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段感情裡,光有理解是不夠的!
上海的早春總是讓人的荷爾蒙燃燒到某種熱烈的程度。公司裡幾個新來的實習生大多轉了正,她們開始對辦公室的政治輕車熟路起來。宏創開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處理星銳的爛攤子,這是我不願意看到卻沒辦法改變的。說起來這是老嚴點頭的事情,他老人家點頭了,沒人可以更改。
時隔多日,佔小滿再次見到了陳佩琦。只不過這一次他們不再是以同事的身份坐在一起,而是分別坐在談判桌的鏡像位置,一個滿臉的幸災樂禍,一個則憋着怨氣。收購進展的還算順利,趁着休息的時候,陳佩琦跑到茶水間去找佔小滿的麻煩。
女人間的這種對話沒啥好贅述的,反正都不太好聽,大家都挑難聽的說,分不出勝負。男人之間就豪爽多了,一言不合就動手,輸贏就在拳腳間。整一天佔小滿的心情都差極了,到了晚上收工,她就給我打了電話,讓我陪她去喝大酒。
佔小滿整晚都在乾杯,我們之間的話題乾巴巴的沒有任何營養。她是真的受了刺激!星銳是她在上海找的第一份像模像樣的工作,這一干就是多年,眼睛一閉就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當時從一個前臺慢慢飲血奮鬥的樣子。到頭來落個晚景淒涼,確實挺讓人難以接受的,主要還是陳佩琦那小人得志的嘴臉讓佔小滿受不了。
她用最短的時間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喝成這樣了,這種事情以前常幹,也許是她覺得我這人沒什麼歹心吧,也許她根本不在乎。
星銳的案子和佔小滿的境遇讓我終日焦慮,我這個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癱在沙發上發呆,其實腦子裡是空白的,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更不會去想什麼辦法。
一連幾天下來,我都是這個要死的狀態。直到何大河突然走進我的辦公室,帶上門,拉上百葉窗。
“這幾天怎麼了?”何大河問我。
“沒什麼,就是累,上班還是無聊呀。”
“是爲星銳被收購的事情煩着吧?”
“哪有,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我不煩。”
“我這裡有一個救星銳的辦法,你想不想聽?”
“快說!”我就像一頭驚醒的獅子。
“在給星銳找一個買家!”何大河很嚴肅。
“我還以爲什麼好辦法呢,我記得當初還是你說的,說只有圖博能吃的下星銳,現在你又跑出來說要再找個買家,上哪找?誰吃的下?再說了,現在星銳和圖博的談判都進入走過場的階段了,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
“所以這個買家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當然是有實力,因爲要出比圖博更有競爭力的價格,其實圖博這個報價近乎於打劫,所以一旦市面上出現一個競爭者出高價,那宏創是可以否決圖博的案子的。”
“天方夜譚吧,我嚴肅雖然不如你何大河有腦子,但我也不傻啊,連我都看的明白,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這樣的公司。你看,現在星銳是個什麼狀況,人家莫不是有病,買個爛攤子來繼續被圖博按在地上摩擦嗎?”
“其實星銳也不是完全沒有競爭性的,圖博這幾年積累的資源和渠道雖然好,但它們一直都是做高端市場的,如果有資本進入星銳,掃掉中低端市場的客羣,還是很有潛力的。”
“那你說這個冤大頭在哪兒?”
“就在這個辦公室裡。”何大河看着我。
“神經病啊你!”
