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會讓對許靜深的恨意隨着泵出的血液逐漸地侵蝕着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一個惡魔的聲音不斷的在他耳邊低語着,“殺了他,殺了他……”
“給我滾!”
坐在車裡,蕭成低聲怒吼着,隨後,他一口狠狠地咬住右手手臂,鑽心的痛瞬間刺激着大腦的神經。直到再也聽不到那個聲音了,蕭成才鬆開口,他喘着粗氣,伸出舌頭舔掉嘴角的血絲,他必須剋制住那股惡意,現在最迫切的事情是要找到林安寧,而不是要向許靜深復仇。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蕭成簡單處理了一下手臂的傷口,就拿出手機找到林安寧之前給他發信息的號碼,撥了過去,結果當然是失望的。他搖了搖頭,又翻到阿姐的號碼,雖然昨晚和她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他知道阿姐不會因此而記恨,奇怪的是,阿姐的電話同樣關機,他的嘴裡有點苦澀,看來阿姐是真的生氣了。也罷,他又想了想,在通話記錄裡找到了方雷的號碼,結果,還是關機……,蕭成的心裡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他說不清,但是總是覺得哪裡不對,略微思索了一下,他調出了許靜深的電話,按下了通話鍵,“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都關機!?蕭成終於知道那個奇怪的感覺是什麼了——所有跟林安寧相關的人,都無法聯繫了!
其他人的情況都或多或少可以理解,林安寧失蹤,最可能的猜測是被人挾持,那麼她的手機很有可能已經被控制,無法接通是正常的;阿姐和方雷是同時離開臨安路38號的,離開之前,蕭成和阿姐有過爭吵,短短几個小時,對方拒接蕭成的電話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許靜深絕不可能關機的,引用他曾經對蕭成說過的一句話就是,“如果有一天,我的電話無法接通了,那就意味着我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話雖然說的誇張,但許靜深確實很少去那些手機信號很弱或者被屏蔽的地方,手機隨時都保持至少一半以上的電量,蕭成很難想象許靜深的電話會有無法接通的時候,可現在,就真讓他遇上一次,所以,蕭成感覺事情又變得不尋常起來,人,都去了哪裡呢?
這次蕭成猜對了一半,許靜深確實遇到了麻煩,卻不知道自己的手機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
“你不是說不用我出面?”
看着帕卡那張猙獰的笑臉,許靜深極力控制着撕爛他的暴戾,咬着牙說道,
帕卡雙手環抱在胸前,依靠在一棵樹上,許靜深看不見的那隻手上是一個微型的信號干擾器,就是這個東西,讓以它爲中心的方圓百米範圍內的所有通信設備都失效,他不信任許靜深,尤其是瞭解自己的曾經的“好友”,所以,他要讓許靜深在不知不覺中被“孤立”出來,只有這樣,他纔有安全感,
“我答應你了麼?而且……,電話是你打的,你不出面,不好吧?”
“你還是那麼無恥!”
“過獎了,你是瞭解我的,不是麼?”
“是我打的電話,我也可以取消……”
許靜深的手伸進了衣兜,卻見帕卡一隻手迅速地從上衣兜裡拿出一張照片,舉在他的面前,那上面是一張牀,許佳慧正在被窩裡蜷縮着睡覺,臉上還掛着淚珠,張媽坐在一旁,一臉的憐惜。從照片右下角的水印可以看到,是昨天的日期,而且,許佳慧因爲許靜深的事情一整天待在家裡,情緒不穩定,這個,許靜深是知道的。
看到許靜深的手停止了動作,帕卡滿意地把照片插到了他的衣兜裡,拍着他的肩膀說道,
“你看,因爲你的事,你的家人可是遭受了不少的罪啊,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她們徹底解脫……,你看如何?”
“你敢!”許靜深怒不可遏,上前一步,雙手抓住帕卡的衣領怒吼道,
“我的膽量可是依據你的決定來衡量的,別忘了,我以前的綽號可是‘毒蜥’,哈哈哈”
帕卡毫不介意許靜深的舉動,臉雖然因爲窒息漲的通紅,但還是囂張的大笑
着。許靜深手下一頓,心裡想到了眼前這個人當年的行事風格,他很喜歡觀察目標,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其家中放置炸彈,因爲他向來獨來獨往,而且嗜血如命,大家才送了他這麼一個綽號,他現在提出來這個外號,難道,他已經在別墅裡安置了炸彈?
