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1 10:20:50 本章字數:13348
阿碧淚眼汪汪,身子似倒不倒地對着小陳大人看過去。小陳夫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個作派。父親扶妾爲正,這正室的女兒學會的全是姨娘的作派。每到這時候,小陳夫人憤懣滿胸。但是她爲此事,在小陳大人面前釘子碰得太多,她只能看着,氣白了嘴脣。陳姨娘生得嫋娜,小陳大人也是面如敷粉,陳阿碧以前打表哥主意,一個是表哥生得好,外面不好找,第二個是小陳大人護了她周全。
房裡氣氛又緊張起來,小陳大人眯起眼睛,不能說他心裡不明白。他把阿碧護在家中,爲的是親戚情份。要是接來表妹爲自己,脊樑骨可以被人指穿。小姑娘時的阿碧依在膝下,比妹妹阿瑤會討好讓人喜歡;再大些嬌滴滴地引人疼愛。姣好少女在身邊討好,哪一個男人都喜歡。
小陳大人從來是知道阿碧心事,但是不打她主意。所以妻子醋性上來,小陳大人從來只罵妻子,不讓她生出謠言來。
今天與平時不同,小陳大人剛辦過公差回來。王爺誇讚一個好字,雖然只有一個,也足以讓小陳大人歡喜。他眯起的眼睛裡,看到的全是自己前程。眼角不經意間,看到的就是妻子莫明委屈難過,阿碧哀哀怨怨對着自己要落淚。
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同男人功名相比。十年寒窗苦,爲的就是功名和利祿。小陳大人收起暇想功名的心思,對妻子和阿碧看看,王爺都過問了,今天要把它解決了。他含笑先看妻子:“你還要說什麼?”見丈夫溫柔相問,小陳夫人心中一喜道:“我沒有什麼說的。”小陳大人對她再笑一笑:“那你前面去,我和阿碧說幾句。”小陳夫人低頭想想,就出去了。
不等小陳大人問出來,阿碧撲過來,雙手拉着小陳大人的衣襟:“表哥,你忍心這樣對我?我沒了母親,父親也不疼我,要是表哥再不管我,我可怎麼辦?”小陳大人笑着看她拉自己衣服的手,溫和地道:“你是大姑娘了,不再是小時候。你大了,再留在家中,別人纔要說表哥對你不好。”
阿碧泣道:“可是表哥你,也不必急着嫁我。”小陳大人含笑:“衣食無缺,這話難道不中聽?我也想給你找個高官厚祿的,這官場之上是花花轎子人擡人,表哥官職低,咱們攀不上那樣的親事。”
“表哥偏心,記得我小時候,你說過疼我如疼表姐,表姐進王府,爲什麼我要隨便找一個?”阿碧說過,小陳大人暗暗驚心,這話是她親口說出來的。剛纔聽過一半真相,內心裡雖然生氣,也還抱着僥倖是阿碧不懂事,做事糊塗讓王爺誤解。現在聽到這話,好似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這才明白,阿碧心裡,果然是有這樣心思。
小陳大人依就溫和,說話卻放慢一字一句地道:“你想的什麼,可以對我說。”阿碧不無羞澀:“我可以陪表姐,給她作個伴兒。”小陳大人認真地道:“爲什麼這樣想?”阿碧奇怪地對小陳大人看一眼,見他面色凝重,驚了一下忙道:“我擔心表姐,再說表哥養我至今,可以用到我的地方,阿碧當然要去。”
聽過小陳大人淡淡地一笑,想要開口,突然不知道如何說。是阿碧催促他一句:“表哥有話請說。”小陳大人才不情願地道:“王府裡不是好進的,”阿碧只看他表情,就從頭到腳透心涼,站着呆若木雞地道:“表哥你,壓根兒就不疼我,讓表姐去,不讓我去。我並不比,表姐生得差。”
小陳大人默然不作聲,等阿碧喃喃過了,才道:“我只能對你這樣說,你聰明伶俐上不夠,去到王府裡只會添亂。”阿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聰明伶俐不夠?可是我比表姐,還先認識了沈姑娘,而且沈姑娘也願意帶我去見王爺。”小陳大人苦笑,就是爲這件事情上,讓王爺看了一次笑話。陳阿碧不知道,可小陳大人是知道的。外面有多少女人要往王府裡送,王爺眼裡,根本不會對一個兩個年青漂亮女人動心。這樣的年青女人,實在是太多了。
