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對女人理當如水到渠成

更新時間:2013-1-11 10:26:33 本章字數:18788

花木掩映的庫房裡,幾個家人正在說話。有一個不時往門外看,見到門前石徑上,走來幾個人。

走在前面的,是繃着小臉兒的世子趙佑,跟在後面的,是王妃的貼身丫頭。

家人們一擁而出,點頭哈腰道:“世子爺來了,是要什麼吩咐下來,我們送去。”

紅玉抿着嘴兒笑,趙佑瞪她一眼,挺直了小身板兒對家人們道:“我回過母親,來找東西。”紅玉送上手中的對牌,家人們雖然恭敬,還是認真驗過,拿上一串子黃銅鑰匙去開庫房門。

庫房門打開,絲綢特有的布匹味兒彌散出來,這裡堆的全是家裡的絲綢。

“還有棉布庫房,也一起打開,母親說,棉布的最好。”趙佑把母親的話一句一句搬出來,紅玉哄着他:“咱們一處一處地看,可好不好?”

家人們雖然不明白,也跟在旁邊手指着介紹:“這是蜀錦,”蓮花、龜甲、翔鳳等圖案的絲綢,看得佑哥兒心花怒放。

摸着蓮花的道:“這個要一匹,不,要兩匹,也給佐哥兒一匹,還有那對禽的,也是兩匹。”

紅玉跟在後面誇他:“世子真懂事,王妃知道,一定是喜歡的。”

佑哥兒小臉兒笑眯眯:“母親說要疼弟弟,其實我最疼的,就是弟弟。”紅玉樂起來,故意逗他道:“世子爺,昨天晚上您看我做活的時候,可是說也疼我來着,後來見到王妃,又說最疼的是王妃,您到底是……”

“我當然疼母親,紅玉姐姐退後一步,”佑哥兒說過,家人們一起笑:“哥兒說得真好。”紅玉更是掩口笑。

昨天晚上盯着自己給佐哥兒的大花上縫珠子,當時謳他,世子就把自己也算上。紅玉當然不能和王妃比,不過有時候王妃心愛的丫頭,也和世子開個玩笑。

往前再看,家人道:“這是苗錦,是府裡存着多少年的東西,這個不多,只有王妃才用,老夫人上了年紀,也用得少。”

這上面繡着孔雀,佑哥兒又喜歡了:“要這個,我和弟弟都要。”

再去看布匹,取了白疊布和松江布,又到珠寶庫房裡挑了不少珠子。丫頭們拿着回來,來見真姐兒。

“母親,我給佐哥兒也挑了。”世子小跑到母親膝下,對面坐着的趙赦微闆闆面龐:“世子,舉止安詳。”

佑哥兒立即停下小跑,對父親綻開一個笑臉,停一下,再不慌不忙地走到母親身邊,讓丫頭們把東西送上來,指着給母親看:“這個蓮花的,正好做大花,這個對禽,給我做個蝴蝶子在花上,嗯,也要枕頭樣的。這松江細布染上綠色,給我做個花杆兒。”

“好,”真姐兒答應兒子,取過帕子給他擦擦額頭,微笑道:“這下子,不用和弟弟彆扭了吧。”佑哥兒看看父親,再對母親扭捏道:“纔沒有,我給弟弟也挑的,母親辛苦做兩個,這個孔雀的,給我做個大孔雀。”

兒子在榻前指手劃腳,趙赦打趣真姐兒:“不要又做出四不象來。”真姐兒不依:“從來都是像的。”找兒子作證:“像不像?”

佑哥兒很小心地瞅瞅父親面上的輕鬆,再看看母親的笑容,這才道:“像是像的,就是那鴨子戴帽子,淮陽侯的莊哥兒說不像。”

鴨子都不帶帽子,莊哥兒是這樣說的。

真姐兒莞爾:“那是唐老鴨,本身就有帽子。”趙赦一曬,又老鴨了。佑哥兒再討好母親:“我對莊哥兒說,母親做的鴨子,當然有帽子,有時候還穿鞋呢。母親,莊哥兒沒有,他沒有人給他做怪東西。”

“哈哈,”趙赦笑了兩聲,兒子年紀小小,也知道那是怪東西。真姐兒嗔怪飛了趙赦一眼,對兒子笑眯眯:“還是佑哥兒最好,佑哥兒最喜歡。”

世子笑嘻嘻:“給我也做一個大花,我最喜歡。”趙赦在對面道:“那剩下來,給我繡個荷包,表哥身上的東西,你最近越發怠慢。”

父子一起提意見,真姐兒嘟起嘴:“好吧,容我慢慢做來。”佑哥兒出了一個機靈的主意:“先做父親的,再做佑哥兒的,佐哥兒的,可以等他大了再做。”再小小聲加上一句:“反正他現在也不知道。”

真姐兒對着趙赦吐吐舌頭,趙赦招手道:“過來。”世子走過去,趙赦突然發現兒子快比榻上擺着的雕花鳥桌圍的小桌子要高,這孩子,長大了也是好個頭兒。

“你是哥哥,要疼弟弟。”趙赦只這麼交待一句,佑哥兒眨眨眼睛,覺得自己明白了:“我疼他呢,一會兒和祖母吃點心,我留好些給他。”

真姐兒又要笑:“寶貝兒,你自己吃吧,弟弟還小,大了才能吃。”趙赦一笑:“表哥在教導他,你來打岔。他有這個心不好嗎?”

