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女人非常可怕,她能通過你很多細小的東西去洞悉你整個世界。比如你的穿着,比如你的習慣,又比如你在衆多社交網站上發佈的隻字片語。以前有人說,古代好啊,車馬都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不知道這是哪個雞湯王編出來的,古代納妾這事怎麼就不說了?
現代的網絡發達,所有的人格都變得透明起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大多秉持着懷疑的態度。誰也沒有辦法保證愛情的鮮度,即便是你堅信自己的另一半不會對你愛無能,但你也不能保證會有這一天。其實誰也不能保證,我們終究會老去,會失去原有的光芒,甚至會變得令人討厭。大多數時候的大多數人都只是在消費當下的愛情,只要覺得還不錯,還快樂,就選擇繼續下去。
而我,就是典型!
同時這也是我對自己喝佔小滿這段感情的定義。我對她如此癡迷,根本不會去想她變老的樣子,也不會去考慮更生活化的習慣或追求,就是最簡單的那種想要擁有。我覺得自己能忍受她所有的不堪,見識過的也好,沒見識過的也罷,都行,我篤定的認爲自己是個大包容家。
我想江婷亦是如此!
今天我們兩個能坐在一起,各自心懷鬼胎,起點不同,路上的風景和荊棘也不同,但目標一致。我想要我的佔小滿,她想要她的何大河。
江婷認爲現在翻盤佔小滿不是一個特別好的時機。franco在公司大門口和佔小滿的口水仗在整個星銳都炸開了鍋,就公司層面來說,現在和意方的這個項目有很大的變數。另一方面,公司的股票在版面上一直走低,即便是有宏創資本的進入,但上下一堆人都有些恐慌。在這種節骨眼上,我如果飛身堵槍眼,那真的就涼了。
“那我該怎麼做?”
“等!”
我討厭等這個字,因爲它使人煎熬。我習慣於速戰速決,對姑娘並沒有太多的耐心。江婷告訴我只能等!等事態平息一些,等宏創資本穩住大局,等着一切紛亂的局面慢慢的融化掉,當然也等佔小滿的心情稍稍的好那麼一點點。這個時候我在出擊,再恰當不過,道理很簡單,一個人在焦頭爛額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捧來一朵玫瑰花,並噗通跪下來,舉着一枚鑽石問你說,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你的回答只會是,嫁你妹,沒見老孃忙着呢嘛?
“那就這麼幹等着啊?”我還是有些不樂意,我總覺得自己應該有意無意的爲人做點什麼。
“當然不是,這也是我今天來這跟你見面的動機。”
“別動機,動機的,聽起來好像我們要作案一樣。”
我的動機很簡單,就是想借助這位中國好閨蜜的口,瞭解佔小滿現在的狀態,之前幾次事故給我搞怕了,我怕自己又冒失,到時候情況被自己越搞越糟。我是按捺不住,她卻勸我按兵不動。
江婷來的動機則與我背道而馳,她是收集信息來的。在她的表達裡,這叫信息交換,聽起來特別像間諜地下活動。
簡單的說就是我提供何大河的,她提供佔小滿的。當然這些信息的提供必需新鮮,喜歡吃什麼,什麼星座這種廢話就別提了,要乾貨。
看來這娘們要對何大河下手了!當然我也見過不少女追男的,可都逃不出暗戀和勇敢表白這兩個套路。有的女孩膽小,不好意思說出喜歡你這三個字,就默默的以“哥們”的名義影藏在男人的身旁,耗盡自己的青春去等一個男人受到情感重傷後的反轉。要有勇氣的那種,就大聲的把愛說出來,有的索性就直接成了,也有的索性就直接黃了,反正各佔百分之五十。
江婷二者都不是,她沒有青春去消耗,估計她也不樂意這麼幹。估計她也不會是先開口的那個,她是個體面人,接受不了那二分之一的風險。我猜她一定是想要成爲讓何大河欲罷不能的那類人,而我自然就成了兩個人之間的橋樑,提供信息可能只是第一步。
“何大河這人吧,撒尿都要好久,我估計前列腺可能有點……”
“停!我用你說這些啊?”江婷打斷了我。
“那你先來,打個樣!”
“佔小滿有病……”
“怎麼的,佔小滿前列腺也不好?”我驚出一聲冷汗。
“我說嚴肅,你名字叫嚴肅,你人能不能嚴肅一點?”
