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小孩子

更新時間:2013-2-13 20:00:19 本章字數:15988

燭光把鎮北侯的背影扯得很長,在牆上映出來一片黑暗。這黑暗旁邊是窗戶,窗外站着鎮北侯的二夫人嚴氏,她悄步動一下身形,把鎮北侯面上的喜色看在眼中。

哼!嚴氏無聲無息鼻子裡有這一聲,她眼中露出凌厲之色,就知道這個老頭子捨不得他的長子。

鎮北侯是個什麼人,嚴氏自覺得十分的清楚。他眼中喜歡的,只有強者。以前秦伯先在家裡,算是處處被動,鎮北侯不喜歡他也是有原因的。

不想世子趙佑爲籠絡人,對秦伯先伸出援手。侯世子到了王世子身邊,鎮北侯的心思一直搖擺不定。

鎮北侯先擔心的,是趙赦要插手。又擔心的,是往京裡報更換世子,又怕京裡有人不答應。這些,全和安平王有關。

房中的鎮北侯凝神在苦思,嚴氏不想再看下去,轉身回房中。

她生的是第二個兒子秦伯勇,正坐在房裡等她。秦伯勇不悅:“母親,你到哪裡去了,我正等你商議事情,你卻不在房裡。”

嚴氏露出笑容:“你要說的事情,我全知道。”秦伯勇跳起來,性子按捺不住:“不是大哥的事情,我要說的是小郡主。”

他焦急地上前:“母親,要是父親肯爲我說話,在王爺面前爲我說好話,這親事理當是我的。”他歷數一下有利條件:“咱們家是僅次於王爺的人,我又是僅次於大哥的兒子,這門親事理當是我的!”

“可是有兩個小郡主,你不怕你大哥或是你三弟搶走一個。”嚴氏慢慢地道。秦伯勇皺起眉頭:“要是我能娶到其中之一,這枕頭風我很會吹。”

嚴氏鄙視地一笑:“枕頭風是女人對男人吹的,你是個男人,不是女人。”她端坐着,淡淡地道:“你有這心思,不如想想去收拾你大哥。他不死,看樣子這世子的位置怎麼也落不到你頭上。”

“母親有能耐母親去試試,每一次去殺他的人,最後總是變成刺殺王爺世子,這些人不僅死得難看,而且全是當着人典刑,要是隻刺殺大哥,我還能救他們一救。”秦伯勇想想就很惱火:“刺殺王爺世子,就是當着人定死罪!”

“那或許是王爺世子有意救護你大哥。”嚴氏不爲這些話所動,她認爲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哪有那麼好的運氣,每一次最後都是世子趙佑出現。

秦伯勇目光中閃動着狡詐:“要是我娶到小郡主,那就不一樣。世子爲着小郡主想,也會幫我。他是願意小郡主當一個普通公子的妻子,還是當侯爺的妻子呢?母親,據我來看,世子對小郡主們也是十分喜愛。”

“那是當然,他們一母同胞。”嚴氏這時候,又把真姐兒提上一回:“安平王妃的手可是夠狠的,不管什麼人都往外面攆。”

母子兩個人在燭下低聲商議着,外面窗下站着鎮北侯的三兒子秦伯進。他的一隻手撫在嚴氏貼身丫頭的面上,那丫頭一臉癡醉,依在秦伯進懷中。

聽到房中低聲在說:“……。馬車上可以做手腳時,”秦伯進發出一聲冷笑。這冷笑有如長空利箭,穿透一切。

他身邊的丫頭輕步退走,隨着秦伯勇厲喝:“外面是誰!”秦伯進雙手推開門,走了進來。

嚴氏冷冷一笑:“原來是你!”秦伯勇有些心虛:“三弟,你怎麼不打招呼,”又往外面喝道:“怎麼三公子來了,沒有人說一聲。”

“二孃,二哥,你們在商議事情,家人們全不在。”秦伯進昂然進來,對着嚴氏躬身一禮:“二孃,二哥,有兩個小郡主,二哥你不能一人獨得。”

嚴氏只對着房外看,他是幾時出現的,還聽了一些話在耳朵裡。嚴氏語氣放緩和:“老三,我這不是正爲你和你二哥在拿主意。有兩個小郡主,當然是你們兄弟兩個人娶到最好。”

她眉梢間掛上慈祥的笑容,秦伯進看着,身上反而有些寒噤。這些年來,大家各顯手段,不僅是針對秦伯先,還有就是這兩個人也各自不對。

世子之位,當然只有一個。

秦伯進早早把嚴氏的丫頭弄上手,許以妾室之位,不到關鍵時候他不會用她。今天秦伯進冒險過來,是他覺得有個疑問可以問出來。

他直直看着嚴氏,語氣雖然恭敬,話裡卻是咄咄逼人:“二孃,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們,這世子之位我不和二哥爭,不過你要告訴我,你背後是誰!”

表面上來看,秦伯先或許和三公子的仇氣比較深,只有秦伯進自己知道,嚴氏纔是可怕的。她底氣十足的要拉秦伯先下來,總是有倚仗的。

看上去掏心掏肺的話,嚴氏哪裡能相信,再說她身後的人,也不是隨便可以說出來。嚴氏微微一笑:“三公子,這世子現在還是長公子,侯爺一天不換掉他,就談不上你和別人去爭。三公子,夜已深,要是沒有別的事情,你請回吧。”

秦伯進定定地看着嚴氏,再看看一旁面色稍有不安,卻滿面詫異的秦伯勇,他心中明白有些事情秦伯勇也不知道。

“那好吧,我先告退。”秦伯進退上幾步,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時,再往房中看一眼,沉聲道:“幾時你願意說,我願意聽。”

他的身影離開這門前可以看到的地方時,嚴氏輕輕呼了一口氣。細思自己往日並沒有露出馬腳,只有近日那個人在這裡自己見過他兩次,秦伯進是這樣發現的?