真姐兒好幾天沒有見到陳阿碧,覺得自己對趙赦又多一個認識。趙赦有別人,是不要真姐兒插手的,趙赦去哪裡,也不要真姐兒管。這個認識其實很傷人心。猛一看趙赦象是對年青美貌的阿碧不動心,其實細想想,這是身份不對等的一個象徵。
男女平等嗎?現實中永遠是西風不壓東風,東風就象西風,沒有平等可言。真正看透的人,想法子自己過得如意,也是一輩子。
這一天下午真姐兒在園子裡轉着玩,看到趙如趙意手裡捧着酒過來。真姐兒隨意地問道:“這是往哪裡去?”趙如回話道:“王爺讓送到水姨娘處。”真姐兒點點頭,就知道趙赦晚上,是要往水姨娘那裡去。
玩過回去房中榻上寫自己的字,丫頭們在外面回話:“王爺來了。”真姐兒不無驚奇,轉思一想,或許那酒是晚上用的也不一定。真姐兒在心裡吃吃笑着去接趙赦,順便想一下晚上趙赦和水姨娘對月把酒,興許悠悠。
趙赦進來是滿面春風,他剛接到軍中捷報,心情很是不錯。進來看到真姐兒在寫字,拿起來看看誇獎道:“不錯。”
晚上在這裡用晚飯,真姐兒微笑話卻不多。不時往窗外望望,今兒的月亮好,等表哥走了,我後院子裡賞月去。偏偏趙赦今天不肯走,他坐着問真姐兒話,緩緩地不急不忙:“中秋節喜歡怎麼過?表哥未必陪你。表哥去哪裡,現在還不知道。”
這樣說來說去,月亮直上中天,真姐兒不時的看他,又往外面看看。趙赦又會錯了意,見院中一輪明月姣潔又銀白,他也是會享樂的人,對真姐兒道:“聽說你後院子整理過,帶表哥去看看。”
到後面繁花如織,朵朵晶瑩。趙赦喝一聲彩,月下流連忘返,突然側着頭想想,上一次這樣毫不心思地玩樂,是在多久以前。轉過臉兒看身邊真姐兒,雖然年紀小,也是夭桃之態。今天晚上這月亮下面,更顯得婀娜。
真姐兒是個生得好的小姑娘,這一點兒趙赦早就知道。他輕輕拍拍對自己不時看的真姐兒,問她道:“只是看錶哥做什麼?”真姐兒欣賞過月亮,欣賞過月下英挺的趙赦……她本着不浪費,把趙赦這英俊人也欣賞了一回。人就在眼前,青衣裹着偉岸的身軀,不欣賞白不欣賞。欣賞過了,真姐兒心裡嘀咕,難道忘了和水姨娘有約?這個習慣可不好。到此時對趙赦依然是無半分愛戀的真姐兒,全是看的心思。
見趙赦問,真姐兒展開笑靨:“陪表哥看花兒,怕你不喜歡。”趙赦道:“表哥喜歡,當此明月,表哥來了酒興。”回身命人:“花架子下襬下桌子,取好酒來。”真姐兒撫一撫額頭,想想自己沒有那麼賢惠,爲趙赦上心他誤了水姨娘的約,不過是水姨娘對自己從來恭敬,真姐兒衝着這恭敬多想一下。
酒擺上來,月下細磁碗中酒汁鮮紅,真姐兒微吃一驚,這葡萄酒在這年代,要值多少錢一斤。趙赦看她吃驚,開心地笑了一聲道:“這酒西域而來,不是給你這丫頭喝,表哥還捨不得拿出來。”真姐兒故作懵懂:“聽父親說,有酒鮮紅如血,又名葡萄,雖然也有人會釀,但大多從西域而來。表哥今天的這酒,應該就是了。”
趙赦露出滿意地神色:“你也算有些見識,這酒不容易來的。上一次想給你,又怕你不喝。今天晚上表哥陪你,你少飲一杯吧。”兩個人坐在花架子下面,面前是白地紅花的酒盞。真姐兒又道:“這酒盞雖然好,不如把表哥賞我的琉璃杯拿出來更好。”趙赦欣然,讓人再換過杯子。
花香浮動中,這一對未婚夫妻把酒觀月。真姐兒一杯酒下肚,才竊笑想起來,怎麼和表哥把酒賞月,倒成了真姐兒。真姐兒原本話多,想着趙赦一會兒就要走,話就少些。月亮更大又圓,真姐兒隨意地道:“表哥一會兒走了,我也再看會兒月亮好不好?今兒就睡晚些,明兒也不會晚起。”
趙赦正在挾菜,聽過道:“正玩得好,真姐兒倒攆表哥。”真姐兒露出不好意思地笑容:“不是攆表哥,只是說一聲。”趙赦和她玩笑:“原來這還不叫攆。”有些酒意的真姐兒嘻嘻笑道:“真姐兒不說這話,表哥不是也要回去。我是擔心表哥一會兒喝不下,多說了一句。”趙赦聽得更糊塗,什麼叫一會兒喝不下。一會兒我哪裡去?
