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黃昏散華,拂曉明星

裂谷堡壘地下,冷港監獄。

冷冽的魔冰燈光線下,一切熱能都無所遁形。一體化的深淵巖地面時刻記錄行走者的步伐數據,每一步輕微的觸碰都會濺起輪輪漣漪,宛如石子落入黑夜深湖,似乎下一秒就會墜入其中。

哪怕監獄已經完全自動化,所有囚犯都是獨門獨戶一牀一廳一衛,二十四小時自動餵食,但監獄門戶依然有兩位全副武裝的法卡斯戰士看守——不能讓莫拉格的人來看守,不然他們很可能監守自盜。

不過承平千年,除去偶爾的拜龍教叛亂外也沒什麼戰事的迪德拉,雖然軍士戰意依然高漲,但平日的值守早已鬆懈下來。負責看守監獄的戰士都是坐在前臺服務處理打開身份腕錶,去知識領域聊天或者觀看視頻。

忽然,深淵巖地面泛起了晃盪的漣漪,兩人擡起頭看向前方,看見遠遠走來一名熟人。

“提拉米蘇,來看洛斯?”獄卒問道。同爲法卡斯神系和戰友團的戰士,他們之間還是有點交情的。

提拉米蘇點點頭,微微嘆了口氣:“沒想到洛斯忽然就淪落到這個境地……我怎麼也得過來照看一下他。”

兩名獄卒對視一眼,按下腰帶按鈕,然後雙手分別按在魔冰大門的一邊,大門瞬間泛起筆直的赤色線路電紋,兩端連接起來,監獄大門悄無聲息地打開,露出裡面刺白燈光下的玻璃監獄。

“提拉米蘇,職責所在,我們已經登記了你的信息。”獄卒說道:“不要做出一些讓我們難做的事。”

“我有分寸。”提拉米蘇說道:“現在洛斯淪落到這個地步,我必須要在接下里的位面戰爭裡奪得足夠多的功勳,成爲新一名戰友團神裔,纔有資格將他救出來,我絕不會自誤的。”

“我們不是無知的獵物,而是冷靜的獵人。我這次來,只是讓洛斯安心,我已經安頓好他妹妹了。”

“那就好,”獄卒不禁感慨說道:“洛斯有你這位戰友,真是幸運啊。唉,洛斯他以前也是風頭大盛,雖然有戰友團保護,但不知有多少人討厭他,知識領域裡都有人出錢搞他了,我還以爲有人會趁這個機會對他落井下石呢。”

提拉米蘇微微一笑,大步走進冷港監獄。

“我們可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我怎麼會爲了一點點利益而出賣他?”

……

……

任索麪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銀髮美少女,伸出手崩了一下她的腦瓜,轉過頭說道:“來人,將她送出去。還有告訴黑荊棘,本大法沒空再收他的禮物。”

然而銀髮美少女卻是抓住任索的手臂,看着他說道:“你難道不想獲得更大的自由嗎?”

“可笑,你憑什麼?”

銀髮美少女看了一眼正在拖走悲風屍體的拉娜婭,眼睛一轉,一雙杏眼充滿深意地看着任索:“索尼大法,你現在是十六血裔大法,君臨在萬千衆生之上,但你終究是一個男人……有些事是隻有女人才能教會你的,特別是我這種女人。相信我,如果你不讓我進去,大法你肯定會後悔的。”

拉娜婭和其他神裔衛士目不斜視,毫無反應,對於索尼大法和銀髮美少女的互動毫無反應,頂多就是沒想到銀髮美少女看上去文文靜靜,但走的居然是這麼大膽的挑釁風格,就看大法今天胃口如何了。

索尼大法今天可能是因爲升官,胃口心情着實不錯,居然點頭讓銀髮美少女進去,看來索尼大法還真是吃這一套。

拉娜婭這時候說道:“索尼大法,我需要護衛你左右保護你的安全,所以……“

“拉娜婭你也想進來?”任索轉過頭看向她:“但我真的不喜歡睡覺的時候有其他人看着,除非你也在牀上。”

“我會在外面保護你的安全,有什麼事喊一聲,我會來救你的。”拉娜婭淡淡說道。

任索暗暗鬆了口氣,兼具任索和索尼的記憶,他知道拉娜婭是極其難以對付的強大戰士,而且她還是諾克圖娜爾大君的陰影大法,任何禁獵區對她都毫無意義,她可以自由進出任意地方。

因此任索如果接下來幾天想有點休息的空隙,就必須用話語束縛住拉娜婭的行動,不然任索就得24小時都得滿負荷運行‘索尼’的程序——任索自己想想都覺得害怕,萬一他的‘核心程序’被‘索尼’污染了,以後他再換成運行‘任索’程序,會不會卡頓死機藍屏?