“母親,我也想知道,你身後是誰在幫你?”秦伯勇也有一樣的疑問,他想要殺手時,母親就能夠找來;想要刺客時,母親也能找來。

母親是家在西北祖居,西北這些人家裡,是可以數得出來的。眼下明着再和安平王作對的,就沒有幾家。

面對兒子的問話,嚴氏笑得毫無隱瞞:“你別聽他亂說,這些人全是你外祖父家裡的忠僕,可惜了,全丟了性命。”

見窗外月上西樓,嚴氏也攆兒子:“你也睡去吧,你父親或許晚上會來。去吧,再去想一些好主意。”

秦伯勇走出來,見兩個家人打着燈籠過來,鎮北侯果然是過來。

嚴氏接着他,讓人打水來,自己不用丫頭,殷勤來服侍。睡下來時,嚴氏才小聲地問道:“侯爺有心事?”

“嗯。”鎮北侯的多疑,並不僅對於趙赦,他是對於一切人。嚴氏裝着猜測:“是爲孩子們吧,要說世子在王府裡住也好,也可以多多接近小郡主。侯爺,兩位郡主理當花落我們家。自從王爺到西北來,您可從沒有給他生過事情。”

當然背地裡也不好,鎮北侯在心裡接上這一句,對於嚴氏要說什麼,他完全明白。果然嚴氏接下去笑得嫵媚:“世子雖然好,不過一直不回家來,王爺未必就喜歡。您看勇兒,和小郡主是不是更合適?”

“安平王這兩個女兒,現在是人人盯着。”鎮北侯慢慢地出一口氣,眉頭聳起:“可安平王要什麼樣的人,你我可不知道。”

嚴氏見他語氣鬆動,抓住這機會趕快道:“要想脫穎而出,總得有些事情。孩子們……”鎮北侯打斷她,轉過來的面龐上眸子中有寒光:“可是趙赦,眼睛裡不容灰星,要是讓他看出來是有意爲之的,他會怎麼樣?”

這寒光,讓嚴氏打一個寒噤,再想到安平王,嚴氏又打一個寒噤。“睡吧,兒孫自有兒孫福。”鎮北侯這樣說一句,把側過去的面龐轉正對着帳頂子看,他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淡淡地又輕輕吐一口長氣。

這一門親事,一定要成!

他模糊不清的話,讓嚴氏心中忐忑不安,第二天下午,嚴氏坐上馬車說出門買東西,又來到她常去的脂粉鋪子。

鋪子在這街上開了有十幾年,是嚴氏出嫁後常來的地方。見到她來,掌櫃的親自來招呼:“二夫人,您裡面坐。”

“有什麼新貨嗎?”嚴氏隨口問出來。掌櫃的道:“全在裡面,”把嚴氏帶到裡面一處常坐的會客室裡坐下,隨嚴氏出來的兩個丫頭會意地守在門外。

嚴氏只和掌櫃的在裡面坐着,讓人送來珠花等物,說上幾句話,聽到牆壁上佛籠裡輕叩幾聲響,佛籠格格往上升起露出一條暗道,一個人走出來。

這個人身材粗壯,生得鷹眼厲鼻,是霍山王世子項簡。他從這裡走出來,沒有人覺得奇怪。掌櫃的退到椅子後面,把他坐的椅子讓出來。

“二夫人,你總是尋我要人要東西,我要你辦的事情幾時辦好?”項簡坐下來,眼睛斜斜,就對嚴氏是發難的語氣。

嚴氏想一想道:“世子身邊高手衆多,您派去那幾撥人全被他拿下,不是我消息不準。”那些刺殺秦伯先的人,本來就是去刺殺世子趙佑的。

如果得手,隨便宰了秦伯先。和秦伯先相比,世子趙佑纔是項簡要拿的人。

一場數年的大戰,讓安平王凌駕在霍山王府之上。霍山王府又接連出幾次事,更加不如安平王。

項簡想起來就惱怒萬分,父親最近老態必現,再沒有往日的爭鬥之心。項簡一想到自己以後要被趙佑壓住,他忍不下去。

看着面前的嚴氏,這是項簡十數年以前就扶持的人。他語氣不善:“鎮北侯居然如此能忍,他甘心這樣?”

