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沈飛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居然和王樹扯上了關係。綠橙建築公司和森海集團長期合作，作爲集團董事長的王樹不可能不知道綠橙的存在。另外，經過王昊的查詢，近幾年來，綠橙真可謂是劣跡斑斑，被監管部門處罰過數次，這樣一個負面影響大的建築商，居然還能安然無恙的繼續運行，難道和森海能沒有一點關係嗎？
沈飛細細的思索着，前幾次與王樹見面，也提到過晨曦河非法挖沙，造成了不少惡性事件。況且盛妍出事就在這裡，這個傢伙居然毫無波瀾，可見心理素質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王樹出身貧苦，年紀不大父母相繼離開，靠着百家飯長大的他，算是相當的成功，這個沒資金沒背景的小供銷員，摸爬滾打到，坐擁數億資產的集團董事長，除了運氣好外，一定擁有常人無法比擬的過人之處。多年來混跡於商場，讓他練就了左右逢源的能力。無論是和市裡領導，還是社會黑道人物，還有他這個刑警大隊長都可以稱兄道弟。在社會上可謂風生水起。南江市的幾個標誌性工程都是森海集團的完成。雖說是公開競標，背後的關係網不能說毫無關係。
昨天王昊在刑警大隊的電梯口提到王樹後，便按照沈飛的意思，對近幾年森海集團做了詳細的報告。所有能查到的信息全部以電子檔的形式交給了沈飛。除了比較知名的大項目外，森海集團熱衷於慈善事業，有專門的慈善基金會，並有政府背書。
最近來講，森海最大的公開競標項目是南江市政府的城郊改建計劃。這是一項大規模的長期的任務。市裡給予高度重視。目的是讓城市化進程加快，使一些處於城鄉結合部的村莊，融入城區，利於城市整體規劃和建設。這個項目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就開始公開招標。南江市政府招商引資的世紀集團將會和本市企業合作，開發一個集住宅，商業，娛樂於一體的超大型社區改建計劃。森海在第一次的競標中拔得頭籌，正在在緊鑼密鼓的在晨曦河下游地區抓緊建設。
沈飛決定明天到晨曦河附近實際考察一次。
這是個處於城市與鄉村的過渡地帶，距離盛妍的外婆家不遠。沈飛也曾經常過來，不過那個時候，還完全是鄉下的樣子，周圍沒有任何開發，能看到的只有低矮的房屋和農田。
如今這裡增加了些新的元素，不過變化並不大。公路旁幾家零零散散的店鋪之外，在不遠處還有一個不大的超市。門口紅色招牌格外顯眼。超市隔壁是一棟三層的房屋，白色瓷磚外牆已經斑駁陸離。一道道發黃的印記與周圍蕭條的景象很是相稱。再向前看，是一大片農田，多數已經荒廢，雜草長得很高，不過依稀也能看一些成熟的玉米在秋風中等待着人們收割。靠近農田的公路上聚集着幾個推車賣貨的小商販，他們相互攀談着。
沈飛今天站在路口，以另外的視角重新的審視着這個熟悉的地方。這裡雖然偏僻，但是卻具有其它地方無法比擬的位置優勢，首先，它具備的土地價格優勢。相比市區的高昂價格，這裡的的確非常有利。其次，城郊結合，緊緊連接城市，建設後交通便捷，又擁有廣闊的土地，水、電等基礎設施也比較完善。投資商追求投資成本的最低化，其中土地成本是其首要的，而這裡土地的價格遠遠低於南江市區的價格。的確是個不錯的項目。
沈飛沿着塵土飛揚的公路向農田方向走過去，幾個小販看到這個皮膚黝黑的大個子以爲是一個路過的客人，於是停下交談，各自回到在自己的推車旁。
走近了纔看清楚，幾臺推車上都是水蜜桃，羊角蜜，香梨這些當地產的水果。沈飛走到一臺車前，攤主馬上起身打起招呼“來點桃子吧，甜着呢”
“怎麼賣的？”
“6塊一斤，正宗水蜜桃，包甜”這是一個體態敦實的當地人，被太陽曬得發黑的臉凹凸不平，散發着一股鄉下小買賣人的淳樸氣息。
“您嘗一個”攤販隨意拿上一個桃子，用滿是龜裂紋的手掌擦了擦。
“不用了，給我稱10斤包好”沈飛邊擺手邊想着帶回去給隊裡的兄弟們嚐嚐。
“好嘞”攤販很高興，麻利的稱好，分別放進了兩個大袋子裡。
“你們這地方要開發了吧”沈飛把商販遞過來的水蜜桃放在地上，坐在了旁邊的石階上。
