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陽呵呵笑了:“你真要能吃我也不用裝暈了。”說着岔開了話題:“你認識我?”
大穿山甲死死的盯着溫樂陽,彷彿在猶豫着要不要一口咬下去。溫不做滿臉的輕鬆:“穿山甲你可別打錯了主意,小心把自己吃成個圓圈!”
大夥先是一愣,跟着都笑了,只有老實孩子駱旺根依舊滿臉的納悶:“什麼圓圈?”
溫不做得意洋洋伸手一指溫樂陽:“他還抓着穿山甲的尾巴呢……”
大穿山甲能遁地開山,身體卻異常柔軟靈活,尾巴還被溫樂陽抓在手裡,上半身已經轉了過來,和他正面相對,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我認得你,峨眉山你和大小兔妖在一起,還有貓妖萇狸。”
穿山甲的腦袋比着小房子還大,巨嘴開闔說話,噴出的氣息吹得一羣人衣衫獵獵。小易、蚩毛糾、不說不做和駱旺根一起怪叫着趕緊捂起鼻子跑開了,屍煞猶豫了一下,也跑了。
溫樂陽溼漉漉的站在原地沒動,滿臉無可奈何,抹了一把臉正要說話,大穿山甲再度開口:“小子,破土爺爺得道千年,犯不着跟你敷衍,如果我妖力尚在,早就一爪子把你們拍成肉泥了,有什麼要說的要問的,你就開口,用不着抓着爺爺的尾巴不放。”
大穿山甲在兩千年前就是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連老兔妖不樂那時候都沒出世。
溫不做跑到了穿山甲的側面,確保自己不會被他噴到之後,才笑着問:“我們當然知道你妖力不在,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那些挖山的力氣跑哪去了?”
大穿山甲像是被刺激的倒了似的,霍然回頭,把大嘴對準了溫不做:“破土爺爺一身的本領都在鱗甲上,現在被石林裡的那個妖女害了,幾個月之內都沒有力氣!”
溫不做破口大罵,擦着臉又跳到了別處。
小蚩毛糾就聰明多了,直接躲在屍煞身後,探出小腦袋笑嘻嘻的繼續問:“我不信你這麼老實,妖力沒了會直接告訴我們。”
穿山甲非常敞亮地哈哈一笑,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現在的處境:“爺爺沒有妖力,被你們試探出來是早晚的事,我要說我現在力大無窮神通驚天,你們就會放開我然後落荒而逃嗎?”
溫樂陽也笑了,鬆開了它的尾巴:“前輩……”話音未落,猛地驚呼了一聲!
細皮嫩肉的大穿山甲一俟尾巴脫離桎梏,立刻高高躍起,半截身子轉眼就鑽進了土裡,撒腿要跑。
溫樂陽又好氣又好笑,身子一晃鬼魅般的欺身而進。就在穿山甲眼看就要逃遁的時候,一把薅住了地面上僅剩的那一截尾巴尖,生死毒迅速流轉,全身猛地發力。
啵,一聲輕響,幾十米的大穿山甲被溫樂陽從地下拽了出來,在半空中畫出一個驚世駭俗的弧線,氣勢恢弘地砸在了地上。
不遠處重傷倒地的祁連仙宗弟子,都被震的身體一跳,幾個體質稍好的弟子看見自家老祖宗神獸臉着陸。目眥盡裂,掙扎着想要爬起來拼命。
大穿山甲這下被摔得七葷八素,轟然一聲變成了方頭大漢的人形,不過沒有了那身又嚇人又噁心但是威風凜凜的鱗甲,身上的皮膚白皙水嫩,比着小易都不差。變成大漢的破土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些,瞪起眼睛對着正要過來拼命的祁連弟子怒罵:“想過來送死嗎?要有力氣就去看看你們掌門,沒力氣的就老實趴着別動!”
小蚩毛糾看到大漢破土的狼狽相,眉花眼笑的搖搖頭:“你不老實,你不是說你沒力氣了嗎?差點讓你逃了!”
