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喪葬之禮上,湘南之地多有這麼一個傳統習俗:凡無兒無女的年輕人去世,三天出殯;中年人過世,五天出殯;而老年人仙逝,則多爲七天或是九天出殯。歐陽伊雯的祖父年逾七旬,他的喪葬之禮至少得安排七天。
很快地,王澤就得到消息,說歐陽老先生的葬禮安排七天,也就是說這周星期六便是老人家出殯的日子。跟陳浩楠說了這事之後,王澤又找了胡菁和羅志鵬談話,隨後他又在班裡面宣佈了。因爲歐陽伊雯向來與人都是和善相處,從未跟什麼人吵過架紅過臉,再加上陳浩楠、徐子傑、黎萍和胡菁等人一活動,同學們紛紛解囊,兩天時間裡就湊了近三百多塊錢。爲此,王澤也掏了一百塊。
星期五,這是歐陽伊雯的祖父出殯之前的最後一天,按照湘南舊俗,今天前去祭奠老人家的親戚朋友將會是最多的一天。因此,上完兩節課,王澤就給陳浩楠、胡菁和羅志鵬三人特批了假,讓他們作爲代表前去歐陽家祭拜、悼念……
陳浩楠清楚地記得,當初文理分科,剛搬來214班的那天就“栽”在了胡菁手裡,儘管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跟她也少有接觸,但是他始終覺得這個女孩子難以琢磨、難以看清。至於羅志鵬,陳浩楠倒是知其厲害,此人陰招甚多、一肚子壞水,心胸狹窄、很不容人,是個打小報告的好手,可以說與年前被迫轉校的吳浩難分秋色!不過,他的成績確實不錯,上學期的期末考試竟然考了班上的第三名,因爲這樣,這學期一開學王澤就提他做了班長。雖然對此二人都不抱有什麼好感,但是這一次畢竟是代表班主任和全班同學而外出的“公幹”活動,陳浩楠並沒有以個人情感對他們倆有任何的牴觸情緒。相反,這幾天裡他還多次主動找他們商量了相關事宜。
在班主任和全班同學的目送下,陳浩楠、胡菁和羅志鵬三人緩緩地走出了校門。到了臨風鎮的大街上,他們便四下裡轉了轉,最後他們幾個在一家小店裡他們買了三樣東西:一個花圈、二十斤紙錢和三封炮竹(兩封大的、一封小的。這些都是班主任吩咐買的。
歐陽伊雯祖父家離鎮上不遠,坐車也就十來分鐘,但是這一次買了這麼多東西,而且還有一個大花圈,坐車自然是不可行的,只得步行了。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分配任務了,他們三個把所買的東西全都放在小店門口,立即就自行商議了起來。
羅志鵬本想伸手去提炮竹,但是看到胡菁板着臉站在一旁,他趕忙把手縮了回去,有些尷尬地笑着示意讓她先挑選——毫無疑問,胡菁選了最輕的而且最好提的炮竹。
這麼一來就剩下花圈和紙錢了。因爲心裡念着歐陽伊雯,陳浩楠哪在意那麼多,看着胡菁挑過了,他趕忙叫羅志鵬先挑。羅志鵬這位班長大人倒也爽快,見陳浩楠讓他先選,他立馬就樂顛顛地選了起來:他先是把那袋紙錢提了又提、掂了有掂,覺得有些吃不消,就趕忙樂“呵呵”地抓起了花圈……
一路上,胡菁和羅志鵬兩個說說笑笑的,只有陳浩楠默不吱聲,片語不。大概走了三四里路,胡菁突然快步跑着追了上來,問道:“陳浩楠,這一路上你怎麼不說話呀?”
“說什麼呀,沒什麼好說的!”陳浩楠的話冷邦邦的,他繼續走着,連頭也沒有扭一下。
這時,羅志鵬追上來連忙插了一句:“真是個木頭腦袋!”
當即,陳浩楠怒目一掃,羅志鵬見了,趕緊溜到了一邊。
一路繼續行進着,偶爾也有一兩輛車快駛過,揚起昏黃的塵土。這讓胡菁和羅志鵬兩人埋怨不已,喋喋不休,可陳浩楠仍然是一聲不吭、一言不……大概是走累了,胡菁和羅志鵬的話也漸漸少了。
“哎——喲!累死我了,我們休息一下吧!”忽然看到前邊有一塊大石板,胡菁一邊嚷着一邊就不要命似地跑了過去。她把炮竹往地上輕輕一放,便一**坐了下去。
“那我也坐下休息一會兒!”看到胡菁在石板上坐了下去,羅志鵬慌忙也把花圈往路邊的樹上一靠,就樂顛顛地跑着過去挨着她坐下了。
誰料,羅志鵬這個傢伙兩手跟腳似的,他沒有把花圈放穩,一下就傾倒下來。還好陳浩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花圈,並把它穩穩地靠在了樹上。胡菁爲之大嘆了一口氣,趕忙質問着羅志鵬道:“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啊,要不是陳浩楠手腳快一點,花圈都給你砸壞了!”