“對的，再過不了多久你可能就吃不到這麼新鮮桃子了，這是今天早上摘下來的，還不到2個小時，您是到附近辦事？”
“是的，辦點事，看這裡人越來越少了”
“都搬走了，這裡要開發，大部分人都搬到靠近城裡的那片地了。”商販指了指身後的方向。
沈飛順着商販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依稀可見一片剛建成的居民樓。
“給了安置房？”
“對，幾乎都安置了，我們哥幾個這邊有果園，現在在這裡換點錢。過段時間也要搬走”男人指了指傍邊另外兩個攤販。
“真不錯，補償金不少吧，又能搬到新房子”沈飛試探性的問。
“我們還真不想搬吶”攤販坐下來擺了擺手。
“怎麼？補償金不夠高？”
“一方面吧！”攤販看沈飛沒有要走的意思，身體向這邊移了移。
“這麼一搬走，地沒了，總感覺家沒了。你看我們幾個，從出生就生活在這裡，在這裡住了40幾年。”
“你看吶，我們搬走之後，地也是會被徵收的，但是住在這裡的大多數人都以種地爲生的，尤其像我，除了前邊那片果園，就沒有別的經濟來源了。就算是拆遷之後會有補償款，但是補償款總有花完的一天。年紀大了，沒文憑又沒有特長，愁人啊！”
“哦，這樣啊”沈飛點了點頭“不過能住上新房子也算是件高興的事兒了”
“你們城裡人喜歡住高樓，我們還真不樂意”坐在旁邊的一個身材略胖的攤販走了過來。
“原來的房子有院子，家裡能養雞鴨。樓房裡哪能養這些。還有就是聽說進樓房的話，周圍的鄰居都不認識，見面不說話。不像我們以前，出大門就是認識幾十年的街坊鄰居，有點急事難事大家都能幫忙，知根知底心裡也有個依靠。要不是沒辦法，我纔不走呢。”胖子忿忿的說
“不過市裡都這麼規劃了，也是沒辦法的事”第一個攤販回頭朝向胖子
“襄陽村的張家老大真是虧了啊”
“怎麼了？”沈飛問胖子。
“沒事，沒事，就是些拆遷戶的問題，不管怎麼樣，拿了錢，分了房就是好事”第一個攤販訕訕地笑着說。
沈飛看他不再願多說，也不再追問下去。
“那邊一片地也是規劃中的吧，我看還好多房子沒拆呢？”沈飛伸手指了指西南方向，那裡曾是盛妍外婆住的的地方。
“那裡應該不是，所以沒有拆，聽說政府就只有規劃到這邊，你看見前面的國道了吧，再向西就不是了”
“不過聽說那裡要建個什麼樂園，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胖子抓了抓頭髮。“聽說有個開發商看中那塊地了，說是要建造特別大的樂園吧，具體情況我們小老百姓也不知道了”
“哦，這樣啊，不錯不錯。那以後這裡可就繁華了。”沈飛把煙掐滅後，拎起了兩包沉甸甸的水蜜桃，“好 老哥，謝了，我要回去了。”邊揮手邊走向停在路邊的汽車。
告別了兩個健談的商販，沈飛沉思起來。既然盛妍的老房子不在改造範圍內，邏輯上是不會和王樹產生利害關係，最起碼在拆遷上沒有衝突。村裡的居民大部分已經搬離。這裡一片荒涼。不過，剛纔攤販欲言又止的張家老大是什麼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沈飛決定回隊裡讓王昊查清楚。
盛妍的突然離開，在外人看來是的確一場普通的意外。因爲失足落水的事情在中國每天都會發生，除了身邊的親朋友好又有誰會去介意呢？沈飛有時候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執着，職業關係使得他經常把簡單的事情想複雜。只因那孩子就如同自己的女兒一般，看着她一天天的長大，今天卻又突然不見了。那種失去親人般的的痛苦，讓沈飛時而不知所措。他不禁的問自己，這些天的忙碌，真的有意義嗎？
秋天午後的時光總是那麼讓人舒服，太陽照在鋪着榕樹葉的街道上，整個世界好像都變成了金黃色。地上斑駁的影子，加上車裡暖暖的，這讓沈飛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他打了個哈欠，挺直身體，然後打開廣播。車裡傳來了電臺主持人訪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