“世子爺,我對您說過,侯爺這個人膽小多疑,是個沒有魅力的人。”嚴氏也受不了鎮北侯這一條,提到他有些不屑:“安平王數年不在西北,我對他旁敲側擊過幾次,讓他可以尋釁,他總是說安平王不好得罪。他沒有當上王爺,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安平王尋他事情。”

項簡重重拍一下椅子扶手,恨聲道:“這個扶不起來的人,枉費當年,父親爲他在京裡活動許多,我也爲他出力出人出錢。”

他就眼睜睜地看着趙赦獨大,不敢出手。

嚴氏看着項簡惱怒,並沒有太多害怕的神色。她不是項簡的手下,也沒有什麼受項簡挾制。要說她和項簡認識,並不害怕鎮北侯知道。當年爲鎮北侯傳遞過幾次書信的人,就有嚴氏一個。

她唯一怕的,只是安平王府會知道。不過這事情要是泄露出去,鎮北侯也有不妥當。現在把她的兒子秦伯勇也瞞住,是趙赦在西北根基漸穩,嚴氏不得不防備一下。

今天見項簡,嚴氏還有事情。她微揚起面龐,對項簡提出來:“依我看,不如換個法子。安平王的兩個小郡主總要擇配,”

“你想爲你兒子打算!”項簡沉下臉:“這是什麼好主意!我要的是安平王府衰落下去,不是送你們成親家!”

嚴氏笑得宛轉:“等親事成就,你想對世子動手,也容易得多。”

世子陰霾的眸子停在嚴氏身上,再明瞭似的笑起來,語氣是嘲弄的:“安平王會看上你們家?”他從京裡來到這裡不久,又收到京中的消息:“太皇太后在宮中和皇太后說,皇叔們的親事,可以從親近臣子中尋找。你小心着,有幾位皇叔年紀不大,都和安平王的郡主般配。”

嚴氏傲然地擡一擡面龐:“要有手段,就不一樣。比如,”她眸子裡閃閃,淡淡道:“聽說王爺要在中秋節爲小郡主們選陪伴,又要爲世子爺選一些人。您覺得,這是不是在選他的未來女婿?”

“你想怎麼樣?”項簡來了興趣,對着嚴氏上下打量:“你有把握娶到安平王的女兒,你要是弄出事情出,不怕安平王把你兒子宰了,他女兒還是清白人一個?”

嚴氏笑得淡淡:“這些雕蟲小技,是女眷們最會的。”她輕輕一笑:“中秋節還有時日,您過幾天就走,已經不在這裡。只要再給我留幾個人,就能成事情。”

項簡手上,多出來一個小瓶子:“我把人留給你,你把這個,留給趙佑。”青色瓷瓶,只有手指頭粗細大小,嚴氏接過來:“這是什麼?”

“不會要人命,卻讓他從此不能再騎馬打仗,打不得弓,用不動箭。”項簡眉目間閃過一絲獰笑:“風水輪流轉,也該安平王府出些倒黴事了!”

一盞茶時分後,嚴氏和掌櫃的從這裡走出來,隨身帶走的,除了這個小藥瓶子,還有一些首飾雜物。

回到鎮北侯府中,嚴氏喊來兩個姑娘。這兩個,全是嚴氏的丫頭生的。秦雨波和秦雨潔過來,嚴氏把買的東西分一些給她們,這裡沒有別的服侍人,嚴氏把項簡給的小瓶子取出來:“這個,給世子妃用了。”

秦雨波接過來,主意立即出來:“母親,世子妃的茶裡和點心裡全可以放,母親放心,只等着聽好消息就行。”

“你們兩個人,在她服下去以後,就要記得天天去照看。所以現在和世子妃好,到時候擔心她纔不讓人看上去夾生。”嚴氏想想項簡實在糊塗,應該動的是世子妃,那個傻乎乎只知道玩的柔莊纔是。

世子妃是皇上指婚,她要是出了事情,安平王纔會被動。嚴氏穩穩地坐着,讓兩個女兒們出去,她把眼睛閉上,開始養神。

世子妃的新陪伴,也並不讓她省心。柔莊就是再孩子氣,丫頭們現在提點她,而她也肯聽從,這就明白許多。

這一天和真姐兒用過早飯回來,柔莊在路上就問丫頭們:“今天是看哪一個?”丫頭們回道:“您又忘了,昨天不是說好的,單請秦家的兩位姑娘來陪您。”

“這兩個人,也會藉故往世子那裡去?”柔莊嘻笑起來。她爲着看得清楚,選了這四個人以後,一天只請一個進來,這樣背後看她們去哪裡,就看得一步也不少。

世子妃還覺得挺好聽,是件有趣的事情。她回到自己房裡,就在廂房裡呆着。秦雨波和秦雨潔在這裡見到她,對着廂房中的東西道:“小廚房設在這裡?”

“是啊,我和明華、寶華都喜歡,”柔莊正在捏着一塊麪片子:“我要捏一個小鹿出來,你們要幫忙嗎?”

秦雨波趕快道:“好。”她眼睛裡閃過一絲得色,和妹妹使一個眼色。懷裡有東西在,世子妃要是出去不在就可以成事。

今天是心想事成的日子,柔莊又呆了片刻,就說一句:“呀,我得出去一下。”紫衣在她身後笑,世子妃是毫不掩飾,就這麼走出來。

出來到房中,耳房出來直通廂房後面。這裡有花有木,還有幾處木梯。柔莊上了木梯,正好可以把廂房裡看得清楚。

她也有得色,把眼睛緊緊湊上去。

世子妃不在小廚房裡,丫頭們也跟着偷懶出來。秦雨波和秦雨潔哪裡能放得下這個好機會,秦二姑娘對秦大姑娘使個眼色,那小瓷瓶的東西,是放在秦雨波的懷裡。

如果換成是陪別人,她們也不會這樣不想一想。只有是柔莊,人人知道她孩子氣重,不是有防備心的人。

秦雨波放心地取出小瓷瓶子,秦雨潔在房門處望風。見院中香草搖曳,丫頭們在那裡玩笑:“世子妃又去看那頭小鹿,總要一會兒纔回來。”

雪白的麪糰上,被挖了一個洞。小瓷瓶子打開,慢慢地注入麪糰內。這手法非常快速,看得外面窺視的柔莊直瞪眼睛。

一旁是柔莊的茶水,也被注入幾滴。瓷瓶收起來後,秦雨波裝着還在幫忙,把手中的麪糰用心揉搓幾下,回身對秦雨潔笑一笑,點頭示意自己好了。

柔莊雙手扶着木梯子,目瞪口呆在梯子上。青衣和紫衣在下面什麼也沒有看到,見她發愣,小聲問道:“郡主看到什麼?”

