣告了？這應該不會影響你的時間吧。”
司徒雅以拳抵脣，笑了下：“那就定在九月下旬。”
談完了事，司徒雅也該走了。
臨走前突然轉過來和他說：“舟舟，恭喜。”
許棠舟：“？”
小安也嬉皮笑臉地說：“恭喜恭喜，普天同慶！！！零糖牛逼！”
許棠舟：“？？？”
凌澈關門回來，看到他站在原地：“怎麼傻站着？”
許棠舟：“他們爲什麼要恭喜我？”
是恭喜他《御風》正式播出嗎？不太像啊。
發情期這七天一過，許棠舟看起來柔軟了不少，身上那股冷情的氣息悄然收斂，連一雙鳳眼看起來也是水光瀲灩，叫人移不開眼睛。
凌澈走過來，語氣不明：“恭喜你懷孕啊。”
許棠舟：“？？？！！！”
WTF？！
這驚嚇比全世界都知道他什麼時候度過發情期還恐怖好嗎！！
凌澈眼見這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脖子紅到臉，再次在他面前表現一秒臉紅絕技，他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反而伸出手去，捏着對方那片小而通紅的耳垂道：“你就沒發現你有哪裡不一樣了”
許棠舟猛地擡頭。
是了，他發現了！！
他真的很不一樣，特別奇怪！
自從發情期過去的這天早上，他就發現他幾乎聞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了。
這幾天他當然沒有使用什麼信息素阻斷劑，可那種冷冽的新雪氣息變得十分稀薄，往往要很專心才能分辨，像被什麼東西細細密密地包裹住，掩藏了起來。
另外，他極度迷戀凌澈的信息素味道，這和過去的喜歡不同，現在是隻要感覺到凌澈，哪怕隔着幾個房間，他也能察覺凌澈具體從什麼地方在散發信息素。
聽說Omega懷孕後會對自己的信息素不敏感，取而代之的，是因爲腹中胎兒極度需要父親的Alpha信息素用以成長，所以纔會發生這些變化！
Omega的小腹平坦柔韌，就算懷孕現在也看不出來。
但凌澈意有所指，講得十分清楚：“這裡，肚皮不久以後就會隆起，變得越來越大。只生一個是不行的，得再生個七八個，我們纔可以慢慢玩。”
許棠舟本石化當場，聽到這句話，自帶“咔咔咔”的機械音效低頭看肚皮，變成了一具驚恐的石雕。
凌澈忽地悶笑。
許棠舟：“？？？”
凌澈捏着他的臉，惡劣道：“騙你的，要說多少次，我最討厭小孩了。”說着，還湊近在他耳旁說，“不要以爲弄在裡面就一定會中招，我事後給你做了什麼，你忘了？”
網購的發情期用品不是白買的。
許棠舟明白了，很好，他好像被玩弄了。
他惱羞成怒，吼道：“這位Alpha，你有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