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裡的野獸

我也許是最近纔開始慢慢了解職場裡的廝殺和人性。以前我總是粗淺的認爲大家天南地北的跑到一個地方來上班,彼此也就是個競爭關係,不至於弄的你死我活的。其實陰暗面每個人都有,你在某個領域乾的出色勢必會打壓該領域的其他種羣,公司的人事資源就那麼多,誰都想爭,也沒有會在乎你用什麼樣的方法去上位,人們只會記住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

就像這次如果佔小滿輸了,那按她的脾氣,幾乎是不太可能在星銳繼續呆下去的!何大河和我說過這麼一個規則:從底層員工爬到中層,也許靠努力和天賦就足夠了,可如果你已經到了中層這一階級,還想繼續往上走,那僅有努力和天賦是絕對不夠的!這個時候得靠你的人脈背景,如果你連這個都沒有,那隻能靠殺戮別人來牟利自己。

我相信佔小滿沒有這個野心,她只是單純的個人恩怨。要是星銳沒有陳佩琪這個人的出現,佔小滿現在估計過的好好的,沒有煩惱,更沒有威脅。而陳佩琪這個人也絕對沒有當初江婷和她說的那麼簡單。這不是一個只會利用自己身體去上位的職場蕩婦,並非一點能力沒有,只是在能力之上她還能豁的出去,這樣的女人鋒芒畢露,成功的快,當然隕落的也快。

佔小滿與陳佩琪這一站,沒有任何人看好佔小滿,包括我在內。

Franco在星銳這裡丟過人,這次捲土重來,與星銳的合作概率非常小,加上圖博的橫空出世,業界內都比較看好後者。

當然對於傳媒廣告來說,創意是核心部分,只要創意能夠讓客戶滿意,價格相對都有拉扯的空間。在之前佔小滿的創意團隊一直都是最好的,可就在上半年她這裡的創意總監跑去了陳佩琪的團隊。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怎麼說陳佩琪後來居上,手頭的客戶比較優質,而佔小滿前段時間都糾結在自己的距離症和與我的愛恨糾葛裡面。

星銳高層的意思是,只能有一個團隊可以代表公司去和圖博比稿,所以在此之前佔小滿團隊需要和陳佩琪團隊在內部進行比稿,獲勝方代表星銳出去跟人家談合作。

佔小滿與franco的恩佐公司合作多年,以往的路數都是戶外廣告和秀場聯動,然後拉一些明星來站臺,在找幾個國際上的一線模特來走個T,這就算完了。效果說實話只能算中上,沒有特別的亮點,大家的審美早就疲勞的快睡着了。

佔小滿看了這次恩佐的左右產品,從衣品和造型上來看,開始走輕奢和街頭風格。所以她覺得需要從這個亮點上打開突破口。她想借用當下最火的網絡主播,挑幾個身材還算不錯的過來站臺,然後幾個網絡平臺同時推送。網絡和地推相結合,儘可能的鋪開、鋪廣。

陳佩琪那邊的方案呢她不知道,不過就她對之前創意總監的瞭解,估計還是原來那一套,不會有太多的變化,要說變數,估計就是壓價格了。而打價格戰,佔小滿完全不虛,明星和草根網紅的身價成本根本不再一個層級。

但在內部比稿之前,佔小滿需要去找franco探一探口風。

Franco自從上次星銳受辱之後,就換了電話,佔小滿聯繫不上。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也就是守株待兔去蹲這個老外。她多少還是瞭解franco的,這個老外喜歡在酒會上跟人談業務,就在上海廣場的頂樓露天私人派對。這個天台隔三差五的酒辦各種各樣的酒會,有的是純商業的,有的是純私人的。

佔小滿第一次認識franco也是在這個天台酒會。

每個酒會都會有邀請卡,門口把着兩個黑大壯,你沒有卡片,他們就用粗胳膊攔着你,報警都沒用。於是佔小滿就決定在門口等着,結果franco沒等來,倒是等來了陳佩琪。

“哎呀,這誰啦,真巧哦。”陳佩琪也看到了佔小滿。

“你還真是個綠頭蒼蠅。”

“你要覺得罵我兩句你開心就好,這個社會光靠嘴巴可進不去的咯。”陳佩琪從紫金色包包裡掏出了一張精緻的邀請卡,然後一個超級轉身加白眼,扭着大屁股穿過兩個黑大壯。

這一下給佔小滿氣得不輕,在我印象裡她還是第一次給我打電話求助。

她讓我立刻就過來,我到了以後,她正靠在電梯口的全景天窗旁邊抽菸,還是那個熟悉的側臉,讓我想起了許久之前在酒吧街旁黃色燈光下看到的那個令人迷醉的熟悉身影。

“進去吧。”