當然,任索也可能沒有以後。

而且任索現在雖然變成了索尼,並不會因爲意識到‘自己是假的’‘我在敵人的大本營’裡而害怕,但他也需要安慰,也需要滿足慾望,但很明顯東承靈和任星美不會接納這個姿態下的他,所以如果任索一直維持‘索尼’姿態,那他這些日子豈不是都只能一個人睡?

當然,就算任索換回自己本體也多半是一個人睡。

不過他現在最大的需求就是找妹妹和女朋友充電,所以他必須爭取到變回本體的空隙,絕不可以24小時都時時刻刻提防拉娜婭的監視。

處理好拉娜婭的問題,但任索現在面前還有一個大問題。

拉着銀髮美少女進入套間的客廳,裡面正在看書的東承靈和任星美馬上看過來。她們兩個看到任索和銀髮美少女,臉色微微一沉,眼神不善地盯着任索。

任索也沒管她們,坐下來問道:“你剛纔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銀髮美少女看了一眼旁邊的東承靈和任星美,任索說道:“她們聽不懂基礎語,你不用在意,直接說吧。”

“她們聽不懂,但你怎麼就能聽懂呢,異界人?”

任索表情毫無變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自我介紹一下,”銀髮美少女站起來轉了一身,挽着裙角微微鞠躬,說道:“我是洛裡菲斯,帝國上校洛斯的妹妹,風暴斗篷第五百六十三期學生,立志要改變迪德拉的女性。同時,我也是索尼的辯論對象,在你今天早上用索尼的腕錶拒絕跟我辯論的時候,我就知道索尼,已死。”

“僅僅因爲這個原因?”

“僅僅因爲這個原因。”

“可笑,本大法豈會浪費時間在知識領域跟人辯論?人是沒法說服別人的。”

任索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你只是毫無證據揣測,本大法真是迷了心讓你進來,如果你接下來都是這種不知所謂的臆測,那我會請你離開。”

“當然不止這一點,剛纔你對悲風大士的態度,徹底證明你根本不是索尼。”

洛裡菲斯看了一眼東承靈和任星美,說道:“索尼是一個對婚姻、對異性、對愛情都毫無概念甚至厭惡的人。因爲他從小就缺失母親,又過早接觸到糜爛的生活,他早就腐化成一個驕傲的父權主義者。他能跟悲風那種玩得來一起,自然是他也認同桑基恩那套‘享樂’價值觀。”

“但你剛纔可是很大聲地表達出自己對女性的佔有慾,哪怕你用的語氣跟索尼那種不可一世的語氣很像,但也證明你的真正三觀跟索尼完全不一樣。”

洛裡菲斯敲了敲她的腕錶:“就在三天前,索尼可是還在用‘男女之間一切感情都是動物本能’這點來反駁我,也提出‘他完全不在意身邊人的更替’。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只是單純爲了滿足慾望而行動,對任何異性都不會有特殊感情。”

“他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他的注意甚至讓洛斯因此遇到任何麻煩,但他之後就沒有任何舉動,反而是繼續跟我爭論。難道索尼是想用這種方式贏取我的好感?不,他只是對任何異性都沒有特殊感情,他對我的關注只是想看看對手是一個怎樣的人,試圖從我的生活經歷裡找到可以攻擊的漏洞。”

全部正確。

處於索尼狀態下的任索,知道洛裡菲斯對索尼的分析,幾乎完美符合索尼的人設。

索尼從頭到尾就沒將洛裡菲斯當做一個異性看待。早就從各種醉生夢死裡獲得各種快樂的索尼,已經不重視身體上的歡愉,他追求的是精神上的勝利,所以他當噴子,當幾十個噴子,當一個永遠勝利的噴子。

他這種舉動驟然看上去有點霸道總裁範,但早就墮落得不成樣子的索尼,如果他真有心思,多得是人將洛裡菲斯綁到他牀上,根本不是區區一個洛斯所能保護。

索尼不知道自己的手下試圖幫忙,導致洛裡菲斯的哥哥洛斯焦頭爛額嗎?他知道,但他不在意,以他的性格,不故意用現實手段打擊對手已經算是他人品好,他爲什麼要保護對手?就因爲對手是一個銀髮美少女?