“是啊,”佑哥兒跟着父親附合過說母親,才覺得不對,趕快嘿嘿一笑。外面進來趙老夫人處的丫頭,進來滿面笑容:“老夫人說吃點心,讓接世子爺回去。”

世子就勢邁着小腿要走,走以前不忘交待母親:“記得我的,別光做佐哥兒的。”真姐兒笑着:“知道了。”把面頰伏低。

佑哥兒過來親親,黑又亮的眼睛對着父親掃過去,趙赦面無表情,很是嚴厲。佑哥兒收回自己的小臉蛋子,對父親行過禮,搖搖擺擺跟着丫頭走以前,又回身去摸摸母親的手臂,很希冀的告訴她:“母親要乖哦。”

當然世子這指的,是不要忘記做他的活計。真姐兒笑眯眯:“好。”得到這回答,世子滿意而去。

“表哥,讓兒子親一親有什麼,他多想親近你。”佑哥兒走後,真姐兒每每要抱怨。趙赦板起臉,把真姐兒也教訓一通:“以後他大了,你也收斂些。你要親,”王爺手指自己面頰:“不是還有表哥在。”

真姐兒骨嘟一下嘴,嘀咕道:“兒子是想和表哥親親。”趙赦換了笑容,擡手讓丫頭們都出去,露出大灰狼本色:“表哥只和真姐兒親親自。”

話剛說過,碧水送進來一張請貼,又傳話道:“秦長公子的家人在外面候着,說多多拜上王爺,秦長公子問王爺,這幾時都不出來,出來散悶的好。”

請帖上,是秦長公子一筆好字:“詩才將才,如牛黃狗寶憋出來乎?有酒有美,不來者混蛋。”趙赦把帖子隨手丟在小桌子上,笑罵道:“這混帳,可惜了他的這一手字。”

這混帳幫了個忙,急着要相中的扳指到手。真姐兒看貼子也笑,聽趙赦又吩咐:“取我的祖母綠金簪子來,”小封那混帳,肯定也在。

丫頭們取來,真姐兒讓她們再出去,放下手中針指過來趙赦身邊,軟語相求道:“纔在家裡沒呆多久,又要出去玩一夜不成?”

“不去要被人笑的,”趙赦疼愛的親親真姐兒:“不能次次不去,”王爺想想要笑:“就是生氣,我也差不多可以消氣。”

真姐兒嬌嗲嗲:“一去又不回來,又要……”趙赦摟着真姐兒哄:“表哥回來得晚,就不回來擾你,你先睡吧,不要淘氣,早睡的好。”

丫頭們外面又回話:“趙星外面請王爺,說西北來了幾位將軍。”趙赦拍拍真姐兒,真姐兒這纔不情願地回到對面,又一笑:“林夫人她,不會挑花眼吧。”

林夫人覺得可以出出氣,要她相中的將軍們過來給她挑。趙赦讓真姐兒回話,只能有閒暇的人來,不能來的,還是不能來。

爲了退這三門親事,並且儘可能後面沒有後患,安平王,也是花盡心思,而且耗費人力物力。

從這一條上來看,他是誠心相當。

走過來伏下身子親了親真姐兒額頭,趙赦微笑:“明天我得了閒,再在房裡陪你。”真姐兒還有不依,小嘴兒又半扁起來,低聲道:“表哥一個人出去玩。”

這樣子,像極了佑哥兒在說:“父親母親出去玩,不帶佑哥兒。”

趙赦忍俊不禁,低聲調侃道:“慣壞了你。”直起身子往外面去,往書房裡來見將軍們。

前面的孫昭、賀彥和黃將軍,全是和趙赦有過生死關頭的人。安平王的這第三件親事,如他所想,要許在自己麾下才舒服。

走到書房門外,就聽到裡面哈哈笑聲傳來。小廝們都掩口笑,這些將軍們一到,把王爺清靜書房立即變成熱鬧道場。

見趙赦大步而來,小廝們忙肅然通報:“王爺來了。”裡面笑聲立即就止住,等趙赦進來時,將軍們全都站得筆直,目不斜視。

趙赦很滿意:“進來吧。”趙星打簾,趙赦先進去,隨後腳步聲跟上,一共四個將軍全都進去。新來的兩個秀才都沒有見過,低聲大聲小怪:“王爺一來,立即就老實了。”

剛纔吹牛時,只得一個比一個大。什麼刀下槍人,劍下奪人的,說得好似天書。

俞道浩又要開他們玩笑:“你們剛纔應該試試,這紙老虎,是用來戳的,不戳這牛皮一直就在。”

裡面傳來震天響的哈哈笑聲,聽上去,可以把屋頂子衝破。光這笑聲,就可以震懾住人。

“本王給你們找老婆,人家只挑一個,餘下的,在京裡王妃爲你們尋親事。不用擠也不用搶,讓別人挑一挑,依本王看,他只會挑花了眼。”

趙赦說過,又是一片笑聲,有大膽地問道:“王爺,有王妃幾成?”趙赦立即就罵:“老子老婆你少說。”

這大膽的人伸一伸舌頭,還在貧嘴:“要有王妃一成,那也是好親事。”

趙赦忍俊不禁:“放心吧,都臉上沒疤,眼睛不斜的。容貌都端正,性情嘛,這個本王不知道,媒婆說的,也或許有錯,不過要是不好,你們打老婆,本王不管。”

“王妃管不管?”又有人謹慎地問一問,他謹慎問過,還欠着身子又恭敬地道:“左將軍,如今也不打老婆了,這老婆不打,俺還是漢子!”

書房裡又是一片潮水般的笑聲:“王小六,敢情你是漢子,就顯示在你老婆身上了!”王小六反脣相擊:“俺們村裡個個打老婆,被老婆壓着的,叫晦氣。”

趙赦笑着擺一擺手,將軍們嘴角帶笑停下來,聽王爺帶笑道:“王妃要管,本王就向着她。王小六,你要打,別讓王妃知道。”

王小六很滿意,起身行禮:“多謝王爺,不是末將多嘴,是上次俺大伯來信還問這事,他說,小六子,你如今手裡有兩個了,村裡黑婆娘肯定相不中,一定娶個白女子,白女子愛偷人,你小心着!”

“哈哈,你大伯想得周到。”這笑聲傳到外面,就是先生們也笑。俞道浩低聲笑罵:“這死心眼子,當兵的全死心眼。”

趙赦再止住笑聲,就有些一本正經:“在同鄉相識在京裡的,只管去尋,請喝酒沒錢的,來找老子要。來的路上使用,可以報上來。現在你們,全滾吧!”

將軍們唰唰起身,齊齊行禮道:“末將們謝王爺!”

出來,趙星領他們外面去站好,笑眯眯道:“將軍們,你們是一個一個去給人相呢,還是一起去?”