那小藥瓶裡是什麼?柔莊腦海裡突然閃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她出生在皇族,這樣的故事聽到不少。

梯子上,急忙走下來世子妃。她一落地,就提着裙子飛奔而去,從後院門裡出來。丫頭們在後面跟着,見世子妃一路跑着,是往王妃那裡。

真姐兒在房中和管家說話,見柔莊上氣不接下氣過來。她無處可去,唯一在這裡可以說的人,只有真姐兒。

“母親,我有話對您說。”柔莊跑來的路上,越想越覺得害怕。汗水從她額頭上流下,面頰紅撲撲,還有眼睛裡的惶恐,泄露她此時的心情。

這些人,爲什麼殺自己?那小瓷瓶子裡,不是毒藥難道是補藥?

真姐兒揮手,讓人全下去,握住柔莊的手,關切地道:“是什麼事?”柔莊結結巴巴地說過,覺得背上一陣一陣地發寒。

她長這麼大,到此時纔有後怕。就是在京里弄壞太皇太后東西時,柔莊也沒有怕過。

這裡,沒有自己的父母親,柔莊害怕了。

真姐兒先安慰她:“你不要怕,凡事有我在。”柔莊說得斷斷續續:“她們爲了什麼?”

“爲着我們家裡和氣,”真姐兒柔聲,雙眸對上柔莊惶然的眸子,慢慢告訴她:“你和世子成親,是妨礙了別人。”

柔莊喘一口氣:“可我們是皇上指婚。”她眼睛環視着這房裡,又看自己的婆婆真姐兒,這是皇上指婚不是嗎?

“柔莊,你要和你丈夫好,要和他一心一意,要好好當世子妃,以後當個好王妃。”真姐兒慢慢地說着,手也慢慢撫着柔莊:“你不再是家裡的孩子,我和你公公拿你當孩子看,也是盼着你趕快長大。”

這些話,讓柔莊淚流滿面。她低低地喊上一聲:“母親,世子不喜歡我,他從沒有喜歡過我。”

“他會喜歡你的,只要你先當好你的世子妃,你凡事要聽話,要記得聽話就行。”真姐兒說這些話時,耳邊恍惚出現趙赦的聲音,當年表哥說得最多的,就是這一句:“真姐兒,你要聽話。”

真姐兒說出來,是理直氣壯,是和氣慈祥。和西平侯府相比,她問心無悔。和那些當婆婆的,卻別有居心的人家相比,她問心無悔。

此時,她忽然又明白當時趙赦的心情,表哥接來雖然是處處拿捏着自己,他也是問心無悔。

“柔莊,你要聽話,你現在是我們家的人,我和你公公都疼你,我們願意有你當兒媳婦,妹妹們也喜歡你,世子也會喜歡你的,只要你聽我。”真姐兒柔聲細語地說着,柔莊對着她淚水模糊:“母親,我……。”

從柔莊成親以後,這一家子人對她如何,她心裡也應該有數。就是不會說話的孩子,別人對的好不好,也是可以由肢體語言和語言行爲來明白。

柔莊看得到世子不喜歡自己的眼光,卻對自己的公婆十分的信任。這信任,不是柔莊盲目得來的結論,當然她盲目的時候也不少。

這信任,是建立在趙赦和真姐兒一天一天對柔莊是公平對待。要知道欺騙的人,對方終究會明白,終究會了悟。

她看着自己的婆婆,真姐兒還在慢慢對她說着:“在家裡時,你是父母親的孩子,你只要當孩子就行。在這裡,你是我們的孩子,又是世子的妻子。你不僅要當孩子,還要當世子的妻子。知道妻子,是什麼嗎?”

“知道,”柔莊低聲說着,心裡浮現出來的,是三從四德。她聲音低低地:“要好好服侍世子,讓他喜歡。”

這些話,不過是成親前寶京王妃交待過的。此時柔莊不由自主拿出來回真姐兒,讓真姐兒微笑起來。

當母親的人,在自己兒子上幼兒園時,如果有女生愛跟在後面,只會得意並且到處得瑟:“我兒子這麼小,就有女孩子追。”

會教育自己兒子:“你只能娶一個,只能愛一個,不可以沾花惹草。”這樣的母親或許是有的,不過也是鳳毛麟角。

爲什麼呢?有兒子的母親,也要考慮一下兒媳婦是不是一心一意,出軌並不只在男人身上。有兒子的母親,會考慮到兒媳婦是不是孝敬自己。她有這麼好,把自己兒子先教育成情聖?對於不少女孩子喜歡自己兒子,會覺得這大錯特錯?