笑話,比洛裡菲斯更漂亮的,索尼都不知道爽過多少個,他是真的脫離這種低級趣味了。像這種‘神裔死心塌地愛上平民’的故事,根本不會出現在索尼身上。

但索尼和任索都沒想到,一直跟索尼對噴的洛裡菲斯,僅僅依靠對噴時透露的觀點就將索尼剖析得徹徹底底!

任索強作鎮定,冷漠說道:“本大法再說一遍,我不會跟人在知識領域做無聊的辯論……”

“你以爲我是碰巧跟索尼聊上的?”洛裡菲斯忽然說道。

任索一愣,震驚地看着洛裡菲斯。換作真正的索尼,現在肯定按捺不住激動大聲質問了。

洛裡菲斯淡淡說道:“我剛纔說過,我立志改變這個等級分明、醉生夢死的迪德拉。但我不是神裔,我哥也不是神裔,我們兩個來自法卡斯狼院的孩子,怎麼有可能成爲足以影響迪德拉的大人物?”

任索心裡轉了一圈:法卡斯狼院,跟梅涅魯斯湮滅館、波耶西亞試煉場一樣,屬於十六大君開設的……孤兒院。

理論上,物資極大豐富,能源近乎無限的迪德拉,哪怕技術停止發展也不會出現孤兒,除去少數拜龍教發起的叛亂,其他絕大多數時候都十分和平,迪德拉人有病也能迅速治癒,平均壽命超越百歲。

這部分孤兒,其實是被父母直接送去孤兒院的。跟丟棄無關,這就是迪德拉的文化:父母可以不爲孩子負責,直接將孩子送去十六大君開設的孤兒院,十六大君和帝國負責幫你們養孩子。

雖然孩子從此以後就跟父母沒有關係,但迪德拉人也不需要孩子養老之類的,物資豐富的帝國足以讓任何迪德拉人都活得很舒服。

因此迪德拉人更崇尚個人的歡愉,除去少數嗜好養孩子的父母外,大多數迪德拉人都是將孩子交給國家統一撫養。甚至可以說,大多數迪德拉父母之間根本沒有婚姻關係,他們都是隨性繁衍生育。

任索從遊戲劇情裡也知道,迪德拉人根本不是這個位面的初生人族,他們原本是生而強大的魔人種族,因此迪德拉人的生育率是非常低的。

哪怕迪德拉人被十六大君閹割靈性,但身體素質依然極其強悍的迪德拉人,生育率一直都很低,因此他們繁衍的時候自然是沒有任何避孕措施。

未婚先孕也沒關係,帝國會給錢幫助女性養胎生子,這期間女性所有損失都會有帝國來承擔,孩子生出來甚至還有獎勵,孩子出生後就可以按照自己的信仰,交給十六大君的機構撫養——大多數迪德拉人都是這樣長大生活的,他們早已習慣這種制度,反而是要求自己養育孩子的父母纔是少數。

不過這個現象擴展到神裔層面就不一樣了,神裔幾乎都維持父母養育的‘外來傳統’,例如索尼就是西帝斯養大的王子——是的,婚姻和育兒,對迪德拉人而言是外來傳統。

洛斯和洛裡菲斯是出自法卡斯狼院的孤兒,纔是正常的來歷。

“神裔和凡人之間距離比天地還要大,不成神裔就不可能擔任重要職位,甚至連帝國核心:螺湮城都無法進入。”洛裡菲斯說道:“而成爲神裔又太看運氣,討好虛無縹緲的大君,實在是太不可靠了,我不願意選擇這條路。”

“所以你是想……”任索問道:“成爲索尼的女人,然後直接成爲神裔染指權力?”

