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我沒有爸爸。”一句話,堵住了言默所有的疑問。
我十八歲上大學,二十一歲生日那個暑假,我沒有回家,我和蘇罙一起在大學裡面廝混了整個假期。我在蘇罙的寢室裡儼然成了一個女主人,至少比現在更像夫妻。
那時候蘇罙畢業在一家公司實習,離學校很遠,早上很早就出門,晚上天黑了纔會回來,我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買好早餐,總會給宿舍大爺帶一份。然後回寢室吵着蘇罙起牀,在男生寢室門口送他出門。看門的大爺連看我的時候都眼含驚恐,或者那時候的我,太過猖獗。
蘇罙上班的時候我就在他的寢室打遊戲上網,不回自己的寢室,手機停機。晚上等着蘇罙回來一起出去吃晚餐散步,然後相擁在狹小的單人牀上,擁抱,做^愛。
因爲一直聯繫不到我,所以我媽媽來了學校。
那個早上天氣很好,依稀有初升的陽光,透過樹影在地上打出唯美的光斑。我和蘇罙在男生寢室的門口依依惜別,我在他的的懷裡蹭了很久,就在我被他親吻得氣喘吁吁的時候,我看見了站在蘇罙的正後方的媽媽,她冷冷的看着我。我們隔得很遠,但我似乎仍然看出了她紅紅的,坐了通宵火車的眼睛,她看着我,一動不動。
那眼神,不管多久之後,我都清晰的記得,我站着男生寢室的門口,和一個男人熟練的接吻,我媽媽站在那個男人身後,眼裡流露絲絲的絕望。那一刻我覺得,我對不起我媽媽。
那時候起,媽媽就憎恨蘇罙,像是自己良家女孩硬是被蘇罙那流氓逼着當了壓寨夫人那般記恨,那天蘇罙沒有上班,媽媽強硬將我帶回家。除去暑假的時間,我在家停課了整整一月,被禁足,和外界斷了一切聯繫。那時候聯繫不到蘇罙,度日如年。
媽媽和我長談短談了無數場,每一次的主題都只有一個:“小心,你知道我爲什麼要給你取這個名字麼?媽媽就是希望你能小心,小心駛得萬年船啊,而所有的事情中,最最小心的就是愛情啊。”
呵呵,小心愛情。媽媽起個名字都要如此矯情。
言默在街上繞來繞去,但沒有去車站的傾向,我知道他還在等着蘇罙。我縮在椅子上沒有理他,蘇罙如果要追來的話早就應該到了,蘇罙動作那麼快,這個時候還沒有來,就不會來了。
“算了,我陪你回家。”言默挫敗的開口,然後方向盤一轉,駛上了最近的高速公路。
“不用了,你陪我回家幹嘛啊?你閒得慌該哪兒哪兒去,沒理由你陪我回家的。”我在後排手舞足蹈。言默陪我回家是害怕我媽媽會遷怒我吧,可是言默都能想到並且做到的事兒,爲何蘇罙就不能?
蘇罙擅長逃避,我苦笑。
一路上我都昏昏沉沉,我坐車的時候總是不清醒,特別是長途的車時候,我尤爲喜歡睡覺,我在迷迷糊糊之間聽到言默說電話的聲音,開始絮絮叨叨的都是他那提了無數次的事務所的事兒。然後聲音更小了,隱約有聽見我的名字,我沒來得及集中精神細聽,便沉入了夢中。
言默叫我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麼多事情竟是在一天之內發生,我看着言默,很久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在問我家的地址。
我打了個呵欠報了家裡的地址。現在要考慮的事兒是怎麼和媽媽說,難道說‘媽我對不起你,我終於還是被蘇罙那流氓騙走了’?這樣豈不是顯得我很愚昧,阿貓阿狗都能騙走一般。或者‘媽,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反正我已經嫁給蘇罙了,我跟着他姓蘇了’?這樣會不會顯得我很掉價想要嫁給他似的?
但是實際上沒有時間由得我對媽媽表白這些有的沒的,我剛下車的時候,就看見在門口張望的舅舅,我剛下車他就衝我打招呼,顯然已經等了很久。我正奇怪他爲什麼知道我會回來明明我誰也沒有通知,他先開口了。
“小心啊,你總算是回來了,快快趕去醫院,你媽媽在醫院手術。”舅舅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我一愣:“手術?”
“是啊,下午的時候你媽媽突然暈倒在路邊,路上的行人送到醫院,然後講了你的電話給醫生。後來……來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說你晚上會到讓我在這兒等你……”舅舅說話斷斷續續,我不甚明晰。
“什麼男人?……”我想追問。
“先上車,邊走邊說。”言默打斷我。舅舅看了一眼言默,也沒有客氣,直接就坐上了駕駛席,“你們開了一天的車也累了,我來開。”
想必是真的倦了,言默點點頭便坐在了我身邊,他靠在我的肩上,頓了一頓才說:“蘇罙已經到了。”
我呼吸一窒,沒有說出話來。是啊,想必是蘇罙。我的電話摔掉了,我的手機會呼叫轉移到家裡,看來蘇罙是回家了,然後才接到了醫院的電話,所以才趕來的?