“管他孃的,一起去吧,反正是個女人,關了門吹了燈只要女人的物件不少就行。讓她早相早中一個,餘下的,好請王妃說親事。”

餘下的說過,大家一起贊同。趙星覺得這熱鬧好看,壞笑着同他們出來各自上馬,馬揚蹄人嘻笑,一起往林家而去。

趙赦在書房裡自己笑了一會兒,軍中沒有女人,真姐兒去一次,將軍們就要想着點子看一回。這在真姐兒沒有成親時就是這樣。

王爺雖然不樂意,可也沒有辦法。三年不見女人,母豬也是好的。何況是真姐兒這樣的天仙小美人兒。

應該早給他們尋親事,省得他們到處亂鑽。趙赦懺悔一下自己沒想周到,再命俞道浩進來:“把軍官們沒有成親、沒有訂親的人,列一個名冊出來。有願意自己尋的,也剔出去。餘下的,給他們尋親事。”

“王爺想得周到,只是一時哪裡有這麼多的女子。”俞道浩說了句實話。軍中大小軍官無數,這得多少女人才足夠。

趙赦嘴角邊有一抹笑容:“按軍階來,從上到下,將軍們先配西北官員們的姑娘,不強着他們,也由他們自己相看。餘下的,還是按軍階來,由將軍到校尉,把王妃辦的女學裡姑娘們許給他們。”

俞道浩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這樣一來,王妃一直關注的女學裡拐賣人的事情,就不會再有。還有就是,王爺你把媒婆的錢攔下去不少。”

“媒婆?”趙赦又笑起來,小黃將軍三個人請媒婆的這主意,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趙赦只交待下去:“得把這親事弄成了。”那三個人就合着夥兒來了這主意。

這和軍中一樣,王爺只交待:“這一仗要贏。”餘下怎麼打,他不管。隨將軍們打去,要糧草要補足兵馬再來找王爺。

趙赦想想那三個丘八,倒也能有好主意。笑了一會兒又想起來,對俞道浩道:“記得對真姐兒說一聲。”不然小丫頭知道,只怕又要爲那些姑娘們傷心,說許的人不好。

以王爺這種會風流的公子哥兒來看,有些將軍們,也實在粗魯得怕人。找不到老婆只能去買,趙赦都不奇怪。

俞道浩出去,王爺有一時悠然自得,對女人嘛,本王還是有一手的。真姐兒剛纔格外依戀,怕自己又亂走動。趙赦想着秦長公子晚上請的這頓酒,是可以早回來的。

不過王爺沒有說,這樣回來,可以讓真姐兒驚喜一下。

又回想到真姐兒執意要離開那天,到今天已有兩年。小白眼兒狼還留在身邊繼續沒事兒白個眼兒飛紅個面頰,趙赦微有得色,本王,還是有手段的。哄不好真姐兒,還叫表哥嗎?

又理些別的事情,在書房中和幕僚們用飯,趙星來回話:“林夫人很喜歡,她果然挑花了眼,要明天再接着相一會。留將軍們吃飯,以奴才看,明天將軍們全不中了。”

“爲什麼?”趙赦又笑起來,俞道浩陪用飯,起身給王爺倒上酒,嘬着嘴兒道:“王爺您想,將軍們洗刷乾淨站在那裡,不似塔也似柱子,倒還有模有樣。這一用起飯來,狼吞虎嚥不說,光飯量,就能把林夫人嚇跑了。”

趙星嘻笑:“奴才也是這樣想。”

大家又笑一回,沒有人說林夫人不好,不過她這樣挑下去是什麼結局,是可以預見的。

這事情,又一次顯示出來趙赦的手段。要挑將軍,就招來給你挑,本王要他們和誰成親,招來的人,沒有一個敢說半個不字。

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個物件不少就行。至於是哪一家,姑娘生得白和醜,全都不管。

月色浮動簾櫳時,趙赦換上潔淨的青衫,頭上戴了鑲祖母綠的金簪子,手上也有扳指,準備一會兒去謝那兩個幫忙的人。

和秦長公子從小一起長大,就是再罵,心裡也比別人好些。至於爭夫人們,趙赦沒有把夫人們放在心上,秦長公子也一樣。

好似街上爭個可有可無的東西,笑罵幾句就甩開手。東西不是僅有一件,夫人們,也不是隻有一個。

花影重重打在石徑上,英俊倜儻的趙赦往外面走,不僅他打扮得一派斯文,就是趙星和趙辰兩個奴才,也是清秀面龐清爽衣裳,主僕三人,月下看上去,三個斯文小生。

已經三十多歲的趙赦,還是一個英俊青年。

才走兩步,見宮燈挑起曳曳而來。燈下,是真姐兒過來。趙赦露出笑容停下腳步,見真姐兒是家常的水綠色團花織錦宮緞羅袍,扎着黃金腰帶,笑容款款兒過來。三步外停下行禮:“表哥,”

再起身從丫頭手中接過一件淡淡青色繡菊花的羅袍,雙手呈給趙赦:“立過秋夜裡涼,雖然表哥身子骨兒從來好,不過多加衣服還是要的。”

趙赦心中歡喜,身上原本是一件暗紋閃爍的羅袍,就站在當地解腰帶換下來,真姐兒幫着他理衣衫,重新紮腰帶,兩個人眼光碰在一起,都是一笑。

王爺微低着頭看妻子,真姐兒微仰起面龐,手中爲趙赦一路把衣衫整上去,星月之下抿着嘴兒一笑,要說什麼又沒有說,忽然飛紅了面龐,燈籠之下看上去,格外嬌羞誘人。

“早些兒睡,聽話是個好孩子。”趙赦怦然心動,可天色不早又要早去早回。他還是沒有說,只做了他常做的動作,在真姐兒頭上輕拍一拍,拍得那發上花翠叮噹幾聲過,含笑輕提一提那嫣紅面頰旁的小耳朵,柔聲道:“表哥去了。”

出來星光燦爛,上馬後愛惜的拂一拂身上衣衫,這是真姐兒手繡的一件衣服。雖然王爺看似也有抱怨,說荷包舊了腰帶是去年的,也不過只是夫妻調情。

熟門熟路在一家暗娼院門外停下,這是他們常會的幾處之一。馬兒纔到街口,就有人伸頭出來拍手笑:“來了,”再飛快跑進去報信:“王爺來了。”

房中清一色全是波斯來的織花地毯,上設矮几,人皆坐在地上。也有幾個矮錦凳,倒是給彈唱的人坐的。

秦長公子手裡擁着一個女人,對着跑進來的人好笑道:“奴才,王爺是你的什麼人,要你這樣殷勤。”

小封大人懶懶歪着一個錦凳,渾身上下似沒有了骨頭:“來了就好,今兒別攔着我,也不許搶在我前面和他猜酒,”轉過臉去找那報信的奴才:“他頭上是什麼簪子,你看明白沒有。”

趙赦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哪個無恥之徒,相中了我的簪子,是男人的不給。”

安平王一進來,大家一起喝彩:“這一身打扮好。”秦長公子笑問:“你哪裡相女婿去了?還是鑽了狗洞?”

