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地板上,一直把頭埋在腿裡的章霞動了一下。隨後才慢慢地擡起頭,無神的眼睛木然地看着腳邊的手機,屏幕亮了,應該是短信的聲音。
會是誰呢?總不會是那個負心的男人吧,他會從那個已經沒了生命的女人身邊回頭?不會,一定不會,他一直都是在騙我,騙我……
親眼看到許靜深在林安寧屍體旁邊傷心欲絕的場景,讓章霞的精神瞬間崩潰。而自認爲已經交心的蕭成,更可能是林安寧那個女人的弟弟,這個消息更讓章霞覺得身邊的人都在欺騙自己的感情,都在利用她來達到某種目的。她的心,在蕭成跑開那一刻起,就死了,沒有了柔情,沒有了歡樂,只剩下無盡的空虛和悲哀。她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滴滴滴……”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又是一條短信,對方還真是鍥而不捨啊,章霞癟了一下嘴,伸出手,想要拿起手機,身體卻傳來一陣麻酥酥的感覺,緊接着,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她的右手來不及反應,就被壓在身下,別了一下,鑽心的痛立刻傳到大腦,她連忙把身體放平,躺在地上,右手也抽了出來,她呲着牙用左手去揉着痛處,一陣莫名的情緒又涌上心頭,以往,自己摔倒,或是磕碰到什麼地方,他都會跑過來心疼地幫自己揉着疼痛的地方,而現在,他應該還待在他的妻子身邊吧。自己終究比不過一個死人,章霞鼻子一酸,兩行熱淚,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在地板上躺了一會兒,感覺到身體的痠麻感消退的差不多了,章霞才側過身,拿起手機,眼淚被擦乾了,但心裡的淚,看樣子只能讓時間去幫忙了。
手機被打開,一共3條短信,章霞默默地順着讀了下去,
“人應該已經解決了,你就安心過你的日子吧,”
“人確實死了,到底怎麼回事?”
“我現在忙,晚上等我電話,這之前,不要見任何人,不要出門,”
人被解決了?看着第一條信息,章霞的心豁然開朗,果然被她猜中了,林安寧是被他們其中一個人所殺。只不過,她沒想到是被一個最不可能下手的人殺死,因爲,那個人,是最沒理由動手的……
而另外兩條短信卻讓章霞很不高興。林安寧的死,對於她來說,一切就結束了,她不想再向許靜深報復什麼,即使他在最後時刻背叛了自己,但已經結束了一條生命,沒必要再賠上第二條,她倦了。
章霞關掉手機,把它扔到桌邊的廢紙簍裡,然後艱難地站起身,挪到書桌旁,從一旁的便籤本上撕下一張,拿起筆在上面唰唰唰地寫下幾行字,又上下檢查了幾遍,接着將寫好的便條用水杯壓在桌子上,這才返身走到衣櫃裡,拎出箱子,開始收拾起衣物來。
差不多半小時後,章霞拎着箱子站在馬路上,仰頭看着小樓的陽臺,淡綠色的窗簾隨着風飄在半空中,她微微笑了一下,心裡默默地說道,
“再見了,臨江
,再見了,靜深……”
“你爲什麼要答應他!?”
蕭成咬着牙在許靜深耳邊低語,壓抑在喉嚨裡的聲音正在醞釀着更大的風暴。他不理解爲什麼許靜深會突然轉變態度,去和警察合作。要知道,祁偉已經因爲當年血洗混江龍幫會的案子,重新盯上了自己和許靜深,如果繼續在這裡待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許靜深死死抓住蕭成的拳頭,他能感受到那隻拳頭上傳遞過來的力量和憤怒。他知道,林安寧的事情不能耽誤太長時間,否則,真正的兇手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他的難處在於,這次的調查不能借助警察的力量,因爲會牽扯出自己之前的犯罪事實。他相信,張明一定是知道些什麼,所以,他纔會以此來要挾自己,想借此挖出更多關於自己過往的秘密。兩害相權,他只能取其輕。
“38號還在他們的控制中……”
許靜深迅速地在蕭成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幾秒鐘後,他感到手上牽制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這才暗鬆了一口氣,鬆開手,對着張明說道,
“張局,我們走吧,”
“好,這次人多,我們換間大點的房間如何?跟我來,”
張明一直微笑着看着許靜深,看到他和蕭成達成一致後,才笑呵呵地轉過身,向走廊的拐角走過去。許靜深和蕭成對視了一眼,也默默地跟在張明後面,而祁偉和那個記筆錄的小警察跟在他們後面,一行人走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在一間會議室的門前停住了。
“祁偉,打開這個門,然後告訴監控室,關閉所有的錄像和監聽設備,你就和這個小夥子守在門外,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打擾我們,包括你,聽明白了嗎?”