對真姐兒面上看看,趙赦猛然想起來,水大人河工上說得了風溼。趙赦賞下來藥酒,又想到水姨娘應該思念家人,讓趙如把酒送過去,等水姨娘家信寫完,一塊兒讓人送走。趙赦啞然失笑,真姐兒指的喝不下,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這樣一想,趙赦再看真姐兒時,心中怦然心動。自接真姐兒來,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心思。今天月色清朗,浮在花上時又變朦朧。再加上三分酒意看人,月華之下更出美人。對面坐着的真姐兒,笑容中帶着一絲閒適。一隻手輕打團扇,一隻手扶着桌子邊雕花桌圍。見趙赦看自己,臉上飛上幾色紅暈,。真姐兒這個小丫頭,是幾時長大了……。
剛纔是吃醋,還是不願表哥走?心動的趙赦柔聲喊真姐兒:“到表哥這裡來。”真姐兒雖然不解,也過了去。立於趙赦面前往他酒盞中看看,只有淺淺的一點兒酒底子。不等趙赦說話,真姐兒先道:“酒就不倒了吧,表哥這一會兒用的,本來就不少。”趙赦一笑,不動聲色接上話:“真姐兒真心疼表哥,怕表哥等會兒再喝,要不勝酒力。”
這話調侃味兒十足,真姐兒只聽出來調侃,別的沒有聽到。她大言不慚的接上話:“表哥處處關愛,真姐兒也要關心表哥纔對。”面前柔弱的人兒,說出這話來聲音嬌柔。趙赦伸出手握住真姐兒兩隻小手,低聲輕問道:“那真姐兒讓表哥一會兒,去哪裡喝的好?”
月暈無端亂人心,趙赦寬厚的大手握過來,真姐兒突然面上一陣發燒。擡眼看近在咫尺的趙赦,笑容寵溺更見英俊。再聽到趙赦的問話,真姐兒不自主地慌亂起來。“好孩子,你攆表哥哪裡去?”趙赦見她面紅耳赤的慌亂,更是心癢癢地問出來。
真姐兒到此時,對趙赦是在調笑明白無疑。表哥一向守禮,真姐兒對他從來放心。今天象是變了一個人,雖然笑容語聲溫溫潤潤,似月華無處不在。可是真姐兒,只是着急、羞澀和難堪。抽了抽手不出來,耳邊又是趙赦低低一聲:“你想表哥,別處去不陪你?”真姐兒垂首,更覺得半邊身子痠軟,渾身上下象半點兒力氣也沒有。爲什麼會這樣,她此時也想不到。
王爺和姑娘賞月,跟從的人都在廊下侍候並不近前。真姐兒站在趙赦身前,有趙赦寬闊的身子擋着,丫頭們沒有發現出來。有一時真姐兒沒有回來,王爺似在說話,只是聽不到。紅箋綠管對看一眼,都起了疑心。
兩個丫頭放重腳步,裝着換溫水浸着的乾淨酒盞過來,趙赦這才鬆開手。真姐兒心中明白要沒事人兒一樣回來,可是身姿腳步,都象是逃也似地過來。紅箋綠管心中好似明鏡,姑娘面紅低頭,王爺剛纔,不知道在說什麼?