“怎麼可能!”洛裡菲斯嗤笑一聲:“索尼沒有這個資格!我只是需要索尼作爲跳板,如果不是你這個異界人取代了索尼,再過一段時日,索尼就會徹底被我說服,我會令他僱傭我成爲他的智囊,直接成爲神裔,進入帝國核心階層!”

“我知道你想問我怎麼知道索尼的身份,明明索尼已經隱藏好自己了……但身份可以隱藏,世界觀可隱藏不了。索尼有一個常用身份,經常在知識領域到處發表看法,什麼‘這年頭還有人沒去過螺湮城?’之類鄙視平民鄙視女性的言論,很容易讓人看出他就是一個神裔。”

“我找上他,也只是碰碰運氣,大海撒網,找到一個能賞識我才能的神裔。只是在後面的辯論裡,我很快就意識到他是王子索尼,並且對我來說,他也是一個絕佳的僱主——他對任何異性都不會有特殊感情,我不必擔心自己被他褻玩。”

“只可惜,現在這一切都被你破壞了,異界人。”

任索眯着眼睛盯着洛裡菲斯,問道:“你爲什麼一直在說我是異界人?”

“這不是很簡單嗎?索尼昨天去參加刺刀行動,回來之後就被你替換了。雖然也有可能是索尼在異界被其他迪德拉人襲擊,但我更傾向於索尼輕敵後被你抓住了——索尼性格極其敏感多疑,他對任何接近他的迪德拉人都十分警惕,被襲擊的機率很低。”

否認是沒有意義的,洛裡菲斯居然是迪德拉里最瞭解索尼的人,而且她很早以前就開始佈局,爲的就是藉助索尼這條捷徑成爲統治階級,索尼自己都沒發覺。

任索忽然伸出手脫下洛裡菲斯的腰帶,洛裡菲斯乖乖平舉雙手讓他施爲。一直圍觀的任星美終於忍不住了,但被東承靈先一步按住,示意她再看看。

任索解開洛裡菲斯的驅動腰帶和腕錶,直接扔給東承靈和妹妹,問道:“那你現在找上門是想做什麼?爲索尼報仇?”

洛裡菲斯搖搖頭:“我本來是爲了救洛斯而來,如果你真的是索尼,我會以辯論多日的對手身份,徹底說服索尼,讓他僱傭我。雖然有點冒險,但成功率不低。現在索尼死了,我的計劃自然也有所變化。”

任索奇道:“你不想爲索尼報仇嗎?你們不是……”

“可笑,你會對在網上噴了多天的對手有感情嗎?特別是他還是一個鄙視平民鄙視女性的神裔渣滓?”

洛裡菲斯冷笑道:“的確會有女孩做什麼‘霸道神裔愛上我’的美夢,希望自己會成爲浪子神裔最後一個女人,直接晉升階層……但我不是,我沒興趣成爲強者背後的女人,我自己就要成爲強者。”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任索淡淡問道。

“你不想回去異界嗎?”洛裡菲斯說道:“我可以幫你。”

“憑什麼?”

“憑我對迪德拉的瞭解,憑我對人心的洞察。”洛裡菲斯點了點她的漂亮額頭:“你想回去異界,就必須拋棄索尼這個身份,然後還得帶你那兩個女人離開迪德拉……如果你沒擁有一定勢力,你根本逃不出去。”

“雖然你裝得跟索尼很像,但索尼他自己就是一個白癡,他對各勢力之間的互相制衡都不瞭解。但我不一樣,我早就準備好各種計劃,可以讓你以最快速度排除離開的障礙,攪渾迪德拉這潭髒水,建立自己的血裔勢力,然後你就可以帶着自己的女人順利離開。”

“那你想要什麼?”任索有點心動了。

洛裡菲斯露出微笑:“本來我只是想先成爲索尼的智囊,但既然現在索尼已死,而你又是一個冒牌大法,所以我的小目標也要變一變。”

“我要你救洛斯,我要你將整個迪德拉從光明頂端墮入黑暗,我要你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血裔大法,成爲令迪德拉崩潰的黃昏散華。”

洛裡菲斯雙手按在胸前,銀白色的秀髮輕輕飄起,恍如藍寶石的瞳孔裡射出比神裔更爲熾熱的光芒:“而我,要成爲重建迪德拉的拂曉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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