“沒帶上你,想鑽也沒有人帶路。”趙赦回罵過,秦長公子直盯盯瞅他手上扳指:“把扳指給我,我不計較你這句話。”

趙赦豎起手指,把手上蒼翠欲滴的扳指轉一圈。房中人都看着,見燭光閃爍下,扳指一片翠色。映得安平王的手和他的面龐,好似春山春景。

“拿酒來,”趙赦擡擡手,對着秦長公子笑得不懷好意:“你輸了,不許再和新來的那人胡纏。”小封大人插上話:“給我也拿酒,”再問趙赦:“新來的誰?”眼睛溜溜兒的在趙赦頭上看:“你這簪子,輸了給我。”

趙赦一面回話:“管新來的誰,你們都不許動。”一面接人送上來的酒:“一人一罈子,不帶潑出來的。”再罵小封大人:“最會潑酒的一個。”

小封大人呵呵笑:“今天我不潑酒,不過我告訴你,你吃虧了,”趙赦嘻笑:“我吃什麼虧?”小封大人眼睛只盯着他頭上金簪子,好似他今天的目標不是這個,再沒有別的,嘴裡道:“小孟兒,和清源王殿下胡天胡地去了。”

趙赦會意,舉杯道:“棄我去者,全不中留。”這話引來幾聲嘻笑:“王爺,我們還在這裡呢。”秦長公子伸手攔住:“怎麼見得他來了,眼裡就沒了我,眼裡沒有我也罷了,把小封也丟在腦後不成。王爺難道比小封還要緊?”

“你這個嚼舌頭根的,你這是挑唆。”小封大人恨得拿筷子敲秦長公子的手:“我和你一頭兒,你忘了不成!”

趙赦裝着恍然大悟:“原來,請我來以前,這埋伏早就兩面,不過少了八面,你們今天晚上全不行。”

“我勸你少興頭,以前在京裡,光着屁股的時候,都數你最顯擺。後來你出了京,我拍手笑了好幾天,這京裡的漂亮女人,全是我的了。小封,我纔不放在眼裡。”秦長公子罵趙赦,把小封大人又掃進去。

小封大人和趙赦一起看着他笑,秦長公子繼續罵:“後來你一回京,不知道怎麼弄的,現在王爺了,王爺就王爺吧,你也識情知趣一些,別總和我們搶,以勢壓人不對,以勢壓女人更不對。”

“我?我以勢壓女人?”趙赦手點着自己胸前,轉身問別的人:“本王生得不比他體面?”鶯聲燕語幾聲嬌音:“當然王爺體面。”

趙赦笑容滿面灑過去一把金瓜子兒,再對秦長公子舉酒罈子:“來來,喝多了你成豬頭,你就成體面人。”

秦長公子把這一屋子暗娼又是一頓好罵:“公子我請客,公子我付銀子知道不?王爺生得體面,不就一把子金瓜子兒。”把手對着趙赦伸開:“你帶來多少,我幫着你灑。”

不到一個時辰,六罈子全下去。趙赦坐着,面色微紅;秦長公子歪着:“今天不把你喝趴下,我不叫我。”小封大人問道:“那你叫什麼?”他趴在桌子上嘻嘻:“對了,你叫你,不叫我。”

“酒來,拿酒來。”三個人一迭聲地催,趙星和秦長公子、小封大人的家人一起私下裡擺手。暗娼們只笑着送果子送擦臉的巾帛,酒卻沒有。

趙赦嘿嘿笑:“沒有酒了,看你們怎麼想我的東西?小封,你歪點子多,來一個我聽聽。”小封大人招手:“你附耳過來。”不等趙赦動一動,只自己放低聲音道:“我告訴你,小孟兒今天晚上……”

下面再沒有下文。

再看王爺,果然有些急了:“今天晚上在哪裡?”小封大人招招手:“金簪子送上,”面帶酒意的趙赦想想,伸手取下來,小封大人欠着身子一伸手,趙赦躲開道:“把你的給我,咱們換一換戴,過幾天記得給我。”

小封大人頭上是一個鑲壽字兒的金簪子,取下來換了趙赦的簪子,這才說出下半句來:“我看到她和殿下說了幾句話,就坐上殿下的車走了。你敢去,我服你!去哪裡,問秦兄!”簪子到手,小封大人身子軟軟的滑下桌面,倒在地上開始入睡。那簪子,緊緊握在他手裡,大有不給的意思。

“哎,扳指拿來。”秦長公子又招了招手。

把去哪裡問明白以後,趙赦開始心猿意馬,意馬心猿。過不了一會兒,就撫着額頭:“我酒多了,我回家去。”

後面又來兩個熟悉人也是笑罵:“不許去找小孟兒,撞人好事不是好人。”

趙赦已經站起來,嘻笑道:“我老婆讓我早回去。”房中一片鬨笑聲,一個一個笑得抽風似的,手指着趙赦的大有人在:“聽聽他說的,他老婆讓他早回家。”

真是笑死個人。

笑聲中,趙赦不管不顧已經出來,後面秦長公子猶在高聲調笑:“喂,不要太難爲小孟兒,你等殿下離開,你再去。”

繁星滿天涼風已起,院外又進來兩個晚到的人,見趙赦要走,忙喊住他:“天還早,哪裡去?”房中一個吐酒的人扶着廊柱笑:“他老婆讓他早回家。”

“哈哈哈哈,怪事今天多。”兩個晚到的人,也把趙赦一通嘲笑:“你去追哪個女人,要把我們全拋下。”

夜風習習中,趙赦上馬往家裡來。酒喝得身上熱,又嫌自己一身酒氣,解開衣服在風中吹着,覺得衣上酒氣、脂粉氣全散得差不多時,王府大門也就在眼前。

下馬往房中去,見房中燈火還是通明。在院門外讓一個丫頭進去說不要通報,趙赦往房中來。隔着門簾見真姐兒站在榻前,小桌子上鋪着絲綢,在低頭裁剪。

丫頭們含笑,見王爺輕輕走出去,直到王妃身後,才笑着問:“只是控着頭,又在做什麼?”嗓音驟然而起,真姐兒嚇得一跳。回身見是趙赦,舉起小拳頭對着趙赦肩頭就是幾下,撲到懷裡抱怨:“表哥嚇到了我?”