她們兩個人互想看一眼,齊聲對趙赦行禮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要安歇,請王爺早些回去吧。”這話一出,沈家跟來的人都驚倒,真姐兒也驚奇的看了看兩個人。只有趙赦不無懊惱,這兩個眼尖的丫頭,讓她們看出來了。這事情,今天真難爲情!
趙赦起身也有幾分慌亂,不過他戰場生死關頭都經過,就是慌亂也是能強自鎮定的。起身來自然是面無表情,一個是惱羞成怒三分,被丫頭們識破亂心思,而且被丫頭們攆;一個是面無表情可以遮蓋尷尬。
“天是晚了,表哥送你回房。”趙赦明明尷尬到極點,人還裝着自然無事。如平時一樣攜起真姐兒手,帶着她往房中來。真姐兒見他鎮定,也就好些。走上兩步,覺得趙赦手指在自己手上輕輕撫摸幾下。真姐兒依然鎮定,只是眼角看到趙赦脣邊,流露出一絲笑容。表哥他,是成心的!
紅箋綠管跟在後面,看着王爺在房門口站住腳,鬆開手吩咐姑娘:“早睡吧,月亮雖好,不好久看。”說過轉身離去。看着從容自若,只有他自己明白,腳步比平時匆匆幾分。趙赦也是逃也似的走出這院子。
院門外水姨娘的丫頭候着,見王爺出來,迎上來道:“姨娘讓我回王爺,給水大人帶的東西都備好了,請王爺去看看可使得?”一年到頭,水姨娘敢於主動請趙赦的,也就只有這樣的時候。趙赦嗯一聲隨紅雨過去,沒有走上幾步,身後趙吉來回話:“左將軍來見王爺,說是有要事。”
左將軍是趙赦手下有名的上將,趙赦看看頭上繁星,轉身又隨趙吉去了。對紅雨,她已經在一旁聽到,趙赦對她,沒有說一個字。紅雨悵然,好不容易可以來請王爺一回,斜刺裡又出來一個將軍。紅雨悶悶,只能獨自回去。
趙赦隨趙吉走出二門,到的是外面書房。左將軍俊傑是個五大三粗的紅臉漢子,他在廊下正不安分地走來走去。遠遠看到人影就嘻笑着迎上去。“王爺,末將知道王爺喜歡好月,今兒晚上,是特地請王爺出去賞月喝酒的。”左俊傑來,就是這個事兒。
趙赦剛纔,還真的沒有喝好。酒沒有喝好,又被紅箋綠管嚇得不清。斜着眼睛對左俊傑面龐上看看,趙赦笑罵道:“老子不睡覺嗎?這麼晚了找我喝酒。”對於將軍們,趙赦有時候也變粗人。
左俊傑皮粗肉厚,看着至少比趙赦大上幾歲。他捱過罵,反正舒服得多。嘿嘿笑着就往外面引路:“聽展先生說,月亮好,王爺捨不得睡。”趙赦再接着罵展祁:“和他賞過幾次月,他就這麼編排我。”回身喊趙吉:“把展先生也找來,要是他睡了,直接拉起來。”
靜夜中,只聽到左俊傑的哈哈大笑聲:“我和你去,我最喜歡扯人被窩。”說過才把趙赦想起來,左俊傑也說得出來:“王爺咱們一起去,到展先生下處,您外面候着,我進去扯他被子。”趙赦提起腳來給他一下,罵道:“就你主意多!”