只有把世子當成配偶來看,纔會覺得他出去狎妓不對。

世子已經成年,真姐兒記得自己上過的生理課,記得自己瞭解過的不多的一些知識,是個現代人,都明白什麼是生理需要。

當這個人又是自己兒子時,那理解和容忍是大多數母親會做出來的。總不能洞房的時候,世子也不懂,柔莊也不懂。

趙赦對真姐兒讓步,才默許左俊傑帶世子去狎妓。因爲真姐兒一方面說過,侍候過世子的丫頭們可憐,又說過,她不允許家裡有這樣的人在。

姨娘們出府,真姐兒是事後知道。世子房裡,是真姐兒可以管到。真姐兒也默許兒子去狎妓,因爲妓女是合法的。而用丫頭們侍候世子,這些丫頭們以後又如何?

在這樣矛盾的心態下,趙赦作出讓步,西北這王府裡丫頭隨世子收用,他要是自己相中,真姐兒也不會阻攔自己的兒子。

但是王爺爲着真姐兒,不主動給兒子安排丫頭。狎妓,在這個時候,是一個方法。

有兒子的母親,對於自己兒子多睡幾個女人,應該不會是認爲兒子不一心一意,兒子從此是個壞人。

當母親的人,想法不會那麼幼稚。這是兒子,不是配偶!固然很矛盾,這社會從來就是一個矛盾體!

每一個人對自己家人和對別人的要求,從來不會一樣。

對着柔莊教導的真姐兒,並不覺得自己兒子有別人而不安,她把柔莊好一通安撫,讓柔莊出去後,自己坐在房中輕輕呼一口氣,柔莊這孩子,不要讓大家失望。

這一會兒,真姐兒又理解到幾分,當年趙赦的心情。她此時想的,就是趙赦當年的心情。安平王妃要的,就是柔莊和世子夫妻恩愛,讓自己的兒子享受到美滿的夫妻生活。至於柔莊是不是一個手段十足的王妃,這個不重要。

安平王世子要的,和當年的安平王一樣,就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妻子,一個不妨礙他的妻子。至於真姐兒這樣手握實權,充分得到丈夫尊重的人,這是不在趙赦當年考慮範圍之內的一個異數。

所以真姐兒對柔莊說來說去的,就只有一個意思:“你要聽話。”當年的趙赦王爺,也是這樣對真姐兒說。

是世子變成一個絕世好丈夫,不管妻子有多幼稚,都對妻子盲目服從的利益大,還是安平王府的利益大,當然是一切從整個安平王府的利益出發。

柔莊就是一個小孩子,她以後或許會和真姐兒一樣,在丈夫心中佔有重要地位。可此時安平王府要的,就是一個乖巧的世子妃,一個不妨礙事兒的世子妃。不作出丟人舉動來,也要慢慢成長。

這是安平王夫妻的底限,而這個底限很好達到。只要對柔莊真心的好,她就會成爲這樣的人。當然那些娶到妻子,認爲妻子應該成爲牀上的良伴,生活中的保姆,工作中的軍師的人,只會失望。

安平王夫妻一直對柔莊不失望,就是他們的要求,實在不高。他們的兒子,會成爲一位王爺,他們的兒媳,只要這樣就行。

有不少女性,也會認爲丈夫應該是牀上的良伴,生活中的保姆,工作中的軍師。這樣下去的結果,應該人人清楚。

沒有誰理當對誰好,愛情兩個字,千百年來絕唱是無數,也掩飾無數的罪行和醜陋。一旦灌上愛情的名字,似乎很多事情都可以有正當的理由。

風中有荷花香,趙赦隨着這荷花香進來。見真姐兒坐在椅子上發愣,過來敲敲她額頭:“你又在想什麼?”

“表哥,”真姐兒慢吞吞:“那些話,你可以對兒子說一說了。”她眼睛亮晶晶,還有着少女般的神采:“或許表哥不願意說,要給兒子三妻四妾也不一定。”她微嘟起嘴:“真姐兒是個多麼好的人,只會依着表哥。”

趙赦坐下來,用一針見血的口吻道:“你真是個依着表哥的好孩子,當年要不是你,表哥早就三妻四妾。”

“嘻嘻,”真姐兒笑得得意,只得意一下,就停下來問趙赦:“我可以這樣笑嗎?”趙赦莞爾:“你可以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真姐兒摸摸身後:“咦,尾巴哪裡去了?”安平王妃嘻嘻,笑得極爲天真。安平王看着她,兩個人又要情深蜜意地膠着上眼光。

“父親,”世子大步走進來,見到父母親把眼光分開,他也嘻嘻一笑,對趙赦躬身道:“有件事情,請父親來示下。”

真姐兒輕咳一聲,對趙赦使個眼色。趙赦也輕咳上兩聲,對世子道:“世子,你最近可有看過你媳婦?”