抱怨過扳着趙赦肩頭,仰起面龐問他:“不是說不回來?”趙赦摟着真姐兒坐下:“幾時說過不回來?”

真姐兒一時語塞,要是以前接這樣貼子出去,肯定是不回來得多。就回來,也是半夜三更已經入睡後。

她明白過來只是笑,忽然道:“以後再出去,把我扮個小子帶去吧。”趙赦搖頭:“扮個小子去,可就回不來了。”

“那去的是什麼地方?”真姐兒笑着追問:“小子就回不來的地方,是哪兒?”伏在趙赦面上聞一聞,皺起小鼻子:“又喝了許多。”

燭下小巧可愛雪潔的鼻子皺着,眼神兒裡,卻全是爲趙赦的早歸喜歡。這笑靨,十分愛煞人。趙赦一把抱起真姐兒,露出猴急相:“來,表哥好好告訴你。”真姐兒輕輕格格笑了兩聲又捶趙赦:“去了哪裡,有好吃還是有好玩的。”

“有好吃的,”趙赦這纔想起來,袖子裡摸出一包蜜餞:“這個好,我想着你喜歡,我就帶了來。”

真姐兒又笑個不停:“表哥你是又吃又喝走的時候還帶回來。”趙赦抱着真姐兒已經走到房裡,放她在牀上道:“不是白拿,簪子沒了扳指也沒了。”真姐兒笑是極俏皮,拖長了聲音道:“表哥,要是讓我外面看到別人戴出來,我可是不依的。”

“你怎麼個不依法?”趙赦湊上來就親。真姐兒被親得癢癢的,雙手推着又忍不住不笑:“我罰你,罰你睡牀下面。”

王爺停下自己的祿山之爪,想一想道:“難怪秦長公子說我要以勢壓女人,這傢伙,居然能掐會算。”

今天就狠壓真姐兒一回。

“什麼?”真姐兒又格格笑一聲,眼睛亮晶晶地還沒有聽明白。趙赦好笑,聞聞自己袖子上的酒氣,對真姐兒道:“尋常表哥在書房裡就洗洗換衣服再回來,今天是真姐兒送的衣服不捨得換,只能用這酒氣薰你。起來,陪表哥洗洗去。”

被拖着走的真姐兒還在問:“簪子哪裡去了,扳指又在哪裡?”趙赦回話:“簪子問小封,扳指問小秦,以後別處見到,找他們去吧。”

丫頭們見王爺王妃去沐浴,才進來把房中漢玉香爐中香換過,用扇子輕輕扇去餘下酒氣。王爺是個愛乾淨的人,而且極愛乾淨。他這樣酒醉闖回來,不是常事情。

水聲輕響,再就嘩啦響着。又讓添熱水,直洗了一個多時辰。再出來,王爺披着長髮,敞衣露出赤裸的胸膛。王妃也只着寢衣,象牙色繡花寢衣上,面龐兒嬌豔異常。

夫妻兩個人回到錦帳中說話,趙赦在告訴真姐兒:“你不能去,不是好地方,不過點心好吃,今天沒有上來我就回來了,下次去,我帶回來給你。”

“真姐兒要去吃點心,要吃新鮮的。”真姐兒抓住了理,只是不肯罷休。趙赦好哄了一會兒,才把真姐兒拍得眼澀難當,沉沉睡去。

碧水上夜,聽到裡面沒有聲音時,悄步兒進來把燭火挑得暗些,才躡手躡腳再退出去。夜色帶着桂花暗香,飄飄灑灑融入整個王府中。

靜夜深宮中,一處幽暗的囚禁處,隱在暗處不爲人知。這裡居然還能見月,江陽王對着窗外夜夜相似的月亮,心中已經平靜得多。

自他鎖拿到京中,不見審問不見刑訊,只是在這裡關着。夜風吹得伏草又揚,江陽王苦苦思索,不明白爲哪一條翻身落馬。

做臣子的,伴君如伴虎,身後有兩、三條事情不可避免,就是皇帝自己的皇弟、皇子、皇孫,也是都有三、兩樣心思。

爲攀趙赦的事情?也有可能。安平王和白石王不想交好如此,折損的那兩個官員就掉了官兒,想必也是在白石王處過得不錯。

不過攀趙赦的事情不致於死罪,最多削去王爵。夜色茫茫下,江陽王彷彿看到西北一片大好土地,以前混沌亂時,相鄰之處,由其它諸王監管過。

當時貧瘠如洗,現在,春催也草生,秋收有餘糧。最可惱的,是相鄰的一片人,都去了趙赦郡下。

以前監管時的風光不再,江陽王懷想當年,這就是他在女兒嫁給霍山王后,死咬住趙赦不放的理由。

此時,明月清風在窗前,不知妻子女兒何在?當然,不用指望霍山王,這就是一個小人。他能爲着自己女兒扳倒伍老大人,也可以再爲別人扳倒自己。

一絲子幽冷思緒,毫無徵兆的直刺進江陽王腦海裡。頓時,他冷汗流了下來。在這秋風高舉,囚禁處並不算薄待的地方,江陽王只覺得冷汗瞬間,濡溼小衣。

皇上把自己關在這裡不聞不問,或許是,撒下金鉤釣奸細?江陽王一下子着了急,一時間急得嘴脣發紫,腳步紛亂亂走了幾步。

女兒?在宮外爲自己着急吧?她會去找誰?找清源王!天吶,千萬不要去。

江陽王想明白自己是餌的時候,外面宮室外,腳步輕輕走來一個身着暗色衣服的人。髮髻高高映在地下,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宮女。她慢慢走着,邊走邊往兩邊看,蔓藤深草怪石,黑夜裡好似張開口的怪獸。

半邊面容隱在黑暗中的宮女,可見另半邊面容是晶瑩剔透的,月下眉眼兒好似玉雕就。這個半玉半暗的玉人兒走到怪石前停下腳步,輕輕的咳了一聲。深夜裡聽起來,好似草中秋蟲啁啾。

“我在這裡。”怪石後走出一個身影,低聲道:“可有人看到你?”宮女伸手把一個銀包塞到他手中,手順勢被他握住摸了兩把,抽了兩抽才抽回來,低聲帶着抱怨問話道:“可訂下罪名來?”