安平王趙赦,今天晚上是不會早回來的。外面自然有醇酒美人,不僅是陳姨娘一個人生得嫋娜風流,不僅是家裡人知道巴結……
房中的真姐兒,已經梳洗入睡。回想今天紅箋綠管攆表哥走,真姐兒竊笑過,打一個哈欠,懶懶入夢。
喝酒的喝酒去了,睡覺的睡覺去了。上夜的紅箋悄悄起身,走過外面去找綠管。不僅是綠管沒睡,就是葉媽媽、羅媽媽也沒有睡。綠管紅着臉把晚上的事情說過,葉媽媽平靜地道:“老夫人讓我們從京裡來,爲的是服侍姑娘。這服侍上面,不僅是衣食周到,還有名聲二字。”環視三個人過,葉媽媽再道:“以後王爺在,總有一個人在他面前吧。”
這裡四個人商議好,才各自去睡覺。
第二天真姐兒書房裡見趙赦,悄悄打量他又是嚴肅面容。真姐兒鬆一口氣,行過禮去隔壁上課。趙赦也鬆一口氣,昨天一時失態,真姐兒並沒有記在心上。
偶然的一次動心,趙赦也自省過。接來真姐兒在身邊,這“名聲”二字,當然他更放在心上。大丈夫問心無愧,這無愧二字,問的是“心”。趙赦王爺酒喝到早上纔回,院子裡打過一趟拳,已經想好對真姐兒,還是象以前那樣,當成一個孩子。
晚上再去陪真姐兒用飯,晚飯過後坐下來說話。趙赦發現他想好的不行,紅箋綠管不論何時,總有一個在房中。面上帶着笑容,卻是侍立在旁。
趙赦天縱聰明,所以纔不怎麼容人說話。他覺得自己,就能想明白。現在被丫頭不信任,趙赦不能不惱在心裡。惱在心裡,他還無話可說。
窗外木葉沙沙響聲中,又到了真姐兒要睡的鐘點兒。趙赦今天來了氣,他就坐着不走。眼睛看着做針指的真姐兒,陪着她說繡線。真姐兒掂起一個水紅色繡線,再給趙赦看自己手中的活計:“這顏色搭在一起,表哥肯不肯用?”趙赦搖頭:“表哥要用,暗色的好。”
只多說這幾句話,紅箋綠管一起來躬身:“時候不早了,請王爺回去安歇吧。”真姐兒手一抖,繡線落在桌子上,又趕快撿起來忍着笑。要是換了某些現代人,只怕又要覺得古代人約束她了!又要覺得她自己不能作主!又要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全然不想想別人爲什麼要這樣做!當然是有理由!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約束別人,能接受別人的想法,別人才能接受你和你同感的想法!紅箋綠管正色肅容,對着真姐兒再蹲身道:“王爺回去,請姑娘送送。”
趙赦臉色鐵青,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兩個丫頭往外面攆。就是在京裡到處歲月場所,安平王所到之處,也是人人奉承。今天這兩個丫頭……她們恭順地跪在面前,讓趙赦發不出脾氣來。到底她們爲護的,是真姐兒的名聲。
誰讓做錯的是自己,趙赦忍忍氣,對下榻相送的真姐兒板起臉:“是表哥擾了你。”看到真姐兒忍笑,趙赦也被引得一笑:“只是笑什麼。”轉身走出去。
真姐兒再一次對紅箋綠管刮目相看,睡在紗帳中對着紅箋嘴角就有微笑。紅箋也一笑,給真姐兒拉一拉被角:“姑娘睡吧,再笑更睡不着。”綠管進來見真姐兒只是吃吃,笑着也放下心。至少姑娘本人,知道是在愛護她。要是換了別人,一心只想着巴結王爺,討王爺喜歡,丫頭們就很難做人。
“紅箋姐姐,你們在京裡時,是姨媽的丫頭吧?”真姐兒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想問的話總算問出來。紅箋對綠管使個眼色,姑娘既然不睡,索性坐下來說說也好。
兩個人在牀前坐下來。紅箋先道:“我們是老夫人親侍的丫頭,因王爺說要接姑娘,才把葉媽媽、羅媽媽和我們送來。”真姐兒眼眸微轉:“那姨媽是想我趕快去京裡的?”綠管應道:“正是這句話兒。”真姐兒又吃吃笑起來:“可是表哥他,”說到這裡不再說下去,紅箋接上話道:“王爺疼姑娘是好事兒,我們冷眼看着,姑娘也是個可疼的。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敢和姑娘說這些。”