他說得極其溥衍了事,世子不滿地母親看一眼,回父親的話:“昨天父親命我城外去,今天才回來,等我有空閒,就去看她。”

“啊,她是個孩子,你有空就多看看她。”趙赦聽過就這樣來上一句,真姐兒乾瞪眼,就知道拿表哥是沒有辦法的。他不願意說,就不會好好地說。

趙赦若有所思地對着真姐兒看,這孩子管到自己兒子頭上,也要看看是不是強扭的瓜。當年自己接來真姐兒,真姐兒是極討人喜歡的。王爺是這樣的心思,柔莊這個世子妃,反正有真姐兒疼她,何必再多管兒子。

要說自己和真姐兒一心一意,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想到這些原因,王爺再掩飾的輕咳一聲,把心思換過來。表哥一直對真姐兒好,從來沒有變過心。

他對着正用眼角對母親傳遞不滿的世子看看,險些沒有笑出來。這一對母子一說到柔莊,就要小小來上一場官司。

“隨我來。”趙赦提醒兒子,你不是找爲父有事。世子這纔想起來,對母親陪笑:“一會子就把父親送回來。”

真姐兒對他作狀地沉一沉臉,趙赦擺手:“哪來這麼多的話。”直到出來,世子忍不住笑一笑,柔莊是個孩子,這自己早就知道,早就明白。母親心裡,就一直護着她。他對趙赦小聲道:“母親她,”

只說這三個字,趙赦已經明白。已經走出院子,王爺還是回身看看,再安慰兒子:“你有喜歡的人,我爲你作主。”

世子答應着:“是。”心中泛上一股子酸澀的味兒。自己要是有別人,母親肯定不喜歡。惹母親不喜歡的事情世子不願意作,最重要的,是他自小看慣父母親恩愛,又在親戚中間或是玩伴們中間是受人稱讚的,世子在心裡嘆氣,他也想和父母親一樣,不過和柔莊,這輩子看來是不可能。

父子兩個人走到二門外,這裡有一處監禁地。世子把趙赦帶到這裡,在路上對他回明白:“沒有想到來的是項簡,他私自來到這裡肯定有要事。問他是不肯說,對他的人動了刑,才把事情說明白。他們的主意不僅是在兒子身上,還打小妹妹們的主意。”

有鐵門一座,此時慢慢打開,王爺面色嚴峻,大步走下來。這裡是一處地牢,與上次關押清源王的地方相通。清源王走後,這裡就恢復成地牢的模樣。

刑室裡,項簡跟來的人遍體是傷,不時還有血流出來。趙赦在幾步外站定,對人道:“弄醒他。”

一盆涼水撲面潑去,這個人呻吟幾聲醒來。血把他的眼睛糊住,他模模糊糊只看到眼前有人,卻看不出是哪一個。

“項世子來見什麼人?”這個聲音響起來時,這個人才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地道:“安……安平王!”

這聲音,他是記得的。

趙赦嚴厲地道:“是我!”

“他來見什麼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帶來的幾個人,有幾個人留下來不知道去了哪裡,聽說是和小郡主們有關。”這個人聽出來是趙赦,更加的不加隱瞞。

安平王笑得猙獰,把霍山王府踩在腳下,他們怎麼會甘心?霍山王年老已弱,項簡這個世子還有血性。

走出刑室,隔壁是關着項簡的地方。他被捆綁着,眼睛裡蒙上黑布,如斷了提線的布偶一樣,摔落在牆角邊。

“他還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不知道是誰綁了他。”趙佑一發現是霍山王世子,就機警地不讓他看到是自己。

趙赦凝神看了好一會兒,對兒子露出滿意的神色,他不動聲色地吩咐趙佑:“既然敢來,就好好招待他。”

走上兩步,又想起來:“你媳婦那裡,你還是要去看看。你母親說她今天又遇上什麼事情,你呀,從不去看她。”

世子咧咧嘴,剛說一聲:“是。”見父親在樹下站定,負手想了一想,才又說出來:“她是個一個孩子。”

這話,世子不知道聽過多少次。此時見父親面色鄭重,又說了一句:“一個毛丫頭,你都弄不好?”

好似當頭一棒,重重打在世子頭上。他吃驚地看着父親,趙赦微微露出笑容,重複一遍:“只是一個孩子罷了,你的士兵們,總比她難管的多。”

趙佑驚得張大嘴,直到父親瞪過來一眼,他纔回過魂來。這一回魂,覺得背上有冷汗潸潸而下,世子露出慚愧地神色:“是。”

這一聲是答應過以後,世子面上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夫妻之間,不一定是相敬如賓,不一定是舉案齊眉,不一定是相濡以沫,還有管教這一層關係。

想想也對,趙佑搔搔頭。這種動作他難得做一回,此時實在是心中好笑,舉手搔一搔頭,對父親露出笑容:“兒子知道了。”

趙赦這一次纔是真正點撥兒子,他移步走開,留下世子趙佑還在原地發愣。

世子,需要好好想一想。

沒有想上多久,趙佑就往柔莊那裡去。丫頭們回話:“世子來了。”聲音全是喜滋滋的。柔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坐在那裡忘了起來,呆呆地往房門外看去。從她來到西北,如果不是在公公婆婆房裡見到世子,在別處見到,柔莊會事先避開。

她呆坐着,正在想世子來爲什麼,秦雨波和秦雨潔機靈地迎到門口,嬌聲道:“給世子爺請安。”

趙佑邁出來,對柔莊又皺眉。他見到柔莊就皺眉,柔莊見他也養成習慣,就瞪瞪眼。此時又這樣皺眉瞪眼過,柔莊纔想起來還坐着。

趕快站起來,趙佑負手道:“你坐着吧。”她不過是個孩子,父親的話又一次滾過趙佑心思。他很想失笑,是啊,這不過是個孩子,自己怕她什麼,又爲她煩心什麼?

軍中新來的士兵將軍,哪一個不比她難纏!