祁偉從未見過張明用如此嚴肅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雖然心裡對這個安排感到疑惑,但還是帶着人跑去監控室,幾分鐘後,他帶着鑰匙回來,打開門,放張明三人進去,再關上門,苦着臉和那個小警察站在門口候着。
會議室很大,可以容納十幾個人,中間是一個橢圓形的會議桌,靠門的一邊是一面投影屏幕,房間的四個頂角,都安裝了360度的廣角高清攝像頭,天棚的正中間是sony投影儀,看起來,這個會議室是專門開大會,或者做案情彙報的地方。
張明自己先選了個位置坐下,然後示意許靜深和蕭成坐在自己對面,等兩人坐好了,才兩手一攤,開口說道,
“我能做到的最大誠意就是這些,你們所說的所有,都不會有記錄,我也不會泄露半點出去,怎麼樣?許大律師,你是不是可以說了呢?”
許靜深在桌下悄悄地拍了拍蕭成的大腿,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後才雙手交叉着放到桌子上,沉聲說道,
“我想張局感興趣的應該不是我們說的話吧,搞這麼大陣仗,想知道什麼,就直說吧,”
“爽快,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那我們就開門見山,我想先知道一下,當年你是怎麼撈出蕭成的?那
件案子的影響很壞,省裡都知道了,你們不能怪祁偉脾氣不好,他因爲你,可沒少吃苦頭啊……”
張明先是大笑,然後指着蕭成,笑着對許靜深說道,
“這個很簡單啊,當時的主要證人,現在都是百萬富翁,而當事人,那個綽號混江龍的,是他自己主動要求撤訴的,另外嘛,暗裡的一些操作還是有的,這些,張局,你應該懂的,”
許靜深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張明連連點頭,其實事情的脈絡清晰明瞭,局外人都能看清,只有祁偉身處暴風中心,無法自清。
既然許靜深說明了,那以後找個時間,自己好好開導一下祁偉就好了,張明想到這裡,繼續笑道,
“那麼,帕卡的事情,這次,你就不要躲避了吧,你可是承諾過,要和我說清楚的,”
“這……”
許靜深猶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蕭成,自己的這些過往,連林安寧都不知道,他實在不想在蕭成面前回顧往事,
蕭成也平靜地回看這許靜深,看到許靜深的表情,他知道,張明要求的,恐怕是許靜深隱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他忽然有點同情許靜深,那種被人要挾着,放棄尊嚴,吐露心聲的滋味,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得了的。
“張局,這事,能不能放到以後再說……”
經過一段深思熟慮之後,許靜深還是無法在蕭成面前吐露心聲。畢竟,那段過往牽扯到林安寧,在這個節骨眼上揭開,無疑是完全把蕭成推到對立面,那麼,揪出殺害林安寧真兇的這件事,恐怕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哦?你還是不準備說嗎?那也沒關係,蕭成涉及到擾亂公共治安,暫時無法提前釋放,而你嘛,畢竟是在媒體面前親口供述涉嫌殺害林安寧,所以,只好請兩位給家人打電話,通知他們來代理料理林安寧女士的後事了,對不起,我愛莫能助了……”
張明依舊笑容和藹,兩手一攤,說着話,就作勢要起身。
“等,等等……,張局,這何必呢……”
許靜深慌亂中,立刻站起身拉住張明的衣袖,慌張地說道,
“都別再裝了,我回避好了。許靜深,你最好立刻滿足張局的要求,我姐的事情,耽誤不得。”
兩人正在僵持中,蕭成忽然站起身,冷冷地對着兩人說道,隨後,還未等張明開口,他就自顧自地打開門,對着在門口候着的祁偉說了句,
“張局讓我先隔離一段時間,等候問話,請祁隊長帶我走吧……”
祁偉正豎着耳朵站在門外聽着裡面的動靜,剛聽到蕭成的聲音接近門口,還未來得及反應,門就被拉開了,看着蕭成一本正經的表情,他有點不知所措地探頭進去看看張明。張明陰沉着臉,對他揮揮手,祁偉這才帶着蕭成離開會議室。
“本想看場好戲的,沒想到讓你逃過一劫。你有個善解人意的小舅子……”
張明看着蕭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臉遺憾地看着許靜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