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靠在車窗上,陳浩楠透過玻璃看着外面的世界,天空藍藍的,不時地還飄過幾朵白雲;路旁的一棵棵樹和一座座小山丘迅速地闖入眼際,又迅速地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漸漸地,眼睛有點累了,樹和山丘也模糊了,陳浩楠不知不覺地就打起了盹。
“喂,小夥子,到S中了!”售票的阿姨輕輕地推了推陳浩楠。這是剛上車時,陳浩楠與跟這阿姨說好的。
謝了阿姨,陳浩楠提着包快速地跳下了車。把手腳展了展,又蹦了兩蹦,他便往學校的方向走去了。
學校大門口聚集了一大堆人在看喜報,唧唧喳喳的,好不熱鬧。又跟往年一樣,喜報的內容先是感謝一通上級領導的英明指導,我校今年高考又創佳績,接着就列舉一些被重點高校錄取的學生的名單。對於這些,陳浩楠毫無興趣,人家考上了是人家努力的結果,別人再怎麼評論也還是如此,考上了就是考上了,沒考上就是沒考上。把人家的名字用個大字報粘貼起來,這個算怎麼一回事啊,說直了還真有點像舊社會裡買賣奴隸似的,被人指指點點的。
看着校門口這一大撥子的人,陳浩楠忍不住冷笑了幾下,這笑聲是無奈還是譏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沒有停留一刻,他便走進了校園。首先,他把隨身而帶的行李放到了宿舍,接着便到班主任辦公室報了到,再是到總務處繳了費,最後他又回到了宿舍……
趁着衆人都在忙着亂侃胡謅,宿舍裡又亂糟糟的,陳浩楠便一路小跑着走出了學校。他這是到好哥們李東林家看望李家父母了,順便取一下先前存放在他們家的被鋪和行裝。
看到陳浩楠來了,李家父母都很高興,他也很有禮貌地跟他們問了好、請了安。可是,李東林和李佳都不在家裡,陳浩楠不便多待,提了被鋪蓋頭他便返回了學校。
回到宿舍裡,把編織帶一打開陳浩楠就驚了,因爲他發現被罩和牀單顯然是洗過了,褥子也剛剛被曬過,沒有一點溼潮的感覺。他知道一定是李東林的母親幫忙弄的,心裡好生激動和溫暖,感動的淚珠兒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擔心被人看見,陳浩楠迅速地拭去臉上的淚珠,可是轉頭一巡視,宿舍里根本就沒有其他人——他忍不住又笑了笑自己。“真是謝謝喬姨了,他年有所成就一定要好好報答李家的恩情呀……”陳浩楠心裡一邊想着,一邊細緻地鋪着牀。
鋪好了牀,陳浩楠取出毛巾到水房裡洗了一把臉,把全身上下也擦拭了一番。也許是因爲昨夜睡得太晚了,忙活了一陣他便感覺有些困了,睡意一陣一陣地往上涌。“先睡一覺吧……”小聲地嘀咕了一下,陳浩楠倒頭便睡,不一會兒他便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浩楠才慢慢地醒了過來,睡眼惺忪的,他看見有個人坐在自己的牀邊。“誰呀……”他翻坐了起來,拉長着聲音問道。
“噢,浩楠,你終於醒了啊!”李東林見陳浩楠醒了過來,忙放下手中的書,笑了笑說。
“是東林呀,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也不早點叫我呀?”陳浩楠說着話便穿好了鞋子,隨手他又把放在牀頭的T恤衫往身上一套。
“看你睡得正香着,我就沒叫你了,看到櫃子上放着一本雜誌,我就拿起來看了……”李東林又拿起了書,把它重新放回到了櫃子上面,“呵呵,可是沒想到你小子還真能睡呀,我一本書都快要看完了,你才醒來啊!”
“是嘛!”陳浩楠笑了笑,“大概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吧,我真有些困,要不我再睡會兒,你再等等?”
“你敢,你還敢睡,老子都等你半天嘍!”李東林一下子湊了過來,一把抓住陳浩楠的衣領,開着玩笑道,“我看你小子昨晚上跟哪個佳人美眉約會去了吧?”
“嗯哪,這次你還真是猜對了,”陳浩楠笑了笑說道,“不過——不是一個美眉,而是兩個哦!”
