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銅壺中燒開了水。一會兒又靜了下來,聽不到任何動靜。一束光線折射進來,盛妍張開雙眼。淡藍色的水紋好似輕柔的棉布將她全身包裹,一絲絲暗紅色的印染痕跡,夾雜着閃亮的光線不停的在眼前晃動。
盛妍猛的晃過神來,自己在水裡,而且還在深深的水底,她頭痛的厲害,下意識的手碰了一下額頭,一大股深紅的血液冒了出來。根本來不及處理,她用盡全身力氣向着光照進來的方向游去,可此時的身體卻像不聽使喚一樣,沉重的向後拖。“難道就這樣死了嗎?不要,我要活着,我要游上去。”心理髮出近乎撕心裂肺的呼救,喉嚨卻在水裡壓抑窒息。她使出全身的力氣,終於動了一下,可是一大口水也同時灌進了胃裡,壓力和恐慌讓她眼前頓時昏暗下來。她閉上眼睛再次鼓足了力氣,用力的向上游去,緊接着有一股巨浪般的水流衝向她的喉嚨。漸漸的,她感覺身體變軟了,已經無力支配,連大腦都動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一雙大手從後背托住了她,她任憑這雙手拖着,自己毫無力氣。一會兒功夫,緊閉着雙眼的盛妍,卻感到了刺眼的光線,她雖無力掙扎,但是也察覺到自己被拖出了水面。伴隨一陣嘈雜聲,她太累了,好像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盛妍張開雙眼,一朵白色的野菊花正好在她的額頭處。花瓣整整齊齊的並列着,像在對她微笑示好。她坐了起來,感覺身體無比的輕鬆,周圍沒有人,陽光很大,照在水面。粼粼的波光似乎在告訴她,沒有什麼比這個幽靜的夏日午後更讓人暇意的。很遠處一位穿淡藍色短袖的阿伯在釣魚。盛妍看了一下,也沒看到阿伯的魚竿動一下。
盛妍站起身來理了理凌亂的頭髮,此時她好想回家。她依稀記起了一些事情,她不知怎麼就掉進了水裡。在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一雙大手托住了她,將她拖到了岸邊,她得救了。可是當她醒過來的時候,這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安安靜靜的河邊,沒人圍觀,沒人呼救。有的只有安靜純美的午後陽光。
是夢吧,不過這個夢過於真實。像真真切切的發生在她身上一樣。直到現在盛妍還是恍惚的如夢境一般。不過理智告訴她,是時候 回家了。她輕輕的穿上藍色帆布鞋,望向這條清透的晨曦河,心理感嘆這裡真美。
這條小河是盛妍的秘密基地,她經常喜歡一個人來,這裡不僅景色宜人,最重要的是這曾經是她童年的樂園。小時候,外婆經常帶着她來晨曦河邊摘野草。野草拿回去可以編席子。外婆手巧,編好的席子,既好看又柔軟。用起來不容易壞。好多人爭着來買。外婆用席子換的零錢就給盛妍買糖果。雖然時隔多年,她還是覺得這裡的小河邊有甜甜的味道。現在這裡有了變化,原來的村子不見了,遠處看,也能看到一棟棟新立起來的高樓。不過河邊還是人煙稀少,盛妍把這裡當成她的夢幻樂園,經常來這裡看書,畫畫甚至就是單純的發呆。
今天是週五,盛妍和和蕭可約到這裡散步,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了過去,一個奇怪又深刻的夢讓她直到現在還心神不寧。蕭可沒來,這讓她感到一絲失落。盛妍低頭摸了摸口袋,想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卻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這讓她大驚失色。順勢她尋了一下週圍,發現不僅手機,連自己隨身攜帶的帆布包也無蹤無影。頓時這個姑娘睜大了眼睛,冒出一身冷汗。居然剛纔睡着的時候,隨身物品都丟了。她四下觀望,除了很遠處釣魚的大伯,這裡這麼安靜。是誰拿走了她的東西呢?雖然包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這也着實讓她感到害怕和麻煩起來。
經過了一番仔細的查找,確定東西丟了,盛妍決定不能在這裡逗留,這個她常常獨自享受美好時光的地方,此時突然變得陌生和可怕了。輕輕的微風掠過臉頰,好似在催促着她趕快離開。穿過一人多高玉米地,她向不遠的小路走去。
小路很窄,是沒有開發過的黃土路。這裡雖在市郊,但尚未開發。還是保留了一些原來的樣子。盛妍的帆布鞋踩在石頭和黃土的路上走的飛快。雖然路不平,但這並不影響。順着這條小路向東,是一條國道。沿着國道走下去,就是剛纔在河邊可以遠遠看到的一片高樓了。那裡是新開發的一片商業區。盛妍想自己走到那裡後,向路人借下手機,打給蕭可讓他開車過來接他。
想到這裡,她不禁生氣起來,本來約好的一起來河邊看風景,怎麼這麼久了還不到。剛纔的情景還是讓他感覺陣陣後怕。盛妍已經心裡暗暗想好,一會兒見到蕭可一定要臭罵他一頓。
這裡到那片商業區最快也要走20分鐘,盛妍鼓足勁低着頭,快速的奔向前方~