接銀包的人悄聲道:“還是沒有提審過。”沒有提審,罪名就不知道。

月兒緩緩輕移動,一寸一寸把月光從草尖兒上往怪石挪去。兩個人在月光將至時分開,宮女高聳的胸前又被摸了兩把,深夜裡做奸細又不敢喊,掙扎着踉蹌走開,心裡才悄罵,下作東西,真是爲找時候佔人便宜。

悄走往西,這纖細身子閃進齊貴妃宮中,再也不見。在她身後才悄無聲息走出一個人,往皇帝寢宮而去。

病中的皇帝對着桌上藥湯在發呆,見外面進來近身內侍,走近了才低低道:“有密報。”皇帝猶對着燭光看那光亮,看那一寸一寸被燃燒消怠下去的燭身。

意猶未盡的擡起面龐,皇帝才漫不經心地道:“說。”

“齊貴妃娘娘的貼身宮女小英兒,剛纔又去了江陽王關押處,和侍衛張彪見了面。”關江陽王的地方,是宮中最隱密的地方。

皇帝隨意虛擡一擡手,這手在燭下看上去,青筋露出也是枯瘦。內侍退下去,皇帝吟詠道:“寸寸光陰寸寸盡,”日子過得總是快。

心中不平事,覺得自己在位時抱負無多。有民聲嗎?皇帝從沒有真的走出這宮禁中,所聽的,全是一片讚揚聲。

想漢武在史記中,雖然被評窮兵黔武,也有傾國力越沙漠擊匈奴之舉。後幾百年,漢朝全是內亂,匈奴不復漢初的威風。

先擊突厥,也要防內亂。皇帝在燭下這纔有怒容,江陽王秘密鎖拿來京,並沒有別人知道。是誰走漏消息,是誰和江陽王勾結。

江陽小小地方,屯兵十萬以上。年年報戰事,還說兵力不足。清源王下去一回,回來所報消息,盡皆不太真實。

是別人黑了清源王,還是清源王大膽亂報?

數年前許夫人之死,只說出來江陽郡主刺殺清源王之事,就此不在人世。敢在宮中殺人的,只能是潛伏已久,對宮中熟悉的人。

江陽郡主刺殺清源王實在是沒有理由,只能她想刺殺的,是安平王。許夫人在亂中開門而出,直撲馬車而去嬌呼:“王爺隨妾躲避。”

這說明她事先就知道,來的是安平王趙赦。這一對人,是私下裡的情人。

不能連在一處的片段,皇帝今晚拼起來。江陽郡主和清源王交好,爲什麼又要僞裝一下。這幾天晚上頻頻有人去關押江陽王處打聽,消息一早就會傳給清源王。

馬腳,總是會露出來的。

清源王作爲內定的皇位繼承人,爲什麼還要勾結外臣?他擔心什麼,又怕什麼!皇帝慨然有怒,朕要是不傳位給清源王,他有什麼招數不成!

負手起來繞燭行,皇帝不能容忍的,是別人另有心思。九五之尊有一個共性,就是覺得自己是萬民之主,也一定應該是萬民之主,別人不能有異心。

一句心懷誹謗,就算沒有語言出來,也是殺頭的罪名。

當皇帝的要時時防範謀逆,此時皇帝心中想到的,就是“謀逆”二字。

同樣是燭光,照在清源王的房中。清源王也還沒有睡,他在想的,是自己的大事。往外面吩咐一聲:“明天讓林大人來見我。”

外面有人答應下來,清源王繼續想自己心事。皇叔們處,都是時時問好;下面官員們處,自己也有清名。

唯有三位異姓王,有些不讓人放心。

霍山王處有江陽郡主,到時候不怕他不就範;靈丘王性子梗,清源王有些頭痛;不過要是安平王肯依順,三王來了兩王,餘下的靈丘王不足爲懼。

安平王妃美麗討喜的容顏,出現在清源王面前。她過得,像是好得很。嘴角邊總有一絲微笑,長平公主遠嫁的宮宴上,還會甩上幾手漂亮的劍術。

真不錯,清源王露出笑容,把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變成容華過人的王妃,安平王,真了不起。

安平王,太狡猾。他是戰場上強硬,其人,其實詭詐之極。想拿他一點兒錯,實在是不容易。稅政上,一個韋大人,一個呂大人,護得緊緊無縫子可鑽。

官場上,倒是官員們吃酒包小娘一堆不大不小的事情。清源王微笑,誰要抓這些事情。倒是林大人這件事情上,可以好好的抓一抓。

睡意漸襲來,清源王今天晚上是香甜一夢。明兒一早,還得聽聽江陽王在宮中,是怎麼了。皇祖父近來病中,或許弄錯了也不一定。

早上起來聽過宮中回報,清源王還是不太明白。既然無罪,就先擱下來也罷。到下午時,林大人過來。

清源王屏退別人,帶着悠閒自在問他:“林大人,你挑女婿很風光。”西北的將軍們跑來給你林家挑,趙赦腦子有毛病不成!

林大人心裡正爲此事不安,忙躬身回道:“殿下,”想來想去無從解釋。趙赦在皇帝面前把許親之事推得一乾二淨,林大人也羞於提起。

清源王也不想聽,也不打聽這謎底,只是略帶壓力的道:“御史們,肯定會有話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如何解釋,到時候我也想聽聽答覆。”

想想又加上一句:“要是由安平王而起,你還是同他說明白。”以爲這又是安平王空子可抓的清源王,特意喊了林大人來交待。

林大人出門來苦笑,不僅是清源王殿下奇怪,就是同僚們也都奇怪。相好的知己前天昨天就都問過:“幾時和安平王這般相好?”