脣邊帶出來笑意的世子,徑直來到柔莊對面坐下。柔莊有些不習慣,她拘束不安地往後動一動,再不安的看趙佑一眼。

“你們先下去,我和世子妃要說話。”趙佑這樣吩咐過,柔莊傻了眼。見人全退出去,她才明白過來,對世子不忿地道:“你要是罵我,我就踢你!”

趙佑今天拿她當成孩子看,聽到這話不再覺得她沒有規矩,不再覺得她沒有家教,而是拿起小桌子上一個瓷碗,漫不經心握在手中一捏,“格格”幾聲響出來,茶碗碎成幾片。

“啊?”柔莊眼珠子瞪得溜圓,對着世子的手移不開眼睛。趙佑對她輕輕一笑,笑得無比溫和無比和氣:“你還要踢我嗎?”

這種較量,是世子初到軍中,和不服氣他的人,就是這樣來的。此時用在柔莊身上,也是一樣的有效。

柔莊吃吃地道:“我……要去找婆婆告狀。”趙佑笑容滿面:“我怎麼了你?”柔莊啞口無言。

“母親讓我來看看,讓你把剛纔對她說的事,對我再說一遍。”趙佑拿出來哄小孩子的功夫,哄得有模有樣。

“真的是婆婆讓你來?”柔莊這下子半信半疑,見趙佑點一點頭,笑得很是斯文。她相信了,有些委屈地說出來:“她們拿個小瓷瓶子要對我下藥,我對母親說,母親說留住她們不要驚動,這不,讓你來了。”

趙佑含笑:“是什麼樣的小瓷瓶子?”他本來是天縱聰明的人,此時心裡後悔不迭。果然母親天天責備的對,果然父親說的也是。自己對柔莊,是太疏忽大意。柔莊要是出事,後果不會小。

“只有手指頭大小,手指頭粗細。在秦大姑娘身上,我親眼看到她又放回去。”柔莊說過,世子往外面喊人:“小六子。”

一個小廝進來,世子道:“秦大姑娘身上有這樣一個東西,你去取來給我。”小六子毫無難色地出去,柔莊露出笑容:“要搜身嗎?應該讓丫頭去搜。”

趙佑不得不告訴她:“不要驚動她,不用讓她知道,也可以把那東西弄過來。”柔莊滿腹疑惑,她不習慣和趙佑說話,只能壓在心裡。

沒有多久,小六子把東西送來。毒藥無色無嗅的許多,能在空氣中就讓人中毒的也許多,世子千金之體不犯這個險,他不拔開來看,只是把瓶子倒過來翻過去地看。

這東西,是哪裡來的?他拿上這東西出來去找醫生,醫生看過,過半天才回世子:“是可以讓人手足麻痹,沒有解藥的毒藥。”

手足麻痹的藥用給柔莊?趙佑心想,用在自己身上不是更趁項簡的意。他心中有了一個主意,問醫生道:“這藥喝下去,人會幾時發作?”

“回世子,這藥性子慢,發作至少在數月以後。”醫生見世子擰眉頭,解釋道:“這藥到了腹中並沒有什麼,是藥性見風后,一天一天地折磨人,藥性慢慢地越來越厲害。”

世子面無表情聽過,把藥拿在手中出來。什麼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趙佑邊走邊想着,不能讓項世子白來一回。

夜晚城門要關以前,一輛馬車悄悄出城。行出幾十裡,在一個集鎮上停下。車裡擡出項簡,把他棄在路邊,馬車調轉頭行入黑夜中。

半夜裡項簡醒來,他是凍醒的。現在雖然是夏夜,已近初秋夜風帶寒。他摸摸頭一跳起來,對着四下裡看了一看,漸漸想起來。

被人打劫了?項簡只能這樣想。低頭看身上,只餘一件裡衣,值錢的東西全都沒有。再摸摸頭上,頭髮這時才散亂下來。金簪子,也消失無蹤。

他認真的想上一想,只能是打劫。要是落到安平王手裡,他不會放自己離開。四下裡再找一回,見不到自己的從人。項簡咬着牙,扶着頭痛的腦袋,拖着空空的身體,尋到一下有亮光的地方,往那裡走去。

看見燈光亮,和走到地方,足地走了半個時辰。這暗夜裡敲柴門,裡面的人半天不敢應聲。“我是路過的,遇到歹人,好歹幫個忙,給一口水喝。”喊了半天,裡面的人聽到再沒有別人,這纔敢出來開門。

第二天,一輛牛車載着項簡踏上歸程。

安平王府裡忙活了半個月,開始舉辦中秋夜宴。趙赦和趙佑忙活半個月,才把要查的事情弄個差不多。

月亮漸升起,又大又明亮。小小毛們在房裡吵吵鬧鬧:“我的貓可怎麼辦?它們全要跟着我。”“還有我的小弓箭,母親,父親說有射箭,我要揹着去。”

真姐兒擡起雙手:“寶貝兒,你們太吵了。安靜下來的小小毛,父親才帶出去玩。”明華和寶華一起不相信:“父親說今天晚上,就是爲小小毛準備的。”

“騙也騙不住了,”真姐兒嘴裡抱怨,其實滿面笑容。趙赦從外面進來:“在外面就聽到你們母女三個人吵個不停,家裡有你們,都不用唱戲。”

“要聽戲,”小小毛們又吵起來,真姐兒作壁上觀:“表哥,你來哄。”趙赦道:“還要哄嗎?”伸出手來:“和父親出去了。”

“好,”明華和寶華稚聲稚氣地答應着,乖乖地這就不說什麼。這父女三人走下長廊,趙佑從門邊露出面龐:“母親,兒子陪您出去。”

真姐兒問道:“柔莊呢?”趙佑道:“她早就去淘氣,早就走了。”

園子裡熱鬧非凡,上一次小郡主們沒有出來呆多久,這一次王府裡對外下貼子,名字上有各家的小姑娘和小公子。

這些人來得都很早,而且打扮得也是衣飾精美。

趙赦帶着小小毛們過來,對左邊看,他要不悅。這一排身着羅衣的小公子,小臉兒上好似擦了粉。這燈籠是紅色的,映在面上應該是紅色,怎麼有這麼的臉白?