我擺擺手,示意她說下去。
“我這位小姐妹的病叫選擇性失憶症。”
“一個極難讓人接近的人!”這是江婷對佔小滿的初印象。佔小滿剛進星銳那會其實並不會像現在這樣張揚,除了日常的前臺接待以外基本不太和人交流。夏日午休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在休息室裡小憩一會,她則會跑出去抽菸。
星銳所在的樓盤在金融大道,遠近高樓林立,高聳入雲的樓盤抱着團簇擁在一畝三分地裡,站在下面往上看去,就像置身井底。樓盤的後巷是個雜貨通道,其實走的都是一些生活和工作的垃圾。後巷到了上班時間基本就人跡罕至,江婷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不小心將一份重要的文件扔進了碎紙機裡,碎紙隨着辦公用品和便當盒一起被下放到了這個後巷。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在堆積如山的黑色垃圾袋裡翻出那坨紙屑,哭着玩起了拼圖遊戲。佔小滿自上而下的看着蹲着無助的自己,扔掉了手上只剩下半截的煙,幫自己拼。兩個人足足拼了兩個鐘頭,也沒能拼出來。
那天下午她們兩個新進公司的小角色,穿着公司統一配發的一步裙和白襯衫,坐在平時只過垃圾的通道上聊起了人生。用中指指着被摩天大樓圈的只剩巴掌大的天空,揚言着要在這座冰涼的城市活出溫度來。
兩個努力的人,漸漸的成爲了彼此的依靠,佔小滿也在江婷的幫助下,從後端轉崗到了前端,這才充分讓才華得到施展。
“大姐,你能不能說重點,淨跟我說故事,哄小孩子睡覺呢?”
“我是想告訴你,佔小滿是個上進的人,但是在進公司前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自己獎金半年都在一間出租屋裡等着世界腐爛。”
“這和你說的失憶症有半毛錢關係嗎?”
“你想過沒有,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女人有如此大的野心,她又爲什麼會半年只蹲在一間老舊的里弄裡?是在等什麼人,還是有過什麼不可告人的經歷?”
我來了興趣!
“別賣關子了,快說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經歷?”
“我說了是不可告人的經歷,所以她沒告訴我!”
“我要是說髒話你可別怪我沒素質啊!”
“她說她不記得了!”
“那就是她編的藉口敷衍你的唄!”這種事我見得多了,只要是不想說的,死咬着不知道就萬事大吉,反正就是把牙齦咬出血來也不動嘴皮子,就是不告訴你,就讓往事爛在肚子裡。
“不是藉口!”
江婷說佔小滿是想回憶起這一段往事的,她曾經困惑與此,她還當着自己的面說了自己打五歲記事起所有的片段,包括跟鄰居家一調皮小孩去偷他們家的醃蘿蔔吃的拉三天稀的糗事。總之事無鉅細,一路從小說到高中,到高考前一天自己緊張的睡不着覺起來數星星,一直到天亮,數了九萬多個。
然後去了杭州上大學,入學的第一天是一個滿臉痘痘的學長來接的行李,再接下來的回憶就在這一幕定格了。大學所有的人和事她都模糊了,而且是選擇性的。她能記得住所有專業課內容,卻不記得老師;能記得住學校的公園和大樹,卻記不得某事某刻樹下的故事。就像一本厚厚的小說,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大綱,只有極其簡單的主線,卻沒有任何的分支。
“她是不是長期酗酒,導致的……你知道……就是那種腦袋瓜……”
“我之前也一直這麼認爲,佔小滿一直都有酗酒的毛病,從她還是前臺那會就有,而且隨着職位的升遷,待遇的提高,還變本加厲了。可你要說她因爲喝酒把腦子喝壞了,可她經手的業務,她不要太清楚,你讓她把前年的case所有客戶的名單背出來,她都能做到,順帶着還能把人家的聯繫電話和E-MAIL一起給你超額完成了。”
“我去,最強大腦啊。”
“所以後來我去諮詢了我那位朋友,就是上回給你名片的那個……他告訴我說這可能是一種選擇性的記憶健忘,但人家也說了,沒見到人面,不可以下定論,只能這麼推測,應該是這段時間發生過一些什麼事情導致的佔小滿刻意的迴避,而且……”
“而且什麼?”
“說不排除雙重人格的可能。”
“……”
這就很恐怖了,這種只有在爛片裡纔會出現的橋段,居然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這一會是孫行者,一會是者行孫,我到底該愛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