支肘倚在姜色大花雲朵繡枕上的真姐兒想想趙赦又要笑,表哥讓人守規矩,今天難得他自己也守了。這一點兒上可敬可佩,不過那聽到丫頭請回時驟然冷下來的臉色,真姐兒覺得讓人難忘。堂堂王爺讓兩個丫頭轄治住了,聰明的真姐兒想到這裡,對趙赦又要感愛一下。表哥怕丫頭什麼,爲來爲去,爲的還不是她們護的是真姐兒。
英俊的趙赦,板起臉來的趙赦,微笑的趙赦,教訓人的趙赦……真姐兒眼睛發亮。一個男人給一個女人金子銀子珠寶都不算真正的愛護,愛護一個女人的名聲而自己忍着平時的性子,這算是真正的愛護吧。
這一刻,真姐兒感嘆自己的好皮相。這身子是別人的,換了不是自己,趙赦也是一樣這樣相對。紅箋綠管見她斜倚望着帳頂,神色若有所思。兩個丫頭含笑過,更感自己肩頭重大。姑娘是個可人疼的,這話剛纔已經說過。要換了別人,對她好還不識大體,覺得樣樣拘着她。王爺也不會這樣疼她。姑娘心思似遠飛,嘴角邊笑容多多。喜歡王爺丫頭們也喜歡,不過這以後的規勸,就十分的重要了。
趙赦王爺是個有規矩的人,而且樣樣讓人守規矩。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一向是疼愛有加的真姐兒,多說一會兒話也不行,趙赦只忍上三天,這就不打算再忍。戰場上的將軍面對強敵也能得手,官場上的王爺面對官員們也能有轍。趙赦忍無可忍時,主意這就很多。
又是一個晚飯後,趙赦在真姐兒房中坐到要走的時辰,突然道:“啊,忘了對你說,外面街上有夜市,一直想帶真姐兒去,今天晚上好不好?”一雙忠婢紅箋和綠管又跪下來:“天色晚了,姑娘歇着的好。”
夜市?真姐兒的心一下子被引逗,她故作委屈地對紅箋和綠管道:“姐姐們說的是,可是表哥說了,要相陪表哥的纔對。”紅箋和綠管目瞪口呆,才說過姑娘可疼沒有幾天,背後也委婉說過好幾次。天天都依從的人,今天晚上使起了小性子。真姐兒笑容滿面,紅箋綠管張口結舌。主僕對着,有些大眼看小眼的意思。
趙赦此時象不關已事,反而勸真姐兒道:“丫頭們也是好意,表哥只想着帶你出去玩,也許想得不周全。”紅箋綠管齊聲道:“王爺想的不是不周全,只是天這般晚了,白天去的最好。”真姐兒還是委屈:“姐姐們想想,白天去的就不是夜市了。夜市總是晚上看的纔對,再說表哥都說了,表哥素來疼愛,真姐兒怎麼能不相陪?”說到這裡,真姐兒擡頭對趙赦可憐兮兮:“表哥您說,是不是?”
趙赦毫不掩飾地呵呵笑幾聲,小丫頭要去,看這兩個丫頭還有什麼招兒。想想真姐兒這壞孩子,表哥被攆,她居然還要偷笑。趙赦漫不經心地對紅箋綠管:“你們也一起陪着出來侍候。給姑娘換換衣服去吧。”
真姐兒眼睛立即發亮,搶在兩個丫頭前面行禮道:“有勞表哥等我,我就來。”說着先往房中走去。紅箋綠管此時無法,只能一個進來幫真姐兒換衣服,一個去打點出門加帶的衣服和跟去的丫頭。
沒有過多久,真姐兒興沖沖從房中出來。上面一件蔥白色繡黃色團花雲紋羅衫,下面是水紅色繡牡丹湘裙。發上白玉鳳頭簪子,鑲紅寶石花鈿,打扮得花團錦簇一般。小臉兒上這興沖沖,讓趙赦又開懷笑上一下。
出門趙赦騎馬,真姐兒坐馬車,紅箋綠管隨着同一輛馬車中。後面還有一輛馬車坐着葉媽媽、羅媽媽和兩個小丫頭。紅箋綠管怕自己說話分量輕,天太晚勸不回來王爺和姑娘,把兩位媽媽也一起帶出來。馬車兩邊隨行的,是五、六個護衛的家人。
真姐兒坐到馬車裡,就無比興奮。興奮上一會兒,對着紅箋綠管難爲情一下:“我想出來玩這一回。”紅箋綠管年紀也不大,心中都明白真姐兒的心情。要不是王爺突然情動,兩個丫頭也不會這樣。見真姐兒並不生氣自己相攔,反而解釋。紅箋綠管微笑道:“姑娘心思我們明白,不過我們心思,也請姑娘體諒。”
都出了門,她們也是一步不放鬆。真姐兒心裡只是敬愛。剛纔難爲情是裝的,現在就是真的了。覺得臉上發燒的真姐兒好央求道:“姐姐們放心,我只玩這一次。”紅箋綠管齊聲道:“姑娘要玩也使得,只是明白我們心思就成。”真姐兒笑眯眯安撫她們:“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說過都明白,馬車已經到長街上,兩邊熱鬧非凡。賣小吃的,賣花兒的,吆喝住店、茶館和酒樓的……讓真姐兒看過心動。把馬車簾子捲起來,真姐兒對馬車旁的趙赦笑逐顏開:“表哥,咱們下來走走嗎?”
