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有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不停地在桌面上敲着。許靜深和蕭成也是面色凝重地盯着三人中間的那份報告。
祁偉有些茫然地看着默不作聲的三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許靜深，再給我說一說你的想法吧。”
張明終於開口，聲音嘶啞，聽得出來裡面夾雜着濃重的壓抑。
“很簡單，既然屍檢報告裡提到了藥物殘留，那安寧的死就是他殺，我希望警方立刻立案，同時加派人手，儘快追查那個神秘的舉報人！”
許靜深斬釘截鐵，語氣中帶着不容商量的堅定。祁偉帶進來的報告裡，明確指明，安寧的身體裡，檢測出微量的不知名的藥物成分，法醫暫時無法肯定，是否爲致死因素，但這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林安寧就是被人下毒害死，而非自然死亡。
“藥物成分無法確定，而且，法醫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結論，該藥物就是致死成分，很抱歉，我不能根據這些因素就進行立案。”
張明緊皺眉頭考慮了幾分鐘，最終還是搖搖頭，給出了答覆。祁偉瞪大了眼睛看着許靜深，原來他們是來立案的！林安寧難道不是自然死亡嗎？可，爲什麼張明不同意？
祁偉一時想不明白其中的關係，許靜深卻心知肚明，張明的目標還是在自己身上，這從張明那雙始終盯着自己的眼睛就能猜到，怎麼辦？是犧牲自己，還是就這麼放棄？許靜深不由得側過頭看了下蕭成。
蕭成覺察到了許靜深的目光，張明的拒絕在他意料之外，但許靜深的目光裡帶着深深的猶豫，這讓他很不解，正當他要開口的時候，許靜深的目光瞬間變得堅定和決絕，難道要發生什麼事了嗎？
“好，張局，我希望能和你單獨談一下，如何？”
“嗯，好，祁偉，你出去到門口等我。”
祁偉懵了，不過還是聽話地離開了房間，而蕭成也在許靜深的示意下，猶豫地走出房間。
“好了，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張明抽出一支菸，點着叼在嘴裡深吸了一口，在噴出的煙霧中看着許靜深，他有預感，這次許靜深一定是做了很大的犧牲，而且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結果。
“張局，我到今天還是不清楚，你爲什麼自始至終地針對我。但是，我已經累了，安寧永遠消失了，我心裡從未感到這麼愧疚和疲憊。算了，我不想跟你再鬥下去，我向你自首，前提是，你必須儘快立案，追查出那個神秘的舉報人，那個幕後的兇手。”
許靜深平靜地說着話，吐字清晰，雖然聲音低沉，但張明可以聽清楚每一個字。
張明擡起頭，看着許靜深的眼睛，那裡仍然平靜的像是一汪深潭，但他還是能感覺到，深潭的底部，孕育着能量巨大的暗流，他相信，如果給他一個契機，許靜深一定會爆發出可怕的能量。
“就我個人而言，我相信林安寧的被害推斷，我也很願意協助你們去找到真正的兇手，但是，我不明白，你所說的自首是什麼意思？我需要你
給出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要知道，我是警察，不是黑社會的大哥，隨意就可以定一個人的罪。”
張明的語氣盡量的緩和，他現在佔據了絕對的主動，不需要再用盛氣凌人的氣勢，那樣反而會造成許靜深的逆反心理。
“我承認，當初，我是計劃着殺死林安寧，讓她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許靜深嘆了口氣，終於說出來這個讓他無限後悔和自責的事情。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親手粉碎了美好的家，還有已經深深刻在自己心裡的那個女人，自己的妻子。
“哦？理由，還有證據，我現在不太相信你說的話，要知道，你當初可是竭盡全力地否認，而且，我也相信了你的解釋，所以呢……”
張明彈了彈菸灰，拖着長音地說道，
“理由？我遇見了一個女人，像極了我認識的另一個女人，我被她迷住了，爲了她，我選擇拋棄了我的妻子，就這樣，”
許靜深痛苦地把頭埋在自己的雙手裡，聲音哽咽，在穩定了情緒後，又擡起頭來，繼續說道，