還真是難爲他,居然這麼大老遠的過來了。比我們快這麼多是坐飛機回來的吧,即使機票緊張。神通廣大的蘇罙還是有能力立馬趕過來,甚至沒有通知我。
我隨着舅舅哆哆嗦嗦的趕到醫院,媽媽手術已經做完,被轉進了高等病房,幾個護士搶着帶我們進去病房。打開門的時候幾個護士小小的歡呼了一聲,驚得我一顫,擡頭,便看見坐在媽媽病牀前的蘇罙。
他見我進來,淡淡的點頭,然後起身:“伯母得了闌尾炎,手術很成功,你不用擔心……”我覺得心裡某個地方一鬆,終於忍不住一頭撲進蘇罙的懷裡,後面傳來護士們的哀嘆,我在蘇罙懷裡掐他:“都是你,都是你……”
他抓住我的手,另外一隻拍了拍我的背:“我去問問醫生怎麼說……”
蘇罙是在我生氣嗎?我有些泄氣的看向言默,言默聳聳肩,一副你自作自受的樣子,我瞪他。不捨的目送蘇罙的背影。開始有些許後悔當時對於追上來的蘇罙太過於決絕。我磨着牙齒一口氣喝完了桌子上的水,那我應該和蘇罙說對不起麼?但是確實是他有錯在先的,我激烈的心裡活動着。
我磨磨蹭蹭坐在媽媽病牀前,媽媽臉色蒼白,雙鬢有些斑白,我眨眨眼,淡去眼裡的溼熱,聽見言默均勻的呼吸聲,想必是累極了吧,這麼短的時間,言默已經蜷在病房又白又大的沙發上打起了盹。絲毫不注意形象,也不介意護士姐姐們拿着手機揮來揮去明顯的偷拍。
我左顧右盼,掩飾住不停看向門口的眼神,惦記着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的蘇罙裡,去哪裡了?我在心裡念念叨叨,又禁不住爲他擔心,蘇罙本就不願意隨我回來,難道是見我媽媽病情並不不嚴重於是在媽媽醒過來之前跑了?
這時候媽媽突然拍了拍我的手:“你在等誰?”
這憑空出現的問話嚇得我差點沒從凳子上蹦起來,我壓着跳得發疼的心臟,媽媽您沒事兒玩什麼無聲無息啊,我眼含熱淚,捂着胸口看向媽媽,媽媽許是剛剛纔醒過來。見我這樣子,口氣又一軟,“又不是什麼大病,不要擔心。工作那麼忙,有必要白跑一趟麼?”
我握緊她的手:“都住院了還不算大病啊?”
媽媽溫和的笑了笑,原本因爲手術迷濛的眼睛在看見什麼東西之後突然一亮,我瞅着這光很眼熟得緊,和言奶奶看我的樣子一摸一樣。我一抖,順着媽媽殷切的目光,看向在沙發上打盹的言默……我還沒來得及介紹,言默那邊兒先開腔了,因着剛剛醒過來,言默語氣有些膩:“嗨,阿姨,我是言默,律師事務所的,有啥事諮詢的找我啊。”
媽媽一聽言默的自我介紹,簡直激動得找不着北了,握住我的手都不自覺緊了幾分,我一邊想辦法解救我的手,一邊狠狠瞪着言默,言默見我這樣,緩了一緩,加上一句:“我是蘇罙的死黨,和蘇罙從小一起長大。”
一聽這話,媽媽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我抹汗。言默低低含笑的聲音傳來:“伯母,您甭擔心,小心可專一呢。”恰巧這個時候蘇罙推門走了進來,媽媽受言默挑撥,拉長了臉。蘇罙見我媽這幅表情也見怪不怪,熱絡的招呼着:“伯母,您醒了?好點了沒?”
媽媽沒有出聲,點點頭就算是回了蘇罙的招呼,眼神遊離不定,顯然是用餘光鄙視着我,沒準心裡還在嘀咕,這丫頭這麼多年怎麼就沒長個心眼兒換個負責任的男人啊?在媽媽的眼裡,只要是戀愛,就有了責任,蘇罙這麼多年不肯和我回來見她,加上當年的事,導致媽媽堅定的認爲蘇罙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主,於是換一個的風也就一次次的吹在我的耳邊。
跟着蘇罙進來的,還有一個醫生,他帶着深度的眼鏡,臉色嚴肅,抱着厚厚的病例,一邊打量着我媽,一邊飛快的記着什麼,蘇罙朝着我們介紹:“這位是江醫生,是伯母您的營養師。”
“伯母,我是蘇罙的朋友,我叫江逾,蘇罙可是剛剛將我從B城拉過來呢,我也看了看,您的病根本也沒什麼大礙,闌尾炎不那麼嚴重的,您好好休息就成,有什麼事兒可以找我。”江醫生很熱情。一看就和蘇罙關係很好。
我和言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專門從B城趕過來?不會誇張?不一會兒又有人敲門,進來一位很樸實的中年婦女,蘇罙繼續介紹道:“這位是護工,這樣的話就不會累着小心了。”蘇罙聲音淡淡的,說到小心倆字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表情冷冰冰的,澆熄了我一大半的熱情。反而蘇罙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接着說:“等會兒還會有專業醫師過來……”
然後蘇罙看向媽媽,“伯母你覺得哪兒不舒服一定得和我說啊,老江說你就是因爲一直不注意身體才讓闌尾炎鬧到要做手術的。”蘇罙不笑時候有板有眼,別說,還挺有說服力。我和言默在一旁點頭。
(按時更文,我是好孩子。恭喜川紙鳶墜完本……鼓掌……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