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莫燼帶着覓塵尾隨大隊回到營區,兩岸尚在忙碌着處理方纔的混亂,覓塵遠遠見河岸上陳列着十多具海天士兵的屍體,心中有些難過。不忍多看,她悵然低頭跟着歸海莫燼進了營帳最中圍着的烏金懸頂大帳。
方進帳,便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視線。覓塵擡頭正見歸海莫嘯寬袍輕笑迎上歸海莫燼:“四哥今晚可讓七弟猝不及防了。”
歸海莫燼見他笑意連連,哏角卻噙着一絲冷然,淡然挑脣:“急於脫身,七弟見諒。”
覓塵心知他們雖是得以脫身,但方纔兩岸的一陣混亂怕是歸海莫嘯的人死了不少,想起河岸上擺的屍體,上前一步道: “是我的錯,倘若不是我吵着要去南翼,也不用…… 今晚海天戰死的士兵,他們的家小我會……”
歸海莫嘯見她話語忽切,撇了眼歸海莫燼,只覺一陣惱火。冷哼一聲打斷她的話,譏笑道: “本王的屬下戰死,本王自會好生安撫其家小,這點銀子本王還拿的出。塵兒是否太過看低本王。”
覓塵一愣,心中雖感委屈,卻閉脣不再多言。見他狹長的雙眸微眯着直盯着自己,眸中盛着幾分怒火,幾分熾熱。覓塵正欲往歸海莫燼身後後移幾步,卻是他先一步回頭拉住了她的手。
“累了吧?”
感受到兩道停留在面上的灼熱禮線,一道溫柔,一道熾烈。覓塵忙硬着頭皮點點了頭,竟有種拔腿便跑的衝動。
歸海莫燼感受到她的不適,心中自是清楚。回頭望向歸海莫嘯淡然道,
“我先送她去休息,稍後再來與七弟詳談。”
他說罷便攜着覓塵向帳外走去。歸海莫嘯恨恨地盯着兩人,直到二人消失在帳中這才收回目光,只是怎麼也壓制不下心間翻誦而上的煩躁。大步跨向帳外,揮開帳簾便向江邊走去。
大喝道: “都給本王警覺點。”
歸海莫燼將覓塵送到準備好的營帳中,燭打下只見她面容憔悴隱着濃濃的疲憊,抱起她便將她安置在了錦塌上。一手幫她揉捏着脖頸,一手揉壓她纖細的肩頭。
覓塵輕笑:“你們男人喜厲害,穿那麼重的鎧甲還能行動如飛。不過戰馬更厲害,馱着那麼重的東西還能飛馳如電。”
歸海莫燼見她恢復了一牡精神,這才笑道:“有精神了就起來泡泡身子,不然明日身上更乏。我吩咐他們弄熱水來。”
說着他起身便要住外走,覓塵享受地往被中窩了窩笑着看向歸海莫燼的背影: “外面士兵知道你是誰啊?他們會聽你的嗎?”
“那爲夫便只有親自燒水爲娘子當一回伙伕了。”歸海莫燼也不回頭輕笑着便閃身出了營帳。
沒一會他便跨步而回,端着一疊糕點走至塌前。
“吃些東曲,我去大帳議事,早些休息。”
見他彎腰將糕點放在塌前的小几上,轉身便欲出去。覓塵忙喚住他,蹙盾微微一思擡頭道。
“我想給南翼醫治這場瘟疫。”
歸海莫燼劊似早知她有此意,回頭笑道: “找知道了,我會跟万俟瑜娑談條件的,可不能讓我的塵兒白操勞。”
覓塵一愣,搖頭輕笑。住牀上一躺便捻了一酥糕扔進了嘴中,只覺酥軟可口,甜而不膩。滿意地點點了頭,又撿起一塊來。
想到方纔歸海莫燼的話再次輕笑了起來。她和歸海莫燼這次在南翼雖說沒有見到大批大批感染瘟疫而喪命的南翼人,但那種氣氛她卻是渾渾切切感受到了。既然這種麻斑她有辦法阻止,倘若視而不見,任由瘟疫蔓延奪走更多人的性命,她是說什麼也不能安心的。
前兩日她惱怒南洛帝的期險,又覺得這裡終非現代,兩個國家是對立的,而且時有戰爭。她心想倘若救了那些南翼人將來他們會不會便要在戰場上對付莫燼,對付海天人,她這樣是不是等於救了南冀人卻害了海天。
這樣的想法讓她一直矛盾重重,心中也不知歸海莫燼是什麼想法,所以就沒有再提起過治療瘟疫之事。她本來以爲歸海莫燼已經忘掉了,她曾說過能治癒麻斑的話,沒誠心他是跟她想到一塊去了。
想到終於逃離危險,也不必再爲瘟疫的事日日矛盾,覓塵只覺心中輕鬆許多,整個人也精神了,暢快了不少。
沒一會便有士兵送來了大木桶及熱水,見他們將水慢慢注入桶中,騰起層層熱浪,覓塵已是恨不能馬上跳進去好好洗洗在南翼軍營染上的怪味。見他們終於弄好,覓塵迫不及待地揮退二人,奔向木桶。