把真姐兒成功拐出來的趙赦,心滿意足地願意對真姐兒有求必應。聽過她這要求,先往前後看看:“這裡人多,下來怕擠到你。有一家好酒樓,表哥帶你去吃他們的拿手菜,你在樓下往下看,可以看得舒服,又不會有人擠到你。”真姐兒笑靨如花,趙赦又道:“想要買的東西,只管指了讓人下樓買去。”
這話聽起來很是妥當。但被夜風夜市弄得心情不錯的真姐兒,輕鬆的就調皮起來,對車外趙赦道:“真姐兒要買的不在樓下怎麼辦?”趙赦笑上一聲,用手中馬鞭子指指她,笑罵一句:“表哥打你這壞丫頭。”真姐兒吐吐舌頭,重新坐好在車廂裡。
外面的熱鬧聲說話聲,兩邊酒樓上的說書聲,街上圍觀賣雜耍的喝彩聲,一陣一陣往車廂裡來。真姐兒看紅箋綠管,也是頗有心動之色,卻還在強自把持着。忙道:“一會兒請表哥示下,姐姐們陪我一起逛去。”紅箋綠管握着嘴笑,都道:“我們只陪着姑娘樓上坐着的好。”外面趙赦聽到,不經意地問道:“對錶哥說什麼?”
車簾子又捲起來,真姐兒很是討好地道:“表哥請你,帶我們街上逛逛。”趙赦放聲又是一聲笑,對着車中兩個丫頭看看。真姐兒沒有想到趙赦把自己帶出來會得意到現在,對他這笑聲不解,嘀咕道:“人家的話,一點兒也不可笑。”趙赦看這小丫頭,嘟嘟囔囔象是被自己笑得不高興。就用手中馬鞭子輕敲一下窗戶:“再嘀咕,下次表哥不帶你出來。”
剛纔還抱怨的小臉兒上,立即換上討好笑容。紅箋綠管面面相覷,姑娘雖然年紀小,一直穩重有加。今天王爺也變了,笑聲不斷是他得逞了一回。可是姑娘她,居然這般會討王爺喜歡。爲着什麼?平時給珠寶首飾也是行個禮兒,含笑道謝過。今天就爲着出來玩,姑娘一下子變成小討喜兒。
路邊兒有賣小吃的,趙赦命趙如買了一串遞進車窗裡,犒勞一下車裡的小討喜兒:“嚐嚐吧,要是喜歡吃,以後還帶你出來。”這樣一說,真姐兒沒吃就先說一句:“我喜歡。”接在手裡咬上一口,那眯着眼睛享受的表情,讓紅箋綠管也有些咽口水。
趙赦看到這樣,心情突然很好。他是便衣出行,就是真姐兒的馬車上也特地選了沒有王府徽記的馬車。此時夜燈闌珊,王爺筆直坐在馬上,乍看上去,很是一個風流的人物兒。吃過小吃擦嘴的真姐兒一眼望去,賞心悅目地又欣賞了一回。
馬車停在街角不遠的酒樓下,因街上人多。後面坐着媽媽丫頭們的車沒有及時先到,趙赦向車裡抱下真姐兒,拉起她手道:“隨着表哥先上去。”真姐兒小手又一次放在趙赦大手中,這一次除了可靠外,還有別的情愫。
酒樓正是第一撥客人走,第二撥客人到的時候。幾個醉酒的壯漢跌跌撞撞從樓梯上下來。一眼看到真姐兒蒙着面紗,衣着華麗又身段兒柔柳一樣。眼珠子剛直起來,再見走在這女眷身邊的趙赦沉着臉不是好相與。醉漢們不敢惹這一位,歪斜着過來對後面兩步的紅箋綠管涎着臉笑:“嘿,美貌小娘子。”他們喝暈了頭,紅箋綠管和真姐兒又錯開幾步,就沒有看出來和趙赦是一起的。
趙如在後面轉出來,把一個藉着酒醉的漢子往旁邊一推,罵道:“瞎了眼的東西,往哪兒撞呢!”
