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深的車子從來沒有今天晚上開的這麼瘋狂,雨後路滑,他甚至出現了好幾次險情,差點因爲打滑而撞上山崖或者滑下山谷,每次都被他強韌的精神給拉了回來,車子始終保持着一個速度在路上奔馳,一路上,他的心始終都被憤怒和恐懼蹂躪着。
兩天前,他還自以爲天衣無縫地導演了一場安寧自然死亡的悲情戲,他已經幻想着從此接管大宇,帶着小霞享受安逸的生活,那種掌控全局的志得意滿在安寧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已經充滿了他的全身,可誰知,安寧屍體的失蹤開啓了他的噩夢,從張明來到臨江,第一次與他接觸後,一種身在局中,處處被動的感覺愈演愈烈,那個神秘的舉報人,每次出手都是殺招,要不是他有着豐富的經驗,早就被殺的體無完膚,雖然僥倖活着出來,他也感覺到有一條看不見的線一直纏繞在他的身上,從警局出來時,張明那滿含深意的眼神,還有蕭成的再次消失,都讓許靜深懷疑自己並沒有擺脫危險,只是減緩了滑向死亡的速度而已。這種感覺讓他越來越不安,他甚至在看到蕭成得到的那張神秘的畫片時,腦中忽然跳出一個讓自己都感到膽寒的念頭,那就是林安寧真的沒死,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親手導演的死局,目的就是毀了他和小霞,這個念頭冒出來後就再也無法甩掉,因爲他驚恐地發現,按照這個念頭,這幾天他經歷的那些證據都有了很合理的解釋,那些重新出現的藥瓶、給安寧喂藥的照片和視頻、游龍巷……,天啊!安寧如此針對自己,那麼小霞呢,她的電話無法接通更是讓許靜深的腦中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可怕的畫面,一種心被油煎一般的痛楚讓他直接衝出了門,只有親眼見到小霞,纔會讓他安心,
“啊!!!這怎麼可能,安寧,你怎麼可能沒有死!!!”
許靜深歇斯底里地在車裡怒吼,發泄着鬱積在心裡很久的情緒,似乎再不爆發,他就會被內心的業火焚燒的粉身碎骨一般,
車子的速度隨着他情緒的宣泄陡然又提升了一個檔次,轟鳴着衝向前方的黑暗……
“祁隊,我是成虎,許靜深跟丟了……”祁偉從電話裡聽到了成虎的沮喪,他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慢點說,怎麼能跟丟的!”
“祁隊,我真沒辦法啊,對方是跑車,還不要命地開,我這幾條命都跟不上啊……”
“好了,好了,沒那個膽子就不要叫屈了,你就在他家附近蹲守吧,把進出人員的情況,都要做記錄,這次不要再搞砸了!”
“是,堅決完成任務!”
掛掉電話,祁偉隨手把電話扔到桌子上,然後把自己重新堆在了宿舍的單人牀上,案子遇到瓶頸,他一點回家的打算都沒有,女朋友幾次打來電話都被他直接掛掉,惹得對方發來信息痛罵他一頓後提出分手,他也
只是看了看,這種信息,他隔三差五的就會收到一次,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已經不像第一次看見後那麼緊張。
張明在放走許靜深後,強制命令祁偉好好休息,儘早恢復精力,好應付後面的任務,而他自己則開着隊裡的車出去辦事,祁偉不好意思繼續纏着張明討論案情,只好把成虎調出去跟蹤許靜深,把自己關在這裡繼續梳理案子到目前爲止得到的所有信息。
祁偉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類型的案子,表面看起來只是一個單純的屍體丟失,可隨着調查的不斷深入,各種意想不到的線索浮出水面,案子的本質隨之演變成預謀殺妻案,作爲本案受害者的許靜深,身份也變成了重點嫌疑人,最不可思議的,他竟然親眼看到已經被醫生證實死亡的林安寧,活生生的出現在大街上,雖然這點目前還未得到證實,可無論如何,這個案子現在已經變得錯綜複雜,更讓他窩火的,是他們每次在掌握主動權的時候,都被許靜深有驚無險的化解,這種想抓又抓不得的憋屈激起了祁偉求勝欲,他其實並不贊同張明放長線釣大魚的策略,可他也沒有更好的方案,只好眼看着許靜深離開,現在他只能自己來整理線索,希望還有什麼新的發現,
祁偉在牀上翻看着自己的案件隨錄,藥瓶、照片、視頻,這些信息的後面都被他打了一個大叉,它們已經暫時失去了意義,他皺着眉頭點着一支菸,叼在嘴裡,手上繼續翻着,忽然,他的手停了下來,眼睛死盯在這張紙上,
“醫院裡廢棄的長廊,指紋庫裡查不到的指紋,那個隱藏的院牆小門,未被證實的死而復生的林安寧,”
