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卓聽到眼前的女子說的這話，心中一痛。
天后瞥見聖卓的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繼續笑道：“聖卓你可知道，你口口聲聲說心裡的那個人，死的時候，留下的話是什麼？”
聖卓看着天后道：“什麼？” “下輩子，不要相遇。”天后說完，看着聖卓哈哈大笑起來。
聖卓斂了斂目光，看着眼前發瘋一樣的女子，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話。”
“當時在場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是如今的天帝陌華，他該不會是還沒有把這個告訴你吧？”天后那張本來高貴大方的面容，口中卻吐出一個個惡毒的字眼。
聖卓看着天后，收回目光，儘管根本就不願意去相信這個女人口中說的話，可惜卻忍不住要懷疑，蓮惜死去的那日，一身月白衣裳的陌華面無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態度平靜，語氣平緩的向自己陳述蓮惜死亡的經過。
那個狀態平靜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孩子看着自己的母妃死去的樣子。
那時候聖卓心中是傷心欲絕的，可是，作爲坐在仙界最高位上的那個人，即使心中再悲痛欲絕，也不能夠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來，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兒子。
聖卓強忍着悲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小小少年，聖卓更是告訴自己不能在這孩子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來。
“你母妃最後可留下什麼話了？”聖卓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牡丹問道。
少年陌華的目光閃爍了下，看向眼前的聖卓堅決的說道：“沒有，母妃她沒有留下任何話。”
沒有留下任何話麼？
當時聖卓他因爲心愛之人去的太突然，根本就沒有認真去想那個少年的態度言語。
現在聽到天后如此這般的說。
才猛然想起當初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少年，平靜無波的態度，到最後自己問你母妃可留下了什麼話？的時候，那少年閃爍的眼光。
儘管心中知道眼前的天后之所以這麼對自己說，其目的就是要讓自己難過，可是聖卓到底曾貴爲天帝，什麼人在他面前說謊，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想到這裡，聖卓是即悲又喜。
悲的是，自己最心愛的那個女子，到最後還是後悔了。
喜的是，自己和蓮惜所生下的兒子，真的是做天帝的料子，這樣想來，這仙界交給陌華，他放心了。
想到這裡，陌華又重新躺在了躺椅上。面色恢復了剛剛的平靜。
看得旁邊的天后一怔，他沒有聽到自己的話麼？ “你說對，畢竟她爲我吃了不少的苦。”其實仔細想想，天后說的話沒有什麼不對的，畢竟，作爲丈夫、作爲父親，聖卓是個很不稱職的男子。
天后看着眼前這個男子，那平靜傷感的神情，再次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整座雲兮殿中飄蕩着女子瘋狂的笑聲，只是任誰聽了，都可以聽出那女子的瘋狂笑聲中隱藏的悲傷。
等到天后止住了笑意。
聖卓說道：“聽說陌華已經要放你離開了。”
“
怎麼？”天后看着聖卓等着他說下去。
“我如今已經不是天帝，你自然是可以離開這囚禁你的天宮了。”
天后看着眼前的男子如此說，怔了怔，最後卻笑出眼淚來。
“現在你肯放我離開了。” 聖卓點點頭。
天后繼續仰天大笑，彷彿這是她自出生以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搖椅上的聖卓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離開這天宮麼？怎麼？
天后止住笑意，看向躺在搖椅上的那個男人，說道：“我也後悔了。”
天后說完，匆匆走下臺階。
卻猛然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轉身就看見。聖卓胸前的白色的衣服被鮮紅的血液染紅浸透了，被鮮血染紅的圖案就像是一朵華貴嬌豔的牡丹。
聖卓看着天后回頭，勉強的笑笑道：“到底這副模樣還是被你看去了。”
多少年了，時間久的天后都不太記得了，自自己與眼前這個人成親之後，他幾乎再也沒有對自己笑過了，其實仔細想想，這男人似乎一直都沒有怎麼對自己笑過。