那兩個小兵出了營帳,走出老遠高個的回頭望了眼,只見帳中影影重重,昏黃的燭光照在帳幕上,卻看不到裡面人的身影。
他吶吶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是誰,王爺竟讓他用自己的浴桶,真是奇了。”
矮個人聽到他的話面上也閃過幾分不解:“是啊,王爺最喜潔淨,這次出來也就帶了那麼一個浴桶,想來是沒有辦法吧,不過那浴桶怕是以後不會再用了。只是王爺幹嘛吩咐我們在帳中另扯帷幕?一個大男人洗澡還怕人看不成,真是奇怪。
此刻的覓塵正哼着歌歡快地擊打着水面,倘若她知道這浴桶是歸海莫嘯專用的,不知還會不會如此開懷。
許是晚上兩岸之人都沒能安寢,翌日直到辰時末兩邊才動作了起來。
覓塵醒採本以爲已是很晚,用過膳食,出門竟見歸海莫嘯剛從大帳步出,身後跟着幾個侍衛,正欲往江邊小船走。
他見覓塵出來,似是往這邊撇了一眼,待覓塵細看,他已大步向前而去。覓塵四望看不到歸海莫燼的身影,心知他此次出來雖說帶着面具,但總也是越少人見到他越好,想來他是待在自己帳中。正欲攬個人問問,突然心中靈光一閃。
覓塵趕忙望向訌邊,見歸海莫嘯正欲上船,她趕忙跑了上去,大聲喊道:
“王爺稍等。”
歸海莫嘯回身望着覓生飛跑而來,陽光跳躍在她的身後,整個人王若精靈般輕盈。他心神微震,尚未反應過來己開口衝執槳之人吩咐道:“等下。”
覓塵氣喘噓噓停下,望着歸海莫嘯挑起的長眉,猶豫了下才道:“那個我……我想……”
見她吞吞吐吐,歸海莫嘯蹙眉喝道: “想什麼?本王可沒那麼多功夫在這裡跟你耗時間。”
覓塵撇撇嘴,擡頭道: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上船?”
歸海莫嘯一愣,蹙眉道: “你去做什麼,添亂。開船!”
覓塵見小船搖動着便向湖中劃去,沒一會便駛出老遠。心頭一急,便也顧不了那麼多,御氣便一個輕樅飛上了小船。此刻小船已劃出許遠,她又起跳的急,落在船尾,小船一晃她便向湖中跌去。歸海莫嘯忙一把拽過她,將她到甲板,恨恨道: “你鬧夠了沒有!
覓塵先是差點掉進湖中,又被他吼的一驚,心中委屈眼眶一紅更是不欲讓歸海莫嘯看到,也樂擡頭,悶悶道:“我真有事。’
歸海莫嘯聽她話語微顫,只覺氣不打一處來,甩開她冷哼一聲: “站好了,掉下去可別怨本王。”覓塵聽他這般說便自行走了兩步,在船尾坐好不再多言。
待覓塵登上巨船隻覺置身船上,更顯船上富麗堂皇,甲板寬闊,踏之沉穩,雕欄畫窗,寶珠鑲欄,彩帷碧簾,蔚爲壯觀。
覓塵倚於畫舫甲板的花梨木欄杆之上,任湖風吹過面頰,望着澄澈的湖面,遠山近水倒映其間,她只覺此處風景極好,也難怪兩國選此處爲議和之處。
“這湖裡昨晚可死了不少人。”
不遠處的歸海莫嘯似笑非笑、不重不輕地丟來一句。覓生聽罷哪裡還看得到什麼風景?蹙眉回身,臉上頗有幾分憤憤。歸洛莫嘯見她這般卻是輕勾脣角,往碧鈔輕浮的船艙走去。
“不想惹事便老老實實呆在我身後。”
覓塵跺跺腳,見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心中雖是不愉可還是乖乖快步跟上也進了船艙。
艙中裝飾精美,錦毯遍鋪,歸海莫嘯在首位坐定,撇了一眼覓塵,指指身後: “坐我後面。”
覓塵答應一聲老老實實過去,已有身着綵綢的丫鬟置好了軟墊,覓塵在他身後落座。望着尚還空蕩的對面席案微微有些忐忑,惦記着一會南洛帝見她在此,不知會不會故意刁難。她也知她現在算得上是兩國的敏感人物,不過既然歸海莫嘯允她上船,想來該是不會有事吧。
覓塵想着望向歸海莫嘯只見他背脊挺直,墨發微揚,側面在清風中盡顯俊美。此刻小船又載着海天極爲同來的大人登上了船,衆人紛紛落座。
片刻後又一件腳步聲響起,覓塵扭頭正見万俟瑜娑大步而入,同樣是一襲紅袍,金冠束髮,映着碧色紗慢輕拂,腳步間更是帶入一陣清風。他似乎感受到覓塵打量的眼光,眉宇微跳瞬間便鎖定了她,眸中閃過幾分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