“算了,不進去了。”佔小滿走到門口看到兩個黑大壯,又停下了。

“怎麼又不進去了。”

“走吧,陪我喝幾杯去。”

我有點摸不透這個女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反正說風就是雨是她的性格。我問她去哪喝,她說不想去北里了,要去一家小衆的酒吧,但是她忘了具體的位置,說是franco曾經帶她去過一次,清吧,環境不錯,音樂也高雅。

我載着她在上海的夜色裡尋覓那家影藏至深的小衆酒吧,足足兜了四十分鐘,我們一無所獲,佔小滿嘆了口氣說,算了吧,就在前面的24小時超市停下來吧。

我停好車,她讓我等她,然後進了超市,要了不小一會,拿出來兩瓶長城乾紅對我說,就喝這個吧。於是我陪着她在氣溫低於5度的上海街頭的長凳上,對着瓶子吹紅酒。

“你說這國產紅酒和拉菲有什麼差別啊?”

“那差別大了,這就是早餐攤上5毛錢的豆奶和進口鮮奶的差別。”

“我喝喝都差不多,酸溜溜的,我也不是一個懂酒的人,就是瞎喝。”

“其實品酒這是一門藝術。”

“少來,藝術都是有錢人爲了體現自己身份強行製造出來的東西,就是爲了區別對待我們這些勞苦大衆。”

佔小滿跟我說以前老家廟前有個唱越劇的戲班子,就在廟裡唱,幾十個人聽,一場下來也就百把塊錢。後來不知道怎麼的火了,去了省團,開始在大劇院裡唱,前排的票都買到一千多。人還是那波人,只是場所換了,以前在廟裡那就是消遣,現在劇場就成了藝術。

她邊說,邊從口袋裡拿出一顆水果糖給我,讓我放到嘴裡。這樣一來當紅酒經過糖果的buff加成別有一番風味爲,酸酸甜甜的。我嘗試了,實話實說,這味道就像在喝泔水,不要太難喝。

“你今天不進去,要是單子被陳佩琪搶走了怎麼辦?”

“franco這個人我瞭解,如果就靠一條乳溝就能把合同跟你簽了,那他就不配坐上大中華區的老大。再說,我就算進去了,陳佩琪也早就把該聊的都聊透了,我也沒什麼可以和人家繼續聊的了。”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打算再去買兩瓶喝,支持下國貨。”

“你怕是個智障吧。”

“你怕了?”

“誰怕誰啊!”

這天晚上我與佔小滿喝的爛醉,如果非要說我們兩人之間有什麼共同點,估計就是酒量差不多了。反正放開了喝,每一個人能清醒的護送另外一個人回家,要麼都微醺,要麼都倒下。

我們就這樣,在長寧區的路邊長凳上頂着刺骨的冬夜一醉到天明,早上起來鼻子都感覺不是自己的。在附近的早餐攤子上吃了點小籠包子,甜甜的熱豆漿下去,簡直救了我的命。佔小滿邊吃邊表揚我,說我是個接地氣的富二代,敢於深入基層,體恤勞動人民的苦與樂。

這點我必須得承認,我在吃上面一直都不很挑,沒有什麼忌口的。山珍海味我能吃,蒼蠅館子我也能下,大不了一泡稀的事兒。

我回贊佔小滿,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總是很樂觀。要我是她,競爭敵手已經攻上了客戶的高低,我可沒有這心情在這坐着吃什麼早飯。

“謝謝誇獎,來我們幹漿!”她舉起手中的豆漿。

我端起碗來回應了她。

佔小滿說做業務這得隨緣,有的人就是運氣好,有的人就是努力,然後努力的人都輸給了運氣好的人。你熬多少夜做多少的方案,把價格算的再精準,把酒喝到天上去,都不及人家一句看的順眼。有時候客戶看你順眼就是無解,恨不得抓着你的手把合同簽了,這本來就是個不講道理的世界。

“我不認同……”

“幹漿!”佔小滿由不得我不認同,跟我連幹了三碗!再她要叫第四碗的時候,我壓住了她擡起來的手,我再喝就要吐了!我現在打個飽嗝都跟巨嬰溢奶似的。

“豆漿雖好,但不要貪杯!”我站起來付了錢,開車送她回住處。

不知道爲何我居然對她有了信心,我冥冥之中有種感覺,覺得佔小滿不會被擊敗,有精神病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太差。

看着她上樓,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嗝,豆漿噴到了我的方向盤上面。

這個毒奶般的預兆沒有引起我任何的注意,我總是覺得一切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