這事情,都怪夫人。她貪着大把的人給她挑,還覺得很是風光。

心中煩悶不想就此回家,路邊有小茶館,因爲不熟悉又小,林大人正好進去喝上兩杯茶解解煩憂。

小茶館裡人不少,林大人此時最不想的,就是和人說話。這樣小的茶館,他還怕會遇上熟人。挑了一個最裡面的單間坐着想心事。

小二送上茶水,林大人剛把茶碗拿在手上,聽腳步聲鏗鏘,隔壁來的,一定是一羣大漢。呼小二送茶的,取茶館外換熱炊餅來的,全是粗壯的聲音。

“老丁,你小子在西北發達了,混個五品的上將軍不說,還敢打林家的主意。這林家的姑娘聽說是好相貌。”

真是避無可避,隔壁偏偏,在說林大人。

丁將軍回答得大大咧咧:“這有什麼,王爺親自許婚,怕他不給怎地,他就是不給,再尋好的去。你說林家的姑娘好,你見過不成,你要是見過,我可不答應。要是許給我,你見過怎麼成!”

林大人眼前,覺得一陣一陣的發黑。閨中嬌女,不爲人知纔好。現在倒好,被這些人嘴裡傳來傳去。

這全怪……。怪哪一個纔好?

“老丁你別急,我們是見過。年年佛誕、觀音誕,姑娘小姐,還不是任我們看。別看我們沒身份,這寺廟裡,他得用短工不是。告訴你嘿,我還只在佛誕、觀音誕去廟裡打短工,價錢隨和尚們給。”

大家鬨然大笑,林大人苦笑,這又是一個市井出身的將軍。回來述舊,全是以前的舊相識。

隔壁還在談論不休:“知道老陶那小子嘛,他有一回聽說吏部裡張家的姑娘好,他小子有巧宗兒,打聽到張家的老夫人做壽,姑娘少爺都得去敬香。他前一天晚上,趁黑把人家廟裡匾額給砸破一塊,他是這一行的好手,一大早起五更,和尚去喊他修。

他躲在匾額後面,看姑娘下轎,看了一個痛快。”

丁將軍笑得最響:“看來我要是想看林姑娘,也有法子讓我看一回。”

“你要不要看?”就有聲音追上來:“你如今發達了,我們要巴結你,以後有事情也可以尋你幫着。現在見你一個人情,讓你見見如何?”

市井中人,也有智慧。林大人,是氣得一口茶也沒有喝下去,只怔怔的聽着隔壁想怎麼樣。

“我不看!什麼天仙美人兒,黑了燈能辦就行。”丁將軍倒是很直爽,人家還不要看。

小二來續茶,林大人悄聲問他:“哪裡有後門?”小二指給他,大人會了鈔,從後門離去。孃的,再聽下去,人要坐不住。

從後面繞到前面去坐轎,急急命轎伕:“快回去。”轎伕不明就裡,小跑着回來。林大人顧不得顛,只是失火了一樣催:“快回去。”

家門前如他所想,又是幾匹馬幾個親兵在。這馬,是高頭戰馬,光看上去就是精神的;親兵,好似釘子,一個一個盯在地上,半天不帶動一下的。

林家的門房正瞅着笑,那一動不動站着不覺得累?就見老爺轎子慌慌張張而來。林大人以袖掩面進去,廳上三位將軍一起站起拱手:“大人!”

“哈,你們來了,請坐請坐。”林大人官階只低他們一層,他在別處是大員,在這些人面前,不敢亂稱。

急匆匆到房中去,林夫人一見就笑:“老爺你看,將軍們又送來這些東西。老爺,我想了想,丁將軍還是不錯的,他是京里人……”

“京裡的小混混!”林大人壓着聲音迸出來一句,把將軍們的履歷全拿在手裡,隨手抽出來一個:“就是這個!”

林夫人一看,可巧兒是那個自稱才十六歲,長得好似三十六歲的黑臉小黃將軍。“啊,你這個沒天良的,我女兒從小受教導,京裡也稱名媛,你怎麼能許給這個人!”

林大人拍拍頭又開始暈,扶着桌子站了一會兒,心想這能怪誰呢?當初是相中安平王,自恃女兒美貌,膝下無子又要尋個身後依靠,不想錯許了安平王這個……不是人的東西!

再以後,既然他退親,理當爲女兒別尋親事。夫人不甘心,林大人也不甘心,還想同趙赦耗一耗,現在好,耗不起。

名媛之稱的林姑娘,快成市井之徒私下裡常嚼舌頭的人。

林大人深刻意識到這事背後的厲害,安平王府這麼依順,應該是事先明白這事情會這樣發展。匆匆把手中履歷挑過,還是挑了孫昭:“他願意娶在京裡,公婆又在蘇州,沒有公婆刁難,叔伯嬸子,隔了一層。就這個吧,女兒常留京中,你我老了,也可以常來問候。”

“老爺不必這麼急,王妃說了,還有別的人在軍中路遠,再等上兩個月,還有別人來。”林夫人不解。

林大人多年養氣功夫,差一點兒毀在今天。他雙眼瞪得快要出來,又自己平息下去,斥責夫人道:“一天也不能再等,就是這個!”再壓低聲音道:“快把外面那些人全打發了,就今天,你備上東西去王府裡把話回了。快去!”

把林夫人攆出去,林大人腳步虛浮飄到榻上去歪着,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安平王,這個……對於趙赦一時想不出詞來罵。

比無賴有過之而無不及,比潑皮有過之而不及,比……唉,成親以後,總是是友非敵了。

林夫人被攆出門,先是不喜歡,後來反而喜歡。挑來挑去頭都要暈,天天被人奉承着,又喜歡得飄在半空中。

現在,可以把腳踩在實地上了。

滿面笑容出來同將軍們寒暄過,林夫人很神秘地道:“你們回去聽信兒吧,有勞你們跑這一趟。”將軍們互相看一眼,立即好似都有隔夜仇,對林夫人道:“我們都等着好信兒。”

林夫人心花怒放,有女百家求,看看,就是這樣子。戰場上的兄弟,也要反目成仇。

將軍們出門上馬到了街口,立即嬉皮起來,手中馬鞭子指着:“還有好館子沒去,走,喝酒去。”

一行人縱馬而去,來京裡好似渡假。

真姐兒在王府里正在見人,房中垂下珠簾,見的是兩個一身新衣的陌生人。兩個人都有不安,聽簾內在問:“你們是京裡有名的點心師傅,這樣一道點心,會做不會?”