“你,難道不怕我的報復?”許靜深鬆開了帕卡,努力壓制住怒氣,
“我說過,我這次的事情是在幫你,起碼你也得有個協助吧,我們當年可是黃金搭檔啊……”
“好!這次我幫你,成事以後,再見到你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好說,好說,這話我信,許生,我還真是期待啊……,那就如期赴約吧,再見”
帕卡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公園的陰影裡,許靜深卻站在原地不動,他不知道帕卡的那句“期待”是指這次的配合,還是下次的生死之戰,但這些都不重要了,他需要好好考慮一下,如何在下午的張明之約中,毫髮無損的脫身……
“你是歐陽?”祁偉儘量趕早來到了茶樓,即使他對茶文化一竅不通,或者說,他對所謂的文化人不感冒,但卻對眼前這個一米八多的帥氣男人有着一個很不錯的第一印象,所以,說出的話並沒有那種公事公辦的口吻,
“嗯,我是歐陽,請問,您是?”
歐陽臉上雖然保持着日常的微笑,心裡卻是暗暗叫苦,自己剛剛接了一個暗害警察的鴻門宴,轉眼就有警察找上門來,他有些後悔,昨晚應該就跟着大凡回去,
“哦,我是祁偉,我們今天有一個約會是定在你這裡的,我是第一次到這裡,所以想提前過來看看,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已經營業了?”
祁偉看到對方是一身居家服的裝扮,而且茶樓裡空無一人,恐怕還沒有開門營業,自己會不會來的早了些,不過,這樣也好,人多了,反而不能很好的偵察環境,
“哦,原來是這樣啊,確實還沒開門呢,不過,沒關係,警民合作嘛,請問,預定人的名字是……”
果然,對方就是張明一組的,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歐陽心裡憋屈,但嘴上卻不能猶豫,
“張明,預訂人應該是許靜深,那就麻煩你了……”
祁偉嘴上客氣,人卻已經不客氣的從歐陽身邊走進了茶樓,在唯一亮着燈的吧檯站了下來,開始打量着四周的環境。牛角茶樓,雖然所處的地界很好,但因爲是背陰,整個茶樓的裝潢也是古風,所以,樓裡面的光線即使是大白天,都需要各種燈具來照明,此刻還沒有營業,所以,樓裡面都是黑黢黢的,祁偉瞪大了眼睛,也只是看了個大概的輪廓,並沒有看清楚什麼東西,因爲不是公事,他也不能要求對方配合着點亮所有的燈,只好回過頭,看着歐陽在吧檯的登記冊上查找預定信息,
歐陽當然知道祁偉的打算,他不想這個叫祁偉的警察破壞自己剛剛做好的佈置,既然對方不開口要求,自己正好也順勢隱藏下去。
張明的房間,他早就知道,但需要裝作很難找的樣子來耗費一些時間,如果在對方提出來的同時就回應的話,很有可能就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導致這個計劃破產。
“哦,找到了,在這裡,預訂人是許靜深,定的是三樓的鳳鳴閣,請隨我來……”
幾分鐘後,祁偉已經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歐陽適時地做出終於找到了的表情,然後引着祁偉來到了三樓。
順着歐陽手指的方向,祁偉一眼就看到懸掛着“鳳鳴閣”牌子的一個獨立的木製的房間,他早已不耐歐陽的慢性子,不等歐陽招呼,自己就一個箭步衝過去,歐陽不惱,只在後面慢慢跟着,
祁偉先是繞着房間轉了一圈,除了幾叢種植的斑竹外,並沒有什麼異常。接着,他纔打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裡大概十平方的樣子,一張紅木樹根的天然茶几落在中央,旁邊錯落有致地放着幾個敦實的樹根凳子。房間的四個角落裡,擺放着幾個高矮不等的古舊的青銅器皿,伴隨着幾縷嫋嫋升起的青煙,看樣子是薰香,難怪剛一進來,祁偉就聞到房間裡有一種淡
淡的煙氣。除了這些,房間裡還有一張古箏,和一個木製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線裝本的典籍,得到歐陽的許可,祁偉走上前,隨意抽出了幾本,翻開看着,卻是滿眼的篆書,一陣頭大後,他悻悻地把書放回了原位。整個房間,似乎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常,簡單、古樸、安靜,確實是一個難得的談事的場所。
只是出於職業本能,越是簡單的東西,祁偉就越覺得心裡不舒服。很快,他的目光落到了茶几後面的一架木框玉屏風上面,他一進屋就看到它了,只是,那時候的心思都放在了檢查房間角落和設施上,並沒有在意這個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傢伙。可現在看上去,他的心裡卻感覺怪怪的,爲什麼這麼簡樸的一個房間裡,會放着這麼一個貴重的東西?他轉過頭看看歐陽,對方只是站在門口,低眉垂目,不動聲色,難道,真的沒鬼麼?