羅志鵬自知理虧,蔫在一旁,不敢言,像只受驚的小貓咪。
“好了,你也別在怪他了,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陳浩楠把弄皺了的紙錢捋了一下,而後又看了胡菁一眼,連忙建議道。
陳浩楠一言,胡菁立馬就站了起來把炮竹提在了手裡,並大聲吼着羅志鵬說道:“走啦,我們走啦,你別坐着了!”雖然極不情願,但是也沒有辦法,羅志鵬只得乖乖地站了起來去扛花圈。
就這樣,一行三人又繼續趕起了路。可是,還沒走出半里路,羅志鵬又在後邊張着大嘴嚷叫了起來:“我說陳浩楠,你到底知不知道走啊?我們都走了老半天了,還有多遠啊……我都累得快不行了!”
陳浩楠彷彿沒聽見似的,他只顧嗡着頭向前走着,根本沒有在意羅志鵬一旁着牢騷。可是,一旁的胡菁卻憋不住了,她聳拉着臉,轉身就對着羅志鵬喝道:“你到底是不是個爺們,走這麼點路就說累了,你羞不羞啊?”
一聽到“你”幾個字從胡菁的嘴裡飛了出來,陳浩楠不由地大吃了一驚,這可是他第一次聽到女孩子罵這種髒話。本能地他想對胡菁說道幾句,但是一想到羅志鵬真是夠賤的,讓他碰碰胡菁這個大刺蝟也好。於是,陳浩楠什麼話也沒有說,不過他在心裡倒是偷着樂了一下。
被胡菁這麼劈頭蓋臉的一罵,羅志鵬的臉紅得跟豬肝似的。然而,還沒一下,他又厚着臉皮大聲問着陳浩楠道:“到底還有多遠啊?”這一次,他特意躲得遠遠的,生怕再惹了胡菁、讓她再飆。
回頭看了一眼羅志鵬,他那苦笑着的樣子讓陳浩楠忍不住大笑了幾聲。擔心那傢伙再死纏爛打,沒完沒了問個不停,陳浩楠想了下忙就回答道:“據我估計,大概還有五六里路的樣子——不過、不過這我不敢百分百肯定,我也只是送了伊兒去過一次,而且還是坐車的,一路上也沒留意太多……”
“啊,還有那麼遠啊!”羅志鵬聽到陳浩楠說還有五六里路,或許還要更遠,禁不住就大叫了一聲。然而,沒一下,他又自言自語似地奸笑道:“幸好等會兒有頓好吃的,要不走這麼遠的路豈不是太冤了!”
“什麼?你說什麼?!”雖然說羅志鵬是喃喃自語,聲音很小,但是陳浩楠和胡菁還是清楚地聽到了,憤怒之心使得他們倆張口就對着羅志鵬大聲吼了起來,幾乎是異口同聲的。
被這麼一吼,羅志鵬連忙矢口否認說:“沒、沒說什麼,我沒說什麼呀!”
陳浩楠本來就看不慣羅志鵬這個所謂的班長先生,再加上這位班長大人一路上老是婆婆媽媽、唧唧歪歪、胡說八道的,他心裡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這會兒那傢伙又說出這麼一句混帳話來了,陳浩楠怒火上涌,把手裡的紙錢袋子一放他便掄起了拳頭,準備暴打那王八蛋一頓。誰知,胡菁這時卻搶了先,她連炮竹都不沒有放下,衝上去便一把揪住了羅志鵬的耳朵,怒聲喝道:“你還是不是人啊,人家歐陽伊雯家裡正辦着喪事,每個人心裡都悲痛不已的,你卻就知道吃——吃你個大頭鬼呀!”
羅志鵬被胡菁這麼一揪,一個勁地就“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待胡菁把手放下,他的臉已經跟豬肝沒有二樣了。
從來都是以淑女形象示人的胡菁突然來了這麼一手,陳浩楠幾乎驚呆了,傾刻之間,他對這個平日裡對許多人都一屑不顧的女孩子有了一絲好感,甚至是敬佩之意。見她幫忙教訓了羅志鵬,又見那個傢伙痛得“哇哇”大叫了,陳浩楠心中的憤怒自是減了好幾分,他不由地便鬆開了緊緊攥起的拳頭。過了一下,他又提起了紙錢,忙又催促似地嚷道:“別再磨磨蹭蹭了,我們是出來辦事的,又不是來鬧着玩的!——趕路要緊!”
“哼!”胡菁重重地跺了一下腳,她衝着羅志鵬瞪了一眼,便提起炮竹快步跟上了陳浩楠。
羅志鵬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也許是突然想到自己不對了,他忙舉起花圈就追了上去,一個勁地跟陳浩楠和胡菁道歉,說自己犯糊塗,說自己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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