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天劫是天道對一個修士最大的考驗,只要能成功度過,就能飛昇成仙,擁有不死不滅的生命。
一步登天的誘惑之下,也意味着天劫絕不容情。
曾有人試圖找人代替自己渡劫,使用秘術,將兩人的氣息血脈乃至一切都交換,試圖瞞天過海行代替之招。
哪怕親近之人都無從分辨兩人的真實身份。
可在天劫之下,所有的僞裝和欺騙都頃刻間崩碎,最終那兩人都在雷劫中灰飛煙滅。
很慘,也讓所有人都長了一個教訓。
所以,陸韻他們,只能是旁觀者,無法插手。
第五道,如約而至。
摧枯拉朽的力量轟在地面,月所處地表下陷不少,那些土壤在絕對的力量之下被泯滅成虛無。
這一次,月看似也是輕鬆抵擋下來。
陸韻眼神很好,她看見,月的身體在顫抖,背脊彎下去一點點,那是在忍着強烈的痛苦。
對方臉色很白,衣領之下,冒出絨毛。
月即將控制不住身體露出原形了。
果不其然,在第六道雷劫下來時,人形月不見,出現在那裡的,是一頭渾身雪白的兔子。
兔子,不管是在自然界還是在妖獸一族中,都是極爲弱小的存在。
弱肉強食,大多時候,那隻兔子都是前者。
可誰能想到,無妄谷中盤踞這麼多年的獸王,本體竟然是一隻兔子呢。
雖說這兔子的體型在修煉中變得格外龐大,可仍舊不能抹滅對方的真實身份。
兔子,一隻白兔啊。
兔子此刻躺在地上,鮮紅的血液打溼柔軟的毛髮,出血量極爲可怕。
三瓣嘴所在,還在咳血。
兔子那紅色的眼眸中,帶着淺淺的疲倦和痛苦。
雷劫已過三分之二,從試探,到打擊,剩下的最後三道的力量,將會超越前面六道所有。
烏雲蓋頂,雷聲轟鳴,電光閃爍。
天空,變得黑沉沉的,此處所有光線,被天劫所攝取。
靈氣陡然被抽空,略微的窒息感下,獸形月艱難站了起來,漂亮的外表下,是被雷電摧殘的肉身。
虛弱,將死。
這是陸韻從她身上所感知到的,陸韻眼神波動,愈發緊張。
第七道在幾雙眼睛的注目下終究是落下。
空間在這道劫雷中撕開一條條黑色的縫隙,很細微,如同頭髮絲,彌補在上空,編織成蜘蛛網,密密麻麻的,讓人頭皮發麻。
月的身體直面這劫雷,白色而柔軟的毛髮一瞬間被燃燒殆盡,皮肉翻卷,邊緣焦黑,露出黑紅的內裡。
那些血肉在努力新生,可始終抵擋不住身體中肆虐的電光,一次次重生,一次次摧毀。
這是人間酷刑。
被硬生生懟在地面的月身體周圍土壤開裂凹陷,她咳嗽着,嘴裡發出呻吟。
想起身,身體剛擡起一半,就軟綿綿倒在地上。
血液滲入地面。
陸韻好似聽到了來自遠古的嘆息聲。
輕飄飄的,如風略過而無痕。
一直安靜的九根石柱所在的地方發生輕微地震。
“來了。”
雲水清道,他的目光穿透土壤,看到地表下方。
九根柱子組合在一起,中心點就是月所在,一股古老的力量從石柱中被抽出,眨眼間衝出地面,迎頭撞上那第八道雷劫。
兩股奇特的力量對撞所造成的後果就是,四周狂風大造,失控的力量讓一些好奇來這裡窺探的妖獸受到沉重的教訓。騰風虎一躍而起,吞下一些電光。
陸韻和雲水清皆是出劍,陸韻用的是寒江雪,而云水清手中的是弒神劍。
不過不是弒神劍的本體,而是單純用靈力凝聚而成的,可在雲水清那毫無雜質的力量加持下,這把劍的威力不輸給本體。
劍招飄落,碰撞聲不絕於耳。
陸韻不得不再退幾步,從那暴虐的力量中抽離。
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裡有一道傷口,是雷劫的力量造成的。
焦黑的邊緣翻涌着毀天滅地的氣息,傷口難以癒合。
“我沒事。”對上雲水清擔憂的眼神,陸韻搖搖頭。
她如今的力量還是很難和天劫抗衡,如月所言,她來到這裡的作用,或許就是個吉祥物吧。
此刻,場中。
九根石柱抽取的力量成功抵消第八道劫雷。
可即使如此,身處兩股力量碰撞中心的月,哪怕沒有直面雷劫,也被那力量波及到。
渾身染血,月的體型都縮小很多。
更關鍵的是,哪怕是陸韻,也察覺到,石柱的力量在消散,積蓄的力量,也只夠爲月抵擋這第八道雷劫。
可最後一道,又該如何呢?
虛弱的妖獸躺在地上低吼着。
她已經站不起來了。
只能仰頭,用那雙紅潤如寶石的眼睛看着上方的天空。
烏雲涌動,堆積的很厚,仍能看到那還在積聚力量的劫雷。
第九道雷,遲遲沒有落下。
醞釀的越久,也就意味着最後一道劫雷非同小可。
這是奔着讓月魂飛魄散而去的啊。
陸韻忽有所感看過去,眼睛被力量刺激的不斷流淚,腦袋中尖銳的疼着。
陸韻沒轉頭,而是靜靜凝視那劫雲。
才醞釀到一半,陸韻就知曉,月……不行了。
“小丫頭,我死後,無妄谷無主,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內亂。”
“到時候,你要是看得上,就將這裡收下,看不上,就隨它們去吧。”
屬於月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這是最終時刻的遺言。
很低微,需要屏息才能聽清楚。
“咳咳咳!”月也不遮掩自己的情況,咳嗽聲連綿不斷。
“看樣子,我還是不夠幸運吶!”
像是嘆息,又似是自我調侃,月的聲音消失了。
陸韻看向騰風虎,對方似乎也有感覺,做出一個爆衝的姿勢,又忽然僵硬停留在原地。
不出意外,是月在吩咐着什麼。
“呵!”
許是一瞬,又許是永恆。
月的笑聲,在那浩瀚的雷聲中,輕鬆被吞沒。
她用最後的力量恢復人形,半跪在地上,對着老天爺豎起中指。
“你個賊老天,來啊,弄死老孃啊!”
哪怕在人生最後關頭,月也是桀驁的。
作爲獸王的驕傲,讓她從未有過低頭的打算。
她狂笑着,被焦黑包裹的臉上,也能看到那肆意張揚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