祁偉走到屏風前,上下打量起來,殊不知他的這個舉動嚇壞了身後的歐陽,他所有的設置裡,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屏風,如果被這個警察發現了,不僅僅自己說不清了,而且,也會連累到帕卡的計劃就此泡湯,正當他心裡想着應對的時候,祁偉突然說話了,
“歐陽,這個屏風看起來很貴重的樣子,你們茶樓的每個雅座都有這樣的東西麼?”
“哦,這個只是個高仿品,中成的玉石,配上高水平的工匠,做出來點綴房間用的,不是那麼珍貴……,我們一共有三間雅座,一個樓層一個,每個雅間裡都會有一件類似的玉器或木器,來烘托整個雅間的氣氛,所以,這個玉屏風只是在這裡,其他的房間裡,沒有,”
雖然心裡很緊張,但是歐陽的語氣不急不緩,倒是沒有讓祁偉聽出來破綻,他點了點頭,沒有提出什麼異議,只是繼續前後觀察着玉屏風,這時,他轉到了玉屏風的後面,
“咦?這個後面是死的麼?”
祁偉指着玉屏風的後面,那裡被用兩面木板擋的嚴嚴實實,他嘴裡說着話,又繞到了另一側,結果也是同樣,玉屏風的兩側都被木板遮擋住了,按照祁偉的閱歷,影視劇中,甚至是一些記錄片裡,屏風後面都是空的啊,沒見過誰會把屏風當作隔間的大門來用的,他不由得疑惑地看向歐陽,
“哦,因爲這個房間還有一些音響設備,之前的裝修出了些質量問題,還沒有完全修好,雖然不會影響到房間的使用,但終歸是在視覺上不是那麼雅觀,所以,我用屏風給它遮了起來,這,不會有問題吧……”
歐陽裝作無辜的樣子,看着祁偉說道,
“音響?可以放出來試試麼?”祁偉不放心,給出了自己的條件,
歐陽點頭,回頭在房門旁邊的牆壁上抽出一個袖珍的遙控器,對着屏風按了下去,很快,房間裡響起了一曲清幽的古箏曲,祁偉將耳朵貼在玉屏風上仔細聽着,果然,裡面是有音響的動靜,他放過了這個疑點,隨後起身對歐陽說道,
“這個房間,還有其他房門麼?”
“沒有,只有這一個……,哦,對了,還有兩個通風口,你看,在那裡,”
順着歐陽指的方向,祁偉在天花板的角落裡,發現了兩個很不起眼的排風扇,這樣看來,房間裡確實是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他又來到房間外面,對着歐陽說道,
“你說,這個房間隔音,真的可以辦到麼?”
“當然可以,不過,不是那麼絕對的,請稍等……”
歐陽轉身關掉了房間裡的排風扇,然後將音樂調到了一個比較大的音量級別,隨後引着祁偉來到房間外,關掉房門後,祁偉閉着眼睛仔細聽着,確實無法聽到什麼聲音,除了一些嗡嗡的動靜。這下,他徹底放下心,看來,許靜深確實是想和張明秘密談些事情,自己可以回去和張明有個交代了。
“很好,很好,這裡的環境確實很不錯,謝謝你的配合,我這就回去準備一下下午的約會了,那我們下午見,再見,”
目送着祁偉的車子消失在接到拐角,歐陽長舒了一口氣,終於過了這關,那麼,接下來就是真正的考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