“哎喲——!你小子還真是豔福不淺啊!老實交代,跟誰呀?”李東林頓時來了興致,眉頭一愣一愣的。
“不跟你瞎扯了!”陳浩楠見李東林那樣子特好笑,便道出了事情的真相,“昨天餘芬和餘娜姐妹倆去我家看我了,晚上我跟她們倆聊天,直到凌晨才睡下……”
“她們倆怎麼突然去看你了?這麼大熱的天,不在家裡面好好呆着,瞎跑着幹什麼呀?——是不是有什麼事啊?”李東林自個兒分析着,又自個兒滑稽地點了點頭。
“哎呀呀,東林,你小子還真聰明瞭一回……”
“那是當然的……”李東林笑着晃着腦袋,不過,他立馬就愣過神來了,“哎呀呀,等等、等等,我差點被你這個臭小子給陰了呀!——什麼‘還真聰明瞭一回’,我一直都聰明着呢!……說吧,老實交代,她們姐妹倆找你幹嗎呢?”
“她們倆要轉學了,是跟我來告別的……”陳浩楠有氣無力地說道,說着話他還嘆了一口氣。
“好端端的她們倆轉什麼校啊……”李東林的這句話剛要出口,他注意到了陳浩楠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便立馬住了口。忽然,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便急着問道:“浩楠,你有沒有聽到你們班上的人議論些什麼?”
“議論些什麼呀,我沒太在意……”陳浩楠回坐到牀邊,心裡沒有太在意李東林的話。
“就是蕭秋明考上北京R大的事呀!”
“什麼?秋明考上北京R大了?”這一下,陳浩楠來了精神,他又跳了起來,連連追問道,“這怎麼可能呢,他不是被學校給開除了嗎?況且——他不還是高二嗎?他怎麼就參加高考了?”
“這事我就不知道了……”李東林攤開了雙手說道,他還笑着聳了聳肩。
“你這是從哪來的消息——不會是無稽之談吧!”陳浩楠笑着看了看李東林。
“我哪能呢?”李東林有些無奈地說道,“這個消息好多人都知道了,校門口的喜報上都寫了蕭秋明的名字——你沒有看到喜報嗎?”
“門口的喜報我倒是見到了,但是——我沒擠進去看?……走,我要親自去看看!”說着話,陳浩楠就拉着李東林跑出了宿舍。真的,這世間的事太無奇不有了,雖然是鐵哥們的話,陳浩楠還是不敢百分之百肯定。
“你慢點呀……慢點、慢點……”李東林被陳浩楠緊緊拽着拉在後面。然而,陳浩楠只顧拉着他飛快地跑着,他真怕他會摔一跤,急急地在後面嚷着叫着。
紅色的大喜報下仍然聚集着很多人,他們議論紛紛的。陳浩楠哪裡顧得着他們的聲音,他只是拼命的往人羣裡擠着。終於,他擠到了前面。終於,他看見了蕭秋明的名字赫然寫在紅色的喜報上面:蕭秋明——錄取學校——北京R大。
“真不可思議啊!太不可思議了……”陳浩楠一連說了好些個“不可思議”。
這個時候,李東林也擠到了人羣前面,他笑着說道:“浩楠,這回你都相信了吧,我哪能騙你呢?”忽又聽到陳浩楠的口裡連連說着“不可思議”,他忙又追着問道:“什麼‘不可思議’呀?”
“真是‘不可思議’啊!”陳浩楠又嘆了一聲。隨即,他便擠出了人羣。
李東林也跟着擠了出來,他追上陳浩楠,急急地詢問道:“浩楠,你這是怎麼啦?”
“真是‘不可思議’啊!”陳浩楠又是這麼一句。
李東林拼命拉住陳浩楠,大聲喝道:“你到底是怎麼啦?!”
大概是李東林的大聲一喝起了成效,陳浩楠停住了腳步。他搖了搖頭,一個勁地說着:“我沒有想到蕭秋明那臭小子會考上北京R大,但是,我更加沒有想到學校是那麼無恥——他們居然還厚着臉皮把人家蕭秋明的名字寫在了所謂的‘喜報’上面。呵呵,上學期開除人家的時候是那樣絕情絕義,可如今呢,人家考上好學校了,他們居然還敢厚着臉皮……真他媽的太不可思議了!”他心裡很是氣憤,他都不知道用什麼詞語才能表達自己的憤慨之心了,大概也只有“不可思議”這四個字才能加以表達吧!
“是呀,學校也真是他媽的太可惡了,忒不人道了!”大概是陳浩楠的話,還有他的那種激動的神情影響了李東林,他也不由地嘆了口氣,大聲罵道。
“東林,我現在腦子有點亂,我想先靜一靜,晚上我再去你們教室找你!”說着話,陳浩楠便跑步走開了。李東林在後面叫喚了好幾聲,他都沒有回頭應答,或許他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了:這個社會很複雜,不過,很多時候,學校這個環境更加讓人難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