破土被摔得灰頭土臉,嘴上卻一點也不吃虧:“你個小肉墩子懂個屁!兔兒愛跳貓兒會叫,爺爺是穿山甲,挖洞是天生的本事,沒有妖力神通,也照樣能遁地鑽山。要不是我沒有了護身的妖力,就憑這小子能抓到我?”
破土說着,有些不屑的斜忒了溫樂陽一眼:“小子,對不對?”
溫樂陽也不當回事,修妖成人的,似乎神經都不怎麼正常,笑着點了點頭,把話題拉了回來:“我們只想問些事情,還請前輩如實告之。”
溫不做也站到溫樂陽身旁,臉上掛着微微泛起陰狠的小人笑:“穿山甲,你想好了再說,咱們想聽實話不是什麼難事!”
三寸丁溫不說嘴角微微動了,似乎是笑了一下,沉聲說:“我遇到最狠的人,堅持了三天,最後用左眼看見自己還在眼眶子裡的右眼,爬出了半隻蟲子,馬上說了實話。”
溫不做嘿嘿笑着又補充了句:“咱們死字號,可不會給犯人照鏡子!”
老實孩子駱旺根費力的吞了口口水,想象着一個人不照鏡子,會在什麼情況下,才能用左眼看見自己那隻還在眼眶子裡的右眼。
小蚩毛糾依舊是笑嘻嘻的:“兩位溫大哥要是問不成,就交給我試試,咱們苗家也有些稀奇古怪的手段呢!”
駱旺根臉色青白,結結巴巴的說:“最後要還不行,我也想試試……控屍釘魂,然後讓他殺那些老道,穿山甲應該能知道自己幹什麼,但是身體就不聽自己指揮……還有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啃掉自己的手……”
其他人一下子都不說話了,大漢破土在不說不做和小蚩毛糾開口的時候滿臉無所謂,直到駱旺根結巴着說完,才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子,真沒看出來!”說着,又斜忒了溫樂陽一眼:“爺爺犯得着跟你們這些後輩小子扯謊話嗎?”
溫樂陽立刻開口發問:“上次在峨眉山,前輩和萇狸師祖接踵離去,我想問問您,後來萇狸師祖抓……找到您了沒有?”
破土悻悻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貓妖天生善捕,你們看看這世上,有餓死的老虎狗熊,有餓死的野貓嗎?我的修行又不如她,跑了六十多天,有好幾次明明都已經把她甩脫了,後來不知怎地又被她找了上來,晦氣,我就不明白,我怎麼招惹她了!”
小易笑得花枝亂顫,小臉發光由衷的爲自己那位萇狸師祖自豪:“你就是沒招惹她,所以才只被拔掉了一身鱗片,你要是惹到她,還指不定會死得多慘。”
破土聽到小易的話,明顯打了個激靈,萇狸給它留下的陰影實在太深了。不過在昨天它又遇到了一個可憐巴巴的錐子,有力的挑戰了萇狸在破土心裡絕世第一妖女的地位。畢竟第一次拔鱗片是舊愁,早就不疼了;第二次拔鱗片可是新恨,到現在爲止身上還覺得冷颼颼的,不太適應。
溫樂陽神色關切的繼續追問:“後來呢?”
破土滿臉不甘心:“她抓住我先問了些陳年往事,早知道就是那麼幾句話,我也犯不着自斷一臂!”
溫樂陽早就收斂了笑容,語氣真誠而實在:“事關重大,請前輩細說。”至於破土到底會不會講實話,也要等他說完以後再判斷了。破土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琢磨着從哪裡開始說起,溫樂陽沉聲提醒:“從頭開始說。”
破土想了一會,理清了思路之後,沒有直接提起萇狸,而是望向溫樂陽:“你知不知道,有一夥子人,兩千年裡傳承有序,不停的殺妖擷元?”
