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歐陽家老爺子的葬禮上回到學校,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原本一回到學校,陳浩楠就要和胡菁、羅志鵬一起跟班主任王老師彙報今天的情況,但擔心到了班主任處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他就找了一個小藉口離開了——他覺得有胡菁和羅志鵬兩個跟班主任去彙報一下就足夠了。
看到陳浩楠萎靡不振的樣子,羅志鵬什麼也沒有說就點頭應了,然而胡菁卻猶豫了,可是一想到他的心情她也就沒再說什麼了。這麼久以來,班裡面一直都有傳言,說陳浩楠跟歐陽伊雯之間的關係不簡單,胡菁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特別是今日看到他那麼着急歐陽伊雯的樣子,她也深有感觸。所以,看到陳浩楠滿面愁容、眉頭緊鎖,胡菁也就不好再多言了。不過,走在路上,她卻又禁不住回頭看了看他,她還在心裡面默默地祝願他一切都好……
別了胡菁和羅志鵬,陳浩楠便往教學樓的方向慢慢走來了。他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想到歐陽伊雯那紅腫的眼睛,還有她那憔悴不堪的臉,他又禁不住心痛了。
陳浩楠知道,歐陽伊雯自小就跟着祖父母生活,他們祖孫間感情甚是濃厚。前些年她的老祖母去世了,如今祖父又仙逝了,她心裡該有多傷心、該有多痛他全都知道,因爲他曾經也有過如此傷痛的感覺——他好想陪在她的身邊,雖然不能做些什麼,但他覺得他至少也可以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陪着她一起沉默,或是一起哭泣。
可是,這一刻,陳浩楠卻什麼也不能做……
低着頭慢慢地走着,不想剛一到了教學樓底層大廳,陳浩楠突然被一個聲音叫住了。他尋聲望去,只見黎萍快跑着過來了,她一邊跑着還一邊揮着手喊着,於是他趕忙停下了腳步。等黎萍靠近了,陳浩楠正要開口,不料卻讓她搶了先。她神色有些凝重,輕聲地說:“浩楠,你從伊雯家回來了……”
“嗯。”陳浩楠點頭應了一下,他的聲音是那般的軟弱和無力。
“那伊雯她現在還好嗎?”
“她能好嗎?”陳浩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伊兒自小就跟着她的爺爺奶奶長大,前些年她奶奶去世了,現如今她爺爺又走了……看着她傷心的樣子真叫人心疼啊!才幾天不見,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滿臉憔悴,眼睛哭得也腫了好大……”
“也難怪呀,她爺爺是她最親的人,突然就這麼走了,她肯定整天都是以淚洗面的呀!”黎萍慢慢地說着,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然而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陳浩楠連忙取了一張紙巾遞給黎萍,安慰着說道:“你也不要太過於傷悲了,我想過一陣子伊兒就會慢慢緩過來的……”
“但願吧!”黎萍接過紙巾,把眼淚擦了擦。過了一會兒,她忙又問道:“浩楠,那她什麼時候回學校啊?”
“應該明天就會回來吧……”
“那樣就好,她老是呆在家裡肯定會觸景生情的,有事沒事就會掉眼淚,回來了至少有我們幾個陪着她——她會好過一點的。”黎萍慢慢地收住了悲傷的心。
“那我們回教室吧——有什麼事等伊兒回來了再說!”陳浩楠說着話就移動了步子,黎萍沒有再說什麼,連忙就跟了上去。
教室裡鬧哄哄的。看到陳浩楠突然出現在門口,許多人不由地都驚訝了,傾刻間教室裡就安靜了下來。上午時分,陳浩楠是和胡菁、羅志鵬一起出去的,這會兒卻獨獨見他一個人回來,如此情形,大夥兒能不奇怪嗎?有幾個傢伙立即就上來詢問,但是陳浩楠心裡亂糟糟的,哪還顧得了他們,他高聲一喝就把他們給嚇住了。又見他滿臉愁雲、眉頭深鎖的樣子,幾個人慌忙知趣地走開了。
這學期開學的那天,王澤調換了班上的座位。因爲陳浩楠上學期的終考成績很不錯,王澤不忍心再將自己的“愛將”丟在前排的“第一把交椅”上,於是便給他安排了一個較好的位子——中間一大組的第四排。這一刻,陳浩楠幾乎是在全班人的“矚目”之下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的。周邊的幾個人見了他冰冷的臉色,誰也不敢前去搭話。但是,沒一會兒,教室裡又慢慢地熱騰了起來。
也不知怎麼一回事,鈴聲響過好一會兒了,卻遲遲不見有老師來班上坐堂。不過,上自習了倒也有一點點好處,那就是唧唧喳喳的嚼舌頭的聲音漸漸地就沒了。然而,呆呆地坐在位子上好一陣子了,陳浩楠卻久久都不能靜下心來,從課桌裡拿出的一本書來,翻了半天,他什麼也沒有記下……
突然,同桌劉曉冬遞來了一張小紙條。閉着眼睛嘆了一口氣,陳浩楠慢慢地展開了小紙條,一看上面的字他便知道是徐子傑寫來的。紙條是這樣寫的:
浩楠:看到你剛纔回來的樣子,神情很不對勁呀!世事難料,禍福難測,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再說了生老病死也是自然定數,你就別太傷悲了,我想伊雯的爺爺遠在天堂也絕對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的!伊雯可好,她怎麼沒隨你一起回學校呢?阿杰留字!