看何大河的意思,這是要讓我個人去收購星銳,我銀行卡里那點錢去泡妞飆車還可以,買公司他還真是看的起我。
“當然不是讓你買,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你不是有個叫白起的朋友嗎?你可以讓他去幹這個事情。”
“你要說煤球,這事可能還能成,畢竟煤球講義氣還沒什麼腦子,可他白起一個玩金融的,吃飽了撐的買個傳媒公司來幹什麼?放電腦嗎?再說了,白起憑什麼要來趟這趟渾水?我太瞭解他了。”
“你不瞭解他,他會幫你的,不過前提是你得給他點好處。”
“他白起不缺錢!”我覺得何大河瘋了。
“但是咱們宏創在新城圈了一塊地,本來是用來做綜合體項目的,但後來資本都去了開發區那個項目裡,於是就閒置着。我們可以做這塊地的文章,你把經營權拿出一部分出來抵押給他,然後拿這筆資金去收購星銳,不過如果收購成功,你不能總宏創的股權,而是需要你找個法人來控股,重點是,這事最好保密,別讓你爸知道。”
“我信不過白起。”
“這也許是唯一保住星銳的辦法了。”
我看着何大河,這樣的何大河似乎讓我趕到陌生。換做以前他絕對不會走這種旁門左道,也不會拿公司的資源出來折騰。我能想到的是,他很可能與我一樣,覺得救星銳似乎就代表着救佔小滿。
他走的時候說了,這只是他的一個建議,星銳是個有潛力可挖的公司,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完全是內部出了問題。但在我看來,他的動機怎麼都和佔小滿有關。
何大河的建議不是沒有操作空間,白起那唯利是圖的傢伙確實也有把握讓他從嘴裡吐點東西出來。可也許是我身體裡的資本家基因作祟,我選擇了放棄。
這麼說吧,星銳被圖博吞併,她佔小滿面臨失業,我有一萬種方法讓她在上海活的更好,但如果說讓我拿出公司的資源來拯救一個破爛不堪的企業,我做不到,因爲這些資產姓嚴,不姓何。另外,我討厭白起,我也不想跟他又什麼瓜葛,因爲我看到了婁家的下場,我信不過他。
我承認我這個人,本質不壞,但也沒有好到博愛四海,老嚴做慈善,跟我說這是積德,企業家做到他這個份上,就要以德服人。
所以一個月後,佔小滿抱着紙箱子從星銳的正門走出來的時候,我的車就停在那裡。一路上她像沒事的人一樣,跟我插科打諢,不得不承認女人在僞裝情緒上比男人是有天賦的。
我們在一家法式餐館吃了頓好的,我問她有沒有什麼打算,她說暫時沒有,先休息一段時間吧。我說這樣也挺好,反正她休息夠了,我到時在幫我找個更好的行當,有我在,總不至於讓她流落街頭。
我們在淮海中路的一個丁字路口分別,我也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小半年。
分別後的第二天,她的電話就關了機,住處也沒了蹤影。問房東,房東說老孃哪知道,老孃上海房子老多的,要找人去派出所,人小姑娘又沒欠房租。
佔小滿的突然人間蒸發,最開心的人當屬江婷了。她每天走路都一臉如沐春風的樣子,其實上海的春風總是夾雜着汽車尾氣的味道,讓人不舒服。我去陳家珠寶店找了諸葛,諸葛說佔小滿已經好久沒和自己聯繫了,走的時候還讓給我推薦了她們的鎮店之寶,一個翡翠的蟾蜍,說這個旺財,特別適合我們這種大生意人家。
我讓她幫幫忙,我壓根不信這一套,我們家的錢都是天上掉下來的,跟癩蛤蟆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諸葛就說我爲富不仁!我就說她臭不要臉!反正她現在是長了能耐了,還揚言要還我那幾個月的房租錢,不過最終也就是說說,沒實質的下文。
二月底的時候,何大河病了一場。說是流感引起的肺炎,燒到了快40度,意識都迷離了,江婷就一直陪着,還陪的特別不高興。
史健告訴我,期間江婷專門跑過來說,何大河時常會說些模糊的話,然後在這些糊塗的詞語裡她聽到了佔小滿的名字。她懷疑何大河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史健說這個難講,有可能也沒有可能。
我去醫院看過老何幾次,狀況不是特別好。以前一直覺得他身體挺硬朗,畢竟這是個生活自律的人,沒有什麼不良愛好,不像我吃喝嫖賭四門功課樣樣精通。他現在真切穿着藍白間條衫躺在醫院裡的樣子,真是一種諷刺。
老何的病一直好不乾淨,集團來了幾個高層探望過,留下了幾句寬慰的話,並讓他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就暫時讓別人代勞。江婷說這是上頭在收他何大河的權,我告訴她不至於,何大河怎麼說也在嚴氏幹這麼長時間了,咱們嚴家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江婷的擔心也沒錯,畢竟何大河現在的地位得來不易,現在集團擺明了就是再有意的排擠他。話說回來,如果何大河當初不是以那種高配成功男士的形象出現在江婷面前,她也不會對這個男人如此癡迷。
一個談吐得體,長的帥的普通人與一個談吐得體,長得帥的成功人士的差距就在“成功”這兩個字上,因爲成功,所以你自然就顯得不那麼普通了。
只是江婷沒想到的是,何大河住院的這幾天,發現了她換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