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姜帝女(番外)

那一世, 她仰頭追問他:“你娶我可好?”

他笑着逗她:“等你下一世,我一定娶你!”

可是,下一世, 她卻把他忘記的, 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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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 他見到她, 是在一座山下的客棧裡, 她正在冷冷的喝粥,旁側跟了一個和尚,還有位錦服公子。

他看見她, 對她禮貌一笑,就像每一世一樣。她卻沒有像每一世一樣俏皮的走到他面前, 仰着小脖子, 趾高氣揚的挑丨逗他。

他想, 這隻提線木偶,大概是因爲有凡人在側, 纔不好與他相認的吧。

上山時,尋到無人的機會,他逗她:“這一世,你錦衣玉食,還有想讓我娶你的心思嗎?”

彼時, 她正披着斗篷, 站在斷崖處, 遙望遠方, 背影看起來, 冷冷清清的。她驀然回頭,亮晶晶的眼睛猛然與他對視, 見慣風浪的他,竟有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誰說提線木偶沒有靈氣,這分明是個活靈活現的姑娘。

“你在跟我說話?”她問,聲音冷冰冰的,與每一世的她都不同。

他笑答:“我是青衡,當然有人也叫我阿鬆。”

“你是阿佛姑娘的未婚夫?”

他搖頭:“不是,我是另一個姑娘的未婚夫,我答應過會娶她。”

“哦!”姜帝女與他擦肩而過,回到大家身邊集合。

他望着她的背影沉思,原來這隻提線木偶竟是忘記他了!

提線木偶沒有肉身,只能一次次的投胎轉世,每一世她都會帶着前幾世的記憶,硬闖進他的住安山的結界,跟他將妖佛的事,講如何拯救妖佛的事。

上一世,已經跟他混熟了的小木偶,竟然在跟他講完魔族魔界可以一定程度削弱天譴雷劫之事後,提出了個要求。當時,她說:“我是一隻沒有□□的提線木偶,空有記憶,輪迴轉世,真的好孤單啊!也說不定,哪天就替妖佛而死,連凡世間最美的事都沒有經歷過。”

他看着她一肚子計謀的鬼機靈模樣,故意逗她:“最美好的事,是何事?”

她轉身,離他很近,笑眯眯的答:“披上嫁衣,成爲新娘,與相愛之人,攜手共老,便是人間美事之談!”

他只笑不語。

她卻追問他:“阿松山主,你娶我可好?”

沒有料到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他淡定從容的答:“等你下一世,我來娶你。”

得到肯定的回覆,她笑靨如花,像是得到了心愛之物的小孩子,眉眼彎彎。

可是,下一世再見,她卻已經忘了他。

蓋天壺中波瀾詭譎、兇險萬分,蓋天壺外,阿佛沉睡的小榻之側,他和她一起執子下棋。

他爲了拿到魔骨,佈下如此計謀,當年那個出主意的小丫頭,卻依舊渾然不知的跟他下棋。前幾世,他樂意逗她,那時她總會跳腳,卻從不真發怒。可是,這一世,她冷冰冰的,真真的像只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他入主魔界,與她不再有交集。他偶爾會想,小木偶忘記當年他隨口應道的承諾也挺好,畢竟他不愛她,不是真心想娶她。成親,也是各添苦惱。他不願意看到她皺眉生氣的樣子,他也不喜歡她冷冰冰的樣子,想來想去,原來他期待可以時刻看到她俏皮活潑的笑容。

再次見她,是阿佛被天兵天將圍攻之時,她挺身而出,護住阿佛。

他詫異,便道:“你果然記起了前塵往事!”

她卻是冷冷的回道:“是!”再無往日的靈動活潑。

魔界之中,她冷冰冰的板着臉,他覺得彆扭至極。終於,他說:“我們成親吧!”

她應道:“好啊!”表情諷刺,沒有一絲的喜氣。

他本想解釋:“我們成親,不是爲了阿佛,是爲了前一世,我對你的承諾。”可見她表情,他終是隻動了動脣,沒有解釋,最後不了了之。

他想,如果,他知道成親當日,便是天譴雷劫襲來之時,他至少會告訴她:我娶你,不是爲了別的,只是因爲,你是那隻每一世都纏着我的提線木偶。

可是,最終,在她臨死之前,他只是說了句:“謝謝!”

他依然記得,當年初見時,她還是一身活潑裝扮,彎着腰,對靠在大松樹邊休憩的他說:“山主大人,我只是個人偶,不像凡人可以自己滋生靈氣養活自己。所以,我只有不停的投胎轉世,才能把自己留在這個世間上,直到替妖佛擋了天譴雷劫。所以,每一世,我都會來找你,給你講講妖佛的事情,直到……算了,留個謎底吧!”

這個謎底,他已經知道了:直到天譴雷劫來臨的那一世,她會忘記自己,忘記過往,安靜的等待着死亡。

如若,不是她誤打誤撞去了人偶村的暗林,看到了自己的出生地,她在臨死之前,就不會有那麼多過往的記憶——那些包含着美好和遺憾的記憶。也不會記起,自己曾經,竟然愛過一個人,一個全心全意愛着他人的人。

她短暫的、從出生就等着替別人而死的人生,多麼苦澀!

他是萬年古鬆,經歷過遠古神族的滅亡,經歷過世間滄桑的變更,他淡定從容,他可以笑看生死,包括她的死亡。可是,心中空牢牢的,究竟是爲什麼呢?

千年之後,一撮胎毛,竟然讓他打翻了神族時期遺留下的那隻茶壺,配套的茶杯跌倒地毯上,搖晃了幾圈,才穩住。

這撮胎毛的氣息,他不陌生,每一聞起,眼前就會自動的閃現出,那個姑娘生動靈活的模樣。

再見她時,她還是個嬰兒,眼睛圓圓的,與她每一世都一樣。

他發誓,他會守護她每一世,不是替阿佛還債,只是,他想再次見到她活潑靈動的樣子。

她曾說:“我本是個木偶,渾身上下綁着傀儡線,沒有生命,沒有思想,沒有自由。好不容易我現在可以亂動了,如果不活的俏皮可愛一些,豈不是太虧了!山主大人,你原本也是個木頭啊,你應該瞭解我的想法吧!”

是啊,他了解,他活了幾萬年,根深入土,呆在同一個地方從未挪過。

他與姜帝女,同命相連。

從今以後,他會一如既往的堅韌不拔,守着姜帝女的每一世,寵她愛她,讓她每一世都會跟他說:“阿鬆,娶我可好?”

他定然每一世都會及時應道:“好啊!”

不用再等下一世,不用再讓她失望。

也許,這便是一棵松樹的愛情吧,沒有轟轟烈烈,只是亙古不變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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