終於快到了,能聽到商業區傳來的的陣陣音樂聲。盛妍緊張的心放下了一些。此時的她多想快些撥通電話啊。再過一條馬路就到了。她走在人行道上,一輛飛馳而過的越野車突然開了過來,擦身而過。
“啊”一聲驚叫從盛妍乾渴的喉嚨裡迸發出來。
“開車不看路啊”越野車沒有絲毫的停留揚長而去。
“今天怎麼這麼倒黴”盛妍憤怒又悲哀,她心裡要哭出來了。快速的走過馬路,頭也不回的走向商業廣場。
一個大學生模樣的青年迎面走了過來,他帶一副眼鏡,穿着一件白襯衫,揹着黑色的雙肩包。看起來很隨和的樣子。盛妍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先生,不好意思,請問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機嗎?我的手機不小心丟掉了。我想打個電話給~”還沒等話說完,襯衫青年就徑直走到了對面的馬路。
這樣對自己的無視,讓本來就不喜歡和陌生人講話的盛妍尷尬至極。她原地站在那裡,眼睛不知道看向何處。“怎麼就弄到了這步田地”心灰意冷後,盛妍決定再去找找其他人。
這次她想應該不會再看錯了,廣場前面的石階上坐了兩位老阿姨在聊天。盛妍輕輕的走過去,她朝一位稍微胖一些阿姨輕輕的說“阿姨,你好,請問可以借我一下手機用嗎?我的手機剛剛丟了,我想打個電話給我先生。”兩位阿姨熱情的聊天,沒有誰理會她。盛妍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小了,她稍微調高了音量再次說“阿姨,你好,請問可以借用一下手機嗎?”這時胖阿姨身邊的泰迪犬朝她狂叫起來。嚇得盛妍後退了好幾步。胖阿姨輕輕的拍了一下這隻討厭的棕色泰迪頭。
“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的狗吧”盛妍心理嘀咕着。“我還就不信今天借不到一臺手機了,現在人難道都這麼冷漠嗎?”正在這時,不遠處的展臺上傳來了悅耳的童聲合唱。盛妍順着聲音看過去,一羣小學生正在表演合唱。孩子們的音樂和諧動聽。盛妍走了過去聽了一會兒。路邊是奇卡西點屋,這是一家主打吐司的麪包房,如果在平時盛妍一定會走進去買一些再出來。可是今天,她卻一點心情也沒有,除了身上沒有錢外,看着櫥窗裡的誘人面包,她一丁點食慾都沒有。
不知道現在的時辰,微風輕輕的吹過。盛妍決定再一次找人借用手機,這次她不想再去隨機找路人了,百貨商場的服務檯,可以提供各種服務,自己爲什麼不去問問呢?想到這裡,盛妍不禁爲之前的愚笨感到懊悔,怎麼沒早點想到呢,她快速的走進附近的百貨商場。看過指引,服務檯在一樓的中央大廳。順着指示牌很容易找到。可是這裡好像發生了糾紛,盛妍決定在這裡等等,兩個操着外地口音的中年男子不知因何故爭吵着,盛妍不想理會,只想快點結束好去服務檯借用電話。可是兩個中年男人越吵越兇。眼看要打了起來。大家紛紛的躲到後面,有人說快報警吧,有人說快離開。只見一個略高的男人掄起服務檯上的金屬架砸向了另一個男人。矮男人頭側着躲了過去。金屬架子徑直的朝盛妍飛了過來。
“啊”沒等盛妍反應過來,架子砸到電梯門後哐的一聲掉在地上。盛妍馬上跑到後面。幸運的是自己沒有受傷,她不曉得架子怎麼越過自己砸在了電梯門。她喘着粗氣,驚慌失措。“明明是朝自己飛過來,幸運的是自己眼疾手快,躲過了一劫”盛妍心理暗自慶幸。她放棄了去服務檯的計劃,準備離開這裡。她走到不遠處的玻璃門,這時已經能看到保安和警察先後從大門衝了進來。
盛妍大聲呼喊,“快去服務檯!” 沒有人迴應她。
一個微胖穿保安制服的人,手拿對講機大聲的講話,對着她快速的跑過來,來不及躲閃,眼看就要撞上了。盛妍閉上眼睛。可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胖保安已經跑到轉角處,她不敢相信自己看的情景。
“怎麼回事?”盛妍轉過身。她準備推開左手邊的玻璃門,發現卻觸碰不到。自己像一縷青煙一樣走出門外。
“這~~?”她嚇壞了“怎麼回事?”盛妍瘋狂的跑到廣場,幾乎對每一個路人大聲的求救,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試圖拉住過往的人們。可惜的是沒人理她,更確切的是,沒有人能看的到她,聽的到她,感覺到她。她用力的抽打的自己,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是夢嗎?卻又如此真實。盛妍絕望了,她不明白,她心裡太多疑問。她更是無從表達內心的恐懼和不安,熙熙攘攘的街道變得可怕陌生。
遠處一縷陽光輕柔的灑向地面,如流水一般。街道兩側的香樟筆直的聳立着。深秋午後的藍天,與飄下的枯黃落葉交織在一起。陣陣清風掠過,如同在給不遠處孩童的歌聲伴奏。豔紅色的夕陽,輕輕的吻着大地上的每一處空隙,呼喚着生命與的遠方看不見的晨曦河。盛妍絕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的對自己說“難道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