看完了小紙條,陳浩楠慢慢地把它原樣摺好,放進了課桌裡。不由自主地,他側着頭看徐子傑一眼,也不知爲何,他突然之間有了一種特別想喝酒的衝動,這種強烈的衝動似乎從來都沒有過——是想求一醉?還是想借酒麻痹一下自己呢?說實在的,他說不清楚,也不想去探討清楚了……這種從未有過的衝動使得陳浩楠有了莫大的勇氣,他“噌”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然而,就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剎間,他還連連揮手給徐子傑了一個信號。
陳浩楠的這一舉動立即引起了班上的轟動,但是他根本就沒有在意,出了教室他便站在走廊上等着。徐子傑很快就出來了,看到陳浩楠深沉而又陰鬱的樣子,他立即就關切地問道:“浩楠,你還好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
“沒有,我好着呢!”陳浩楠嘴角微微一動,便笑着說道,“只是、只是特別想喝酒了,想找你陪我去……”
“喝酒?”徐子傑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急急地說道,“你還說你好着呢,我看你問題大了!”
“真的,我真的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喝酒了!”
“那還說沒事啊?”
“哎、哎、哎,打住、打住,你現在怎麼也變得婆婆媽媽了啊?!——給句痛快話吧,你到底去不去呀?”
“可現在正上着晚自習呢!”
“晚自習又怎麼了,我就是想痛快喝一回,我還沒蹺過課呢!”
“要是被班主任抓着,那可就糟了……”
“我看我還是一個人去吧,你這傢伙膽子怎麼越來越小了啊!”
然而,正當陳浩楠邁開步子要離開的時候,徐子傑卻一把拉住了他,連連笑着說道:“我怕什麼啊,我就怕王澤難爲你呀!既然你那麼想喝酒,我就捨命陪君子了——有什麼怕不怕的!”
“這纔是好兄弟嘛,走!”大聲笑了笑,陳浩楠便跟徐子傑相互摟起了肩膀,大踏步向前而進……
“你們倆去哪呀?”誰知,陳浩楠和徐子傑剛一走到樓道里,一個聲音突然把他們倆叫住了。他們兩個幾乎是同時轉過了頭,見是黎萍,他們幾乎又是異口同聲地問道:“萍萍,你怎麼也出來了?”
“我是想問問你們倆去哪呀?”黎萍靠上前來忙又問道。
看了徐子傑一眼,陳浩楠立即回答道:“我們倆準備喝酒去!”
“啊?”黎萍吃驚了不少,她一時之間嘴巴張得老大,“浩楠,你可是從來沒有遲到早退過的,怎麼現在上着自習還要去喝酒啊?!你可不能太放縱自己了,要是讓……”
這時,徐子傑一下子打斷了黎萍的話,並連連眨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了。看到他那個樣子,黎萍知道他肯定有什麼說辭,所以立馬就閉上了嘴巴。這時,徐子傑忙把陳浩楠拉到了一邊,小聲地吩咐道:“浩楠,你先到樓下去,在大廳裡等我,我跟萍萍說兩句話隨後就來!”
“那好吧,我在樓下等你!你可得快點啊!”陳浩楠說着話便衝黎萍微笑着點了一下頭,隨即,他就快下樓去了。
看着陳浩楠下了樓,徐子傑立即就轉過頭來說道:“萍萍,你剛纔是不是還想說‘要是讓伊雯知道了,她豈不是更加難過’?”
“你怎麼知道?”黎萍立即反問道。
“唉!”徐子傑嘆了一口氣說道,“幸虧我一下叫住你了,要不讓浩楠聽到了,他肯定更不好過了……”
“他怎麼了?”
“他擔心伊雯,心裡難受啊,所以——所以他想喝點酒麻痹一下自己!”
“那你趕快去吧,別讓浩楠在下面等久了,他跟伊雯兩個也真是夠苦的呀……”
“那我就先去了!”徐子傑說着便衝下了樓梯。
黎萍連忙追了幾步,大聲喊道:“你們兩個要小心些,儘量少喝點啊!”樓道里迴音很大,怕驚到其他人,她說着話,忙就趕緊捂上了嘴巴。但是,她的心卻又漸漸地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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