祁偉皺着眉頭在這幾個字眼來回的掃視着,這條線索當時並沒有被張明列爲主要偵查方向,自己也沒有再好好跟下去,可現在他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很可能真相就在這裡面,一個很大膽的推測出現在腦中就怎麼也抹不掉,他一把扔掉本子,從牀上跳了起來,從桌上抓過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後,就在房間裡來回的踱步,焦急地等着對方接通電話,
“喂,我是張明,”電話終於接通了,話筒裡傳來張明疲憊的聲音,
祁偉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對方是一個快要退休的老人,也是連續幾天不合眼的工作,現在還被自己打擾,他有些猶豫,是不是要繼續說下去,可那些話憋在心裡更讓他難受,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記得他抓耳撓腮,臉憋的通紅,
“是祁偉吧,猜到你小子就不會好好休息,說吧,發現了什麼?”張明等了一會兒,發現話筒裡除了粗重的喘息聲,再沒話音,就猜到祁偉肯定要彙報什麼,
“對,對不住啊,張局,我這實在是不想打擾你……”
“行了,直接說吧,要不是大事,我可不會輕饒你的,”
“是!張局,我覺得林安寧
也許真的沒死,因爲如果她還活着的話,目前我們發現的所有線索,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哦?你說來聽聽,”這話果然引起了張明的興趣,這讓祁偉很興奮,加快了自己的語速,
“你看哈,如果林安寧沒死,那麼當時在太平間裡,應該就是她忽然醒來,打暈了保安,然後自己走了出來,不知道她出於什麼考慮,選擇了另一條廢棄的走廊,走的過程中可能是體力不支,還扶着牆走了一段,這樣就和我們在長廊裡發現的那條印記和掌紋對上了,然後她走出大門,從那個小門逃出醫院,這也解釋了我們當時怎麼也想不透的嫌疑人如何帶着一具屍體沒有痕跡的從那麼一個小門出去的疑問,而且也解釋了,爲什麼我們沒有在指紋庫裡找不到那些指紋,因爲林安寧並沒有犯罪記錄,她的指紋不可能會在我們的系統裡面存在,所以,我推斷,林安寧真的沒死!”
祁偉好不容易儘量簡潔地把自己的想法一口氣說完,趕緊屏住呼吸,等待着電話另一頭的反應,而張明此時也沒有了動靜,顯然是在思考着祁偉的推論合理性,幾分鐘後,
正當祁偉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張明開口了,
“你說的很有邏輯,我表示贊同,只是有些細節,不知道你有沒有考慮,比如說,監控錄像怎麼解釋,裡面除了那個保安,沒有發現其他人,另外,如果是林安寧醒來後體力不足,需要扶牆走路,那麼她是怎麼一下就能打暈那個保安,而且出來的時候,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呃?這,這些我還來得及推敲,我只是覺得如果林安寧沒死,那麼這些線索就連起來了……”
“嗯,放鬆,你做的很好,我並不是否定你,而是讓你考慮的再全面些,”張明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考慮什麼,“明天把林安寧的檔案都調出來,包括指紋,一切資料,”
“是!”
掛斷電話,張明仍然坐在車裡,車子停在一條巷子裡的路燈下,他放下電話,順手點燃一根菸,放在嘴裡吸了一口。他能想到祁偉現在興奮的樣子,可他自己卻怎麼也興奮不起來,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着許靜深,這件案子發生的種種都是圍繞着這個人存在的,搞不定他,案子永遠都會被籠罩在一層迷霧中,祁偉的方法可以作爲奇兵來看,可說到底,他的前提是設定在林安寧沒死的基礎上,所以,即使張明表示了支持祁偉查下去,但他自己並不對這條路抱有多大的希望,那可是醫生現場宣告的死亡,心臟停跳了那麼長時間,這人就算是假死,也會翹辮子吧,他特意調閱了醫院的出診記錄,死者從判斷死亡到進入太平間,前後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所以,關鍵還是在許靜深身上,只是這樣一來,就看自己的計劃能不能成功了,又想了一會兒,張明扔掉煙,啓動了車子,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