報了名稱來,點心師傅趕快道:“會做,就是不常做。”簾內又有嬌音:“去把辦法說出來,讓人記下,你們可以回去了。”

丫頭過來把點心師傅帶走,林夫人到來。聽說訂下來,真姐兒也很喜歡,又表白幾句:“孫將軍,可是王爺親自挑中的,上沒有公婆,又可以在京裡侍候你和林大人,多好。”

林夫人聽過躊躇一下,想想王妃第一個來說的,果然是孫昭。這樣一想,覺得安平王賠禮之心,倒有誠意。

和真姐兒定好明天帶孫將軍過府下聘禮,商議成親事情,林夫人告辭,想着回去告訴老爺,不要再爲這事情生氣的好。王爺,還是有賠禮心的。

在此以前,林家一直認爲被趙赦戲耍了,又百般找尋自己女兒不好的地方,找來找去找不到,就再去怪趙赦戲耍人。

丫頭們送上點心師傅寫的方法來,真姐兒看過道:“讓廚房上人給我備東西送來。”又命:“賞點心師傅,讓他們回去。”

一時廚房上人把備好的東西送來,真姐兒帶着丫頭們來到院中小廚房裡來,這是新開的,真姐兒興致來時,洗手做羹湯的地方。

正在做,人說高夫人來了。真姐兒想想,請她到這裡來。此時正做到一半,爲她洗手聽她半天煩難話,不如自己做着喜歡的點心,聽她羅嗦的好。

高夫人一見就驚奇:“怎麼?你還要自己做東西?嘖嘖,我時常爲你想過,上有公婆下雖然沒有妯娌,也是親戚們衆多,這個難,你可怎麼過得來?”

紅玉和碧水板着面龐以示自己不笑,真姐兒手裡調着點心餡兒,喊一下碧水:“再加些果仁來,”再對高夫人笑靨:“有時候,也想自己做兩道。”

高夫人來了興致:“這是什麼點心,我的菩薩,倒得放這麼多的果仁,光吃果仁,也罷。”真姐兒嫣然告訴她:“是表哥外面吃的,他說好吃,我請來京裡最有名的點心師傅,纔打聽到的法子,我府里人會做上千樣的點心,獨沒有這一件。”

“你是買好王爺的,”高夫人恍然大悟,紅玉忍無可忍,小聲嘀咕一句:“好吃的話,也能說出來這種滋味兒。”

王妃和王爺和和睦睦,是大家都喜歡的事情。王爺外面回來,時常給王妃帶東帶西。家裡樣樣都有,外面的東西,不過是取個新意兒。

王妃做一、兩樣,也是王妃的心意。

真姐兒笑得手撫白玉而成的面案,快要直不起腰來。白玉似的手腕熟練地揉着麪糰子,和高夫人半打趣地道:“你要學嗎?我教你,你學會了,可以去做給高大人吃。”

高夫人鼻子尖兒朝天,眼睛裡哼一聲:“他哪裡配吃這個,就是街上的肉炊餅搗着腸子,我還嫌他折福壽。”

丫頭們低頭輕笑,真姐兒吃吃笑兩下,又忍住不笑。

也不能完全怪高夫人不待見高大人,陸姑娘是什麼也不懂,以爲成親,就是多一個丈夫要對自己好。如果對自己不好,或者是讓自己覺得不滿意,高夫人當然心裡有嫌隙,一直到嫌隙生成終不可補。

而高大人,論起來是外面跑的男人,他也是覺得多了一個妻子,理當爲自己死而後已。看書的男人,看過多少妻爲夫俯首苦爲孺子牛,看過多少妻爲夫拋頭顱灑熱血。

針尖對上麥芒時,因爲針尖是針尖,麥芒是麥芒。

在真姐兒看來,身爲針尖的高夫人,是不懂。而身爲麥芒的高大人,卻是一個外面行走的男人。難道也不懂?

女人,總是像着女人的。如果真姐兒說要走,趙赦拍桌子大罵,滾蛋,動家法,責備真姐兒不體諒自己,再責備真姐兒享受一切榮華富貴,卻不願意爲表哥分一點兒責任。真姐兒和趙赦,也會成爲針尖和麥芒。

一對親事中,總要有人是老成些,也總會有人是略差一等。該老成的人不老成,該單純的人也不單純。

丫頭們納悶王妃爲什麼總給高夫人這個面子時,真姐兒只是微笑帶着專注聽着高夫人說話。當然,她只是拋個耳朵出來,真正專注的,是自己手下的麪糰子。

“對他好沒有用,再對他好,也不會感激半分,他心裡,認爲我應該事事聽他的,他又沒能耐事事篤定……”高夫人把高大人又是一通數落,最後不無沮喪地道:“他要是肯給我用白玉做一個面案,我也願意給他做。”

高夫人願意常來見真姐兒,就是她肯微笑不打斷的聽自己說話,而且王妃的房中,東西實在好看。

就這小廚房,白玉爲面案,碧玉爲面擀杖,放果仁和麪粉的盤子,全是邊兒發出悅目光澤的細瓷盤子。

真姐兒做一道點心,旁邊有捧水的丫頭,幫着碎果仁兒的丫頭,外面趙如又殷勤走到門口問:“那胡桃,還要不要再碎幾個?”

這個是專門碎果殼兒的。

說了半天,高夫人不是不願意做,而是對高大人積怨已深。高夫人再沮喪道:“再說辛苦做出來,費這許多東西,或許他還要說我不會持家。”

高大人對高夫人,也是積怨已深。

真姐兒用心去感悟了一下,只能對高夫人笑一笑:“說得也是,幾時你喜歡了,再做吧。”真姐兒捫心自問,也是自己喜歡,自己願意去討好趙赦時,纔會去買好一下。

而趙赦,沒有強迫過真姐兒在不喜歡的時候,還要違心歡笑。

就像他和秦長公子飲酒時,問別人:“我生得不好嗎?還用得着以勢壓人。”用女人用強,用身體上的強,用思緯上的強,都是否定自己能力的一種表現。

書房中到半下午,趙星送進來一個銀盤子。打開,裡面是胭脂紅釉盤子裝的細點心,還有一小壺真姐兒親手弄的桂花怡露。

王爺欣然,這是對真姐兒說過的一道點心,還沒有出去帶給她,小白眼兒狼,自己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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