後面的漢子看前面的摔回來,就往後面讓他。腳下一滑,卻往真姐兒背上撞過去。眼看着要撞到,沒有回頭的趙赦反手劈面就是一掌。只聽到重重一聲“哎喲”,真姐兒回頭看時,只見那醉漢直撞回去,“砰砰嘭嘭”撞到人,人撞到後面大廳裡的桌子,桌子撞到板凳,一起往一旁飛去。真姐兒這才知道剛纔差一點兒被人偷襲。
外面這樣爭鬥,又是爲的自己。真姐兒眼眸明亮,對着趙赦面上看看。在這個亂勁兒中蹲身行禮:“多謝表哥。”趙赦把她扶起,此時可以大模大樣圈在臂彎,全然不用管丫頭們喜不喜歡。而且丫頭們看到,只會同意的。外面的酒樓上,實在是魚龍混雜太亂。
“好你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打大爺!”捱打的那個人,被這不輕的一巴掌打得清楚五分。摸一摸臉上,痛楚萬分。就是罵這一句話,也有些含糊不清。他大力跳起來要重新打過,怎奈酒醉,剛跳起來腳下一軟,撲通又摔倒在地。他也不含糊,張嘴就大罵起來。
趙如護着紅箋綠管上樓,趙意帶着家人過去,也不管大廳廣衆之下,對着那人就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不打眼睛的東西。”打的那人嘰哇亂叫。在趙赦懷中的真姐兒身子微顫,覺察到的趙赦把她更摟得緊些,不悅喝道:“這動靜太大,他叫得嚇人。”
旁邊的人對這公開施暴,都瞪着眼睛看呆。聽到趙赦說話,大家都面面相覷,打人還不讓人叫,這不僅沒有道理,也難讓人做到。
偏偏趙意有辦法,一伸手摘去那醉漢的下頷,繼續對他拳打腳踢。一旁那個輕薄紅箋的首作俑者,也沒有放過他。摘去下頷的人再捱打,嘴裡只有“唔唔”地聲音發出來。
趙赦這才滿意,帶着真姐兒上樓。樓上店小二早看到樓下動靜,見這位帶着家人打過人,還依然安然上來吃酒菜,小二嚇得牙都打戰:“客……官,你惹事了……那個人……是這裡一霸,你別處去吧。”趙如瞪眼睛:“偏在你這兒吃,快去上好酒好菜來,不然的話,哼!”小二嚇得腿都發軟,小心提醒道:“這街上……有捕快……一會兒……來。”趙如罵道:“管他來不來,你小心侍候着就行!”
街上傳來跑步聲和人說話聲:“捕快來了,快別打了。”真姐兒對着趙赦看看,趙赦面上當然是不放在心上。他低頭看真姐兒有絲興奮,呵,看在你一定要相陪表哥的份上,今天表哥好好討好一下你這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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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工作的人努力萬更,親們發貼請節制,作者玻璃心,不好看的貼不留,昨天的貼真是傷人心呀,傷心的作者都不想寫了。寫書娛樂自己,也能娛樂一些人,很好。不喜歡請點x這句話前面說過的,這裡再說一次,不喜歡看的,請關閉吧。對一個努力萬更的作者,請多支持多鼓勵多誇誇,再就是多打賞了。
太傷心了,每天寫到夜裡兩點,還出來傷人的貼。作者傷心去……這樣傷心下,以後有時候不萬更了,親們多多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