溫樂陽點點頭,天下大妖死傷殆盡,裹環在玉刀裡苟且偷生,都是他們所爲。
渾渾噩噩的彩虹兄弟,還有峨眉山上與一字宮魏老三同歸於盡的血宗餘孽瘌痢頭老者,就隸屬這夥人。
破土哼了一聲:“這幫兔崽子殺妖擷元,在遇到萇狸不久之前,爺爺不小心落到了他們手裡,不過他們看上了我能遁地開山的本事,沒有直接殺掉我,而是給我下了幾道禁制,封住了爺爺的大半妖力。那次那個瘌痢頭老頭帶我去峨眉山,本來是爲了找個藏在山腹地什麼狗屁隱修。結果他手下那七個傻子遇到兔妖,又興高采烈的捉妖。”
就是因爲大小妖僧被彩虹兄弟打得重傷垂死,萇狸才帶着溫樂陽跟和尚老道兩個散修,去了峨眉山。
當時破土就是從瘌痢頭老者身邊逃脫,隨後發現兩隻兔妖釋放妖氣,他當然不知道兔妖是在誘敵,帶着一副熱氣騰騰的好心眼趕來通風報信,這才遇到了萇狸,一追一逃而去。
破土是穿山甲成精,最會逃遁,萇狸在峨眉山施展霸道的妖法,救活了兩隻兔妖,自己的妖力也損耗了些,一直追了兩個多月才抓住了他。萇狸要問的,自然是兩千年前,拓斜在離開了峨眉山斬雁峰古洞之後,在人間留下了什麼消息。
結果穿山甲破土一問三不知。
破土在普通的修士眼中兇猛彪悍修爲通天,但是和萇狸、拓斜、裹環等人一比,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傢伙,在萇狸與拓斜聯手,力戰裹環、黑白島隱修等人的大戰裡,祁連仙宗從掌門到神獸,全都是搖旗吶喊的小嘍,根本就插不上手,事情之後也就各自散去了,至於拓斜去了哪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或者說他也沒資格知道。
破土說到這裡,表情有些無奈:“萇狸正在問我的時候,那羣殺妖擷元的兔崽子,也追蹤而至,個個都帶着專門剋制妖力的浩氣法寶,他奶奶的!”
溫樂陽腦子嗡的一聲,眼珠子都立起來了:“萇狸師祖被這夥人抓走了?”他最擔心的就是萇狸被這夥人算計了,雖然萇狸神通驚人,可這夥人有專克妖力的法寶,而且背後還有極厲害的人物。玉刀裡的裹環,論起本事就和萇狸不相上下,但是在兩千年前就被這夥人害慘了,萇狸又無比自負,真要被他們抓走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破土滿臉稀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萇狸要被抓走了,我不也得被抓回去了?後輩的小子啊,怎麼這麼毛躁!”
溫樂陽一跺腳,沒好氣的說:“您就別那麼多廢話了,接茬往下說吧。”
破土繼續說:“那夥人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萇狸貓妖的事情,他們是衝着我來的,他們能隨時找到我的位置……”
溫不做笑了一聲,打斷了破土的話:“笑話,你穿山遁地,那些人這麼容易就找到你了?偏偏又這麼巧,剛好萇狸師祖剛抓到你,他們就上門了?”
小易從旁邊一邊琢磨着,一邊說:“會不會是因爲那夥人給他下了禁制,所以能隨時找到他?”
大穿山甲卻搖搖頭,根本不爲自己辯解,反而替溫不做來駁斥小易:“如果相距很近,倒是能有這種和主人心意相通、用來追蹤的法術,要是隔上千裡萬里,什麼神通都白搭!”
小易皺起了漂亮的眉頭:“那他們到底是怎麼找到你的!”
破土的眼中現出了一絲深刻的悲哀,淡淡的問溫樂陽:“你聽說過GPS嗎?”
溫樂陽愣了一下,反問:“你還知道G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