這會兒，生離死別之際，他卻對自己笑：“到底這副模樣還是被你看去了。”
天后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你知道，你寢宮中，那神農鼎是怎麼回事嗎？”
幾位皇子聯手打着清君側的名義逼他們的父君退位，仙界上所有的仙家心中都明白，其實那清君側的前面兩條都是很容易被天帝推翻的，只有那最後一條。神農鼎在天帝的寢宮中搜出來，不管是不是陷害，當時的情景根本一切根本就來不及，那時候即使聖卓讓在場的衆位仙家都相信自己是被陷害的，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找證據證明自己是無辜的，藍夜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去找什麼證據的，而且聖卓相信，以他那兩個兒子之能，既然把神農鼎的事情給抖出來，就一定不會給別人留下什麼證據可尋。
“知道。”聖卓止住了咳嗽這麼說道。
天后不解的看着眼前躺在搖椅上的男子。
“天宮中，除了你，也沒有誰有那個本領進入我的寢宮了。”聖卓平靜的說道，那平靜的態度就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天后聽了聖卓的話，一臉的驚異，良久才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是何時知道的？”
“雪薇與靖瑤這兩位仙子從寢宮中搜出神農鼎的時候。”其實聖卓沒有說，早在看到藍夜那態度的時候，聖卓心中就已經有了這個懷疑，只是那時還只是懷疑而已，直到雪薇與靖瑤這兩位仙子一齊把神農鼎從自己的寢宮中搜出來的時候，這才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疑。
“那你……”那你爲何不說。
“其實這樣也好，本來我已是很累了。”聖卓嘆了口氣繼續微笑，不知怎的，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之後，他這幾日竟笑的出奇的多。
天后轉過身背對這躺在搖椅上的聖卓，道：“可是我，不後悔。”
聖卓明白她說的什麼意思。
她是毀掉你，我不後悔。
聖卓沒說什麼。
天后從臺階上下來，不理會身後的男子咳嗽的怎樣的劇烈，離開了雲兮殿。
回到天后宮的路上，天后的腦海中還不斷的出現聖卓說的話。
他說：聽說陌華已經說要放你離開仙界了。
他說：我如今已經不是天帝了，你自然是可以離開這囚禁你的天宮的。
其實這男子什麼都知道，他知道這天宮囚禁着她，早就知道，卻遲遲不肯放她離去。
等到今天，他不是天帝了，快要死掉了，這才終於說要放她離開。
當時，天后聽了，卻只想放聲大笑。
哈哈哈，這話說的多可笑，他那態度看起來是放手，卻顯得她可憐又可笑。
“可以離開了麼？”
哈哈哈，當年我還有心，想要離開你，離開這仙界困住我一生的天宮的時候，你不肯放手，到如今，我的心都已經被燒成灰燼了，卻告訴我可以離開了。
心都死了，如今離開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我千月這輩子就像是一個笑話。
可憐又可悲的笑話。
他說：“你說的對，她是爲我吃了不少的苦。”
可是我千月到底又算是什麼？
到最後千月懂了，可惜懂的太遲了。
這世上愛着他的女子千千萬萬，有多少女子，因爲被他寵幸過，就被自己給害死，又有多少個女子真心愛着他，他卻是瞧都不瞧一眼。
原來，他心底認定的那個人，那個人間的公主，蓮惜，從頭到尾，都認爲她因自己吃了不少的苦。
若是原來她千月的性子一定會情緒激動的質問：因你而吃苦的只有她一人麼？
可是如今她問不出，聽到聖卓如此說，她已經覺得自己夠可笑了，不想再讓自己在他面前變得可悲。
眼看着，就到了天后宮的大門口，這一輩子是不是偶讀要困在這冰冷宮殿中了。
曾經，她太天真，以爲嫁給自己的喜歡的人，以爲成爲仙界的天后就會很幸福。
她身邊的人，卻早就已經預見了她如今的日子。
出嫁前一日，父親說：“月兒，嫁給他你會幸福嗎？”
“成爲天后，這不是這世上女子最夢寐以求的事麼？怎麼會不幸福？”
“可是，月兒，成爲天后就是幸福麼？”那時候她太天真，將要成爲所愛之人的新娘，內心被喜悅充滿，根本就沒有看到父親那眉目間的那抹擔憂。
還有展顏說：“月兒，你如此愛他，他也是這般愛你麼？”
她想着，這輩子，那些個疼愛她的人，她是都給辜負了，爲了這個心裡沒有一點自己位子的男人。
天后這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走來，走到天后宮門前的時候，看見聖博站在門前焦急的走來。
“噗。”的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
“母后！”耳邊是聖博的驚呼。
天后快要閉上眼的時候，突然安心的想到，她這一世，有這個兒子，總算是沒有白來世上走一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