“證據其實已經在你們的手裡，那些藥，單純的一瓶藥，就是保健，如果把所有的藥，按照一定比例配在一起，就是可以造成急性心梗的毒藥，和這次安寧身死所中的毒，應該是同一種，我從黑市裡買回來的。”
許靜深用了很大的氣力說完了這一切，話音剛落，他就像脫力一般萎在椅子上，大汗淋漓。
張明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回身抽出一些紙巾遞給他，然後半眯着眼睛說道，
“你是說，你買了那些藥，計劃讓林安寧死於急性心梗？”
“是……”
許靜深有氣無力地回答，
“不對呀，按照你的說法，這些藥應該是即時見效的，可按照你用藥的劑量來看，你至少給她吃了一年多，林安寧怎麼還沒死？”
“她畢竟是我的妻子，對我很好，雖然因爲她弟弟的離家出走而傷心，變得有些神經質，但對我，她還是一心一意，從來沒有因爲我的早出晚歸，日漸冷淡，而發出一點牢騷。所以，我一直在猶豫，遲遲不敢下手，”
“嗯，那也應該算是情有可原，但最後爲什麼林安寧還是死於急性心梗？雖然是假死，”
“那天，我終於下定決心，不想再拖下去，按照黑市上給的配方，調配出了那瓶毒藥，親眼看着她喝下去，然後在我懷裡閉上了眼睛，可誰知道她會在當晚甦醒過來，獨自從太平間裡走出去。我當然會認爲買到了假藥，所以，我就去質問黑市，也就是你們拿到的那第二個證據，游龍巷。”
“這麼說，你承認你參與了那起游龍巷殺人案？”
張明想起了那份舉報材料，當時的畫面是許靜深出現在游龍巷的巷口，而視頻中是幾個大漢把一個死人埋在游龍巷的某個宅子的大院裡。只是，當時由於疏忽，讓許靜深鑽了空子，現在他卻承認了所有的事實。
“不，從頭到尾，我只是旁觀，沒有參與進去，我質問他們的藥是假的，他們當場
就抓了一個流浪漢進來，當着我的面，把藥給那個流浪漢灌下去，很快，人就死了。雖然和我有關，但我沒殺他。”
許靜深對這個指控還是堅決否認，他不想承擔除了林安寧以外，其他的任何罪名，那樣就讓他對林安寧的贖罪變得不那麼純潔了。
“好，我相信你說的話。如此說來，你是有預謀地要殺死林安寧，而且已經付諸實施，雖然最終林安寧還是死了，但你那起，也是殺人未遂。”
張明狠狠地把菸頭掐滅在菸缸裡，然後倏地一下站起來，鄭重地對外面喊道，
“祁偉！進來！”
“是！”
祁偉應聲從門外跑進來，看到張明一臉的嚴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下意識地一個立正，標準地敬了一個禮。
“我宣佈許靜深殺人未遂，且主動投案，現在正式批捕許靜深，給他辦手續，然後押下去。”
“啊？張局，這，這是咋回事？”
祁偉不敢相信張明說的話是真的，他們那麼努力地去尋找許靜深的罪證，每次都讓許靜深有驚無險地跑掉，誰能想到，今天許靜深竟然投案自首？
“我讓你去辦，就趕緊去，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張明眼睛一瞪，祁偉連忙扯着許靜深往門外走。
許靜深一使勁，從祁偉的手裡掙脫出來，他看着張明，沉聲說道，
“張局，希望你遵守你的諾言，否則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這個時候，你只能寄希望於相信我，其餘地，我相信你已經無能爲力了。”
張明說着話，從桌子下面的抽屜裡拿出一支錄音筆，對着許靜深晃了晃，
“剛剛說的一切，我都已經留下了證據，就算你再臨時翻供，也無濟於事了。帶下去！”
看着祁偉推推搡搡地把許靜深帶出門外，張明長舒了一口氣，他慢慢地坐了下來，然後對着門外喊了一聲，
“進來吧，後面的事情，就是你和我之間的了。”
蕭成冷着臉走進來，在張明對面坐下，他眼睜睜地看着許靜深被帶走，心裡當然充滿了各種疑團，但他看到許靜深一臉的淡然，就知道恐怕是許靜深自願做出的選擇，只是不知道這樣做的代價是什麼。
“把你們找到的手機給我吧，我來替你們找出那個幕後的神秘人。”
“我憑什麼相信你？”
蕭成冷冷地說道，不知道爲什麼，看着許靜深那麼被帶走，他對眼前這個老頭子的憎恨瞬間翻了數倍。
“喲，你怎麼和你那個姐夫一個脾氣？具體的理由，我就不和你說了，怕你承受不起。只不過，你不要辜負了許靜深的一片好意，如果你拒絕和我合作的話，那麼許靜深用餘生換來的這個機會，就白白浪費了，你說呢？”
蕭成仔細地盯着張明看了許久，才默默地從兜裡拿出混江龍的那個手機，遞到了張明手裡。
“好吧，就讓我們一起看看，這個一直在後面佈局的人，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