再看右邊,王爺又心裡後悔。這幾個全是武官的孩子,一個一個眼珠子瞪得滾圓,全看着小郡主。

那是倪觀的兒子,正在明華在擠眉弄眼。那鼻子眼睛原本粗大,擠到一處也秀氣不了。王爺腹誹着,又看到韋長公子的小兒子,正手裡拿着一串子糖追着寶華問她:“要不要,這個給你,”又吃力地去掏他的懷裡,那裡鼓鼓囊囊,不知道還放着什麼。

“嘻嘻,”明華和寶華笑出聲來,往父親身上又貼一貼。秦伯先手裡舉着幾個別緻的小燈籠,滿面春風走過來,先對趙赦行禮:“王爺,”再彎腰把小燈籠送到小郡主們手邊:“請。”

這個混帳又來了,安平王看看左右,清一色的孩子們中,少年秦伯先是鶴立雞羣。秦伯先過來,引得一些少年也過來,幾雙手臂對着小郡主們伸去,那手上全是好玩的東西。

陪着母親走在後面的世子變了臉色,這幾個對着妹妹獻殷勤的,全是自己的陪伴。這些混蛋全比小小毛們大,居然也打這樣主意!

星光下,燈燭中的溫暖,壓不過少年們的熱情。幾道烏光,無聲無息地從人流中射出,筆直對着小小毛和趙赦射去。

秦伯勇急出一頭汗來,這本是他英雄救美的時候,他卻沒有辦法。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一條,此時的人不少,秦伯勇沒有擠上來!

“小心!”幾聲喝斥聲發出。“保護王爺!”唰地一排人出現,擋在趙赦面前。這些人全是護衛,嚴嚴實實一攔,不僅護住趙赦,也把小郡主護在身後。

“保護郡主!”還是有人大喊幾聲,唰地又是一排人,排在小郡主身前。

精心設計的局,碰上這種烏龍。秦伯勇嘴裡有苦說不出來,眼見着一個藍衣的少年衝上去,一個白衣少年躍上去,又是一個紫衣少年也跟上。他的位置,全然沒有。

柔莊隨着女眷們尖叫,沒叫幾聲,肩頭被人一把拉住,趙佑在她耳邊低喝:“鬼叫什麼!”一揮手,柔莊連連倒退,一直退到真姐兒身邊。

趙赦筆直站在護衛後面,目光敏銳地尋找着人中刺客。真姐兒張開手臂護着女兒,也緊緊盯着人流中。

明華在母親裙子後面又吵鬧;“取我的小木劍來!”寶華在喊人:“牽我的貓來!”

幾個陌生人被從人羣中逼出,在空出來的場地上奮力爭鬥着。秦伯先見並無危險,他心思轉快了一些。一步奔到王妃身邊:“先送郡主離開。”張開手臂,就要去抱明華。

“小子,你讓開!”肩頭被人重重拍了一掌,趙赦毫不客氣地把他一把拎起,雙手一舉,秦伯先吃了一驚:“王爺!”

趙赦冷笑着高舉起秦伯先:“鬼心眼兒不少!”舉臂一擲,把秦伯先扔了出去。明華和寶華拍手:“好!”

秦伯先一落地,一個猛子跳起來。對着王爺苦笑一下,這混水不做事,還待何時!

韋長公子的小兒子吸着鼻涕,他最近有些傷風。懷裡的東西總算掏出來,是一個金柄兒的小鞭子。從趙赦手臂下面遞給寶華,他再吸吸鼻子,咧開嘴一笑,還有一顆牙是豁着的:“這個給你趕貓,用來趕馬也行。”

寶華笑嘻嘻接過來,舉起鞭子剛舞一下,韋長公子的小公子轉過身子做騎馬狀:“你要趕我嗎?”

趙赦哭笑不得,不遠處在殺刺客,這些孩子還有心逗小小毛們玩。再看明華身邊,趴着好幾個孩子,全不管身上衣服弄髒,他們七嘴八舌地道:“我來揹你。”

明華笑眯眯:“多謝,我要陪母親。”

安平王后悔起來,不讓女兒們出來玩,這不可能。讓她們出來一次,王爺心裡就要後悔一回。這些油腔滑調的小子們,王爺都看不順眼。

王爺今天重點防的不是刺客,而是這一羣年紀小小,就油嘴滑舌的人。

刀光劍影平息時,有一行人姍姍而來。爲首是一個頭戴羽冠,寬袖長袍的小小少年。月色照在他頭冠上,發出幽幽的白光,看上去,彷彿這一個小少年渾身上下,有一層自然光輝。

離開十步遠,他停下來,聲音裡帶着稚氣,卻是從容不迫:“江陽顧益之,奉父親之命前來。”

江陽王的小兒子顧益之,今天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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