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些許陽光、些許夢(02)

卻說李東林看見陳浩楠跑出教室之後,很快就追了出來。他先是跑上頂樓天坪,不見陳浩楠的人影,他就直奔幽園而來了:因爲他清楚地知道除了教學樓的頂樓天坪之外,幽園是陳浩楠唯一的情感驛站了。

李東林從幽園的門口開始找,差不多尋了半個園子,他才發現陳浩楠蹲在一棵矮樹下——他正對着僻靜的一角。

看到陳浩楠靜靜地坐着,李東林心中不由地舒了一口氣,但他沒有開口叫他,只是遠遠地看着,他覺得:或許讓浩楠好好靜一下,他的心情會有所好轉的……

陳浩楠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死死地盯着園牆。忽然,他猛地一拳打在地上。李東林站在後面,他看見陳浩楠竟如此跟自己的身體過意不去,心裡甚痛難捱,不禁失聲喊了一下:“浩楠——”

突入而來的聲音,陳浩楠本能地被驚了一跳,他忙又本能地轉着頭四下看了看——發現是李東林,陳浩楠的嘴角微微啓了啓,但是他終沒有說出一個字就把頭轉了回去。李東林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走了過去就挨着陳浩楠坐下了。

李東林仍然不說話,他看了看陳浩楠就低下了頭。而陳浩楠也不出聲,只顧把頭埋在膝間,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時間在沉默中悄悄地流逝,黑夜悄然而至,幽園裡很快就暗了下來,直至低矮的樹下伸手不見五指了,校園裡也漸漸靜了下來:晚自習開始了。然而,陳浩楠和李東林兩個卻毫無反應,他們倆靜靜地坐着,只是偶爾動一下,拍趕着落在身上的蚊蟲……

最終,陳浩楠改變了一直抱頭的姿勢,打破了沉默說道:“東林,已經上晚自習了,你就別陪我在這裡耗時間了——回去吧,讓我一個人再坐一會兒!”

李東林心中本就在籌劃着言語,不料卻讓陳浩楠搶了先,漆黑裡,他又看了看他模糊的臉,但並不急着答話。然而,李東林的毫無動靜,卻讓陳浩楠急了:“你先回去呀,我再靜一下子也回教室去了!”緊接着,他強調似地又說:“我沒事的,你先回去吧!”

“還說沒事!?”李東林被陳浩楠這麼一激,心中的火氣立馬就涌了上來,“你看你現在成什麼樣了?還像以前那個灑脫自信的陳浩楠嗎?你現在都完全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你知不知道啊?!……我知道你有事情瞞着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這做兄弟的很爲難呀——你說句老實話,到底還有沒有把我當兄弟啊?”

陳浩楠的心頭一震,漆黑中他也看不清李東林的臉,但他似乎明顯地感覺到了他急促的心跳聲。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充斥着感動和激動,不由地他的雙眼就噙滿了淚水,但是他極力忍着——沒有讓一滴眼淚掉下。“我當然把你當兄弟、當最好的朋友,還有你爸爸媽媽和佳佳也都是我的親人,但是……”他激動地說,可後面的許多話都被卡住了。

陳浩楠說着說着就沒了聲音,李東林一急,立馬就反駁道:“‘但是’什麼呀?你說你還把我當做兄弟,那你爲什麼老是不把我當做一回事呀?”

“沒呀!”陳浩楠覺得有些冤枉。

“還‘沒呀’呢?”李東林說着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做了幾個呼吸。然後接着又說:“別人不瞭解你,我還不瞭解你嘛!我知道你一定有事,告訴我,是不是你爸爸的病情轉重了……”他把手輕輕地搭在陳浩楠肩上,他看着他,眼睛裡帶着一種強烈的渴望。

“東林,真的謝謝你!但是很多事情你是幫不了我的,無論如何我都得靠我自己才能走出陰影……”陳浩楠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他害怕自己的淚水在不經意間破堤而出。

“陰影?什麼‘陰影’?”李東林急切地問。

“我爸去世了……”陳浩楠覺得不能再隱瞞李東林了。他覺得如果再把自己的事隱瞞着,那是對朋友的一種傷害和侮辱,那也是對友誼的極大褻瀆。但是,爲了儘可能不把自己的情緒傳染給李東林,他的話說得很平靜。

夜靜悄悄地,不時風兒輕輕一吹,讓人感到絲絲涼意。但是陳浩楠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把李東林給冰封了,他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說:“浩楠,你哭吧,哭一會你就會好受一點的……”

“我不會再輕易哭的,”陳浩楠咬着牙,生硬地說,“至少,我不會當着別人的面流淚了!”

“你這又是何必呢?哭出來你會好受一點的,況且——況且我又不算是‘別人’啊……”李東林擔心陳浩楠會憋出病來,所以他希望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場,而後再走出“陰影”,重新面對新的生活和新的挑戰。

“你不用說了,我不會哭的!如果讓我爸爸在天上看到我哭鼻子,他會罵我的——因爲,他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陳浩楠極力壓着自己的悲傷,不讓淚水流下。頓了頓,他又緩慢地說:“我爸爸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他都會咬着牙一個人扛着。你知道嗎,我爸爸病情惡化之後,他總是死死地咬着牙,從來不叫痛——等到夜深了,我爺爺奶奶睡下之後他纔敢輕輕地**幾聲。在強忍着痛楚的時候,他就死死地抓着牀梆——我媽媽哭着告訴我這事之後,我去看那牀梆,竟然被我爸爸的指甲扣出了幾個深深的坑印……”說到這裡,他不由地把拳頭攥得緊緊的。

“你還是彆強忍了,我想你爸爸也不願意看到你傷心難過的樣子,他一定希望你早日振作起來,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學習……”李東林聽了陳浩楠的話,先是沉默,沉默過後便又禁不住勸慰着說道。

“我一定會振作起來的!”陳浩楠“忽”地一下站了起來。接着,他又把李東林拉起了,說:“我們別在這裡待了,回教室吧,要不老李又要吩咐人四處找我們了……”他說着就低着頭從樹下穿了過去,一下子就竄到了石子小徑上。

“你、你……”李東林還有一肚子話還沒說,但是陳浩楠摸着黑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他沒有辦法,只得摸着黑跟了上去,但是無限的疑慮和擔憂卻向他一步一步地逼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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