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容,到底可以有多大(中)
“曹孟德,你覺得朕應該如何做,才能讓更多的英傑匯聚到朕的麾下,爲朕效力呢?”
“回稟陛下,根據他們的喜好決定招攬他們的方式,比如喜歡財富的可以賞賜給他們財帛,喜歡名聲的可以爲他們揚名,相信這一點陛下已經很清楚,而且做的也不錯。£∝,不過僅僅只是做到這些還是不夠的,因爲那些有才能的人不僅僅只是有着出色的能力而已,有些擁有才能的人身上還會有一些各種各樣的怪癖,而且他們並不希望,或者很難改掉那些怪癖,比如有的不僅僅愛財,甚至到了貪財的程度。有的則不僅僅喜歡權力,甚至有些貪戀權力。”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縱他們的這些……怪癖?”
“是,也不是。關鍵要看陛下需要的是什麼。”
“我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說我需要權衡兩者之間的得失,然後再作出決定?”
“基本上就是這個道理,不過陛下也應該清楚,現在正值亂世,最重人才,所以只要不是什麼真正能夠威脅到您的人才,些許小毛病而已,忍一忍就好。”
“嗯,我記下了,時間也不早了,愛卿陪朕用過小食就去忙軍務吧。”
“臣謹遵陛下吩咐。”
可惜兩個人的小食並沒有吃完便不得不停了下來,突如其來的新情況甚至就連軍務方面完全就是吉祥物一隻的劉協也被驚動,放下手中的糕點跟着曹操離開自己的營帳。
反正不過是爲了提神醒腦而補充的糖分,多一點少一點無關大礙。
在曹洪的帶領下,曹操快步趕往事發地,大步流星的模樣顯示出主人此時心中急切的心情。
而這也讓曹洪顯得略有一點尷尬,因爲他不得不緊跟曹操的步伐。甚至來不及向身後慢悠悠走着,已經與曹操和曹洪拉開了一些距離的劉協致歉——剛剛這個將軍闖入劉協營帳的表現很有一些魯莽,要不是他高呼自己有急事稟報,單憑他快步衝撞皇帝營帳的舉動就能讓曹操非常的被動,雖然說肯定不會讓他身體上受到什麼傷害,但罰款什麼的估計會更讓他肉疼。
與其在事後翻舊賬。還不如趕快道歉把事情揭過,可惜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那個機會。
“哈哈,老朋友遠來看望,曹孟德沒能在轅門前恭迎大駕,當真是失禮之極啊。”
還沒到達曹操的營帳,劉協便聽到曹操那爽朗的笑聲,只從聲音便能聽得出曹操的心情很是不錯,不,就算被稱之爲興奮過度或許也不爲過。
到底是什麼人能夠讓曹操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難道是荀彧從許都來到了前線?
這完全不可能吧。劉協在第一時間就將這種想法否定。
荀彧雖然與曹操的關係很是複雜,這位在曹操人生中算得上低潮時期,或者說迷茫時期投奔而來的文官雖然因爲曹仁、夏侯惇等人的成長而註定無法像另一個位面的歷史上那樣在曹操心中佔據一個很特殊的位置,但他依舊憑自己的能力讓其成爲曹操最爲倚重的左右手。
甚至到了如今的現在,他已經成爲曹操出征時唯一放心的那個可以留守後方統領一切的人,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曹操的嗣子曹昂在荀彧的輔佐下,又沒有了那些想要通過依附劉協從而達到某種政治目的的野心家。哪怕曹操率領大軍在前線搏殺,可是後方依然可以有條不紊地開展各項工作。甚至因爲有了來自幷州的“支援”,有更多經歷投入民生工作的荀彧甚至還有一點點多餘的時間教導曹昂,順便給劉協寫信談一些心得體會什麼的。
但也正因爲荀彧是如此的重要,他根本不可能離開許都,因爲那絕對會造成曹操軍整個內政系統和後勤系統在內的總崩潰,任何人都無法取代荀彧的位置。哪怕幾個人加起來也是如此。
他是那麼的耀眼,而他與曹操之間的配合也讓他發揮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當然,你也可以認爲造成這樣一種結果的原因同樣來自於某隻超重的人形蝴蝶,畢竟若不是某人挖走了不少原本曹操陣營的中堅,讓荀彧在很多地方找不到可以分擔壓力的好幫手。不過對於這樣的說法李書實那是絕對嗤之以鼻的,畢竟荀文若那裝滿了無數士族各類人才的“夾袋”可不是白給的,說不定各種各樣的後補就算不是多如牛毛,但也絕對不會少。
但真正能夠符合曹操理念,與曹操在腦電波上空前合拍的,如今也只有荀文若一人跟隨在曹操身邊,以老曹多疑的性格,換了其他人留守後方,只怕絕對會成爲那被三人成虎的魏王。
事實上在另一個位面的歷史上,大概唯一能夠在這方面與荀彧掰一掰手腕的就是程昱程仲德,這位完全有能力出將入相的猛人從兗州時期開始不是守護曹操的後路,便是擋在要衝之地,而現如今在這個世界,也經常被李書實扔在後方鎮守晉陽老巢,而已程昱的果敢和必要時絕不會手軟的風格,以及賈詡留下的那些情報人員的幫助,晉陽可以說是幷州軍治下最難煽動的地區之一,也是讓李書實和諸將可以安心在外面打生打死的重要保障。
當然,百密終有一疏,不過韓暹這樣的漏網之魚畢竟只是極少數的個別情況,雖然如此卻也依然讓李書實和小強等人嚇了一大跳,之後更是做出瘋狂的報復舉動。
掀開門簾,劉協覺得自己的三觀似乎再一次遭到了可恥的刷新。
帳內兩個正雙手緊握,四隻眼睛含情對視的傢伙雖然看起來基情滿滿,可彷彿整個營帳之內都飄散着屬於男♂子漢的氣息,可是當你仔細一看,卻發現當中劉協不熟悉的那個人,頭髮散落,身上更是衣衫襤褸。衣角更是沾滿了帶着腥臭氣息的泥土,整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
至於曹操,則更是讓劉協見到了什麼叫做“演員的自我修養”——不過是短短的一段路,曹操在與劉協談話時所穿着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外袍就如同變魔術一般不翼而飛,而腳上的鞋子更是不知道飛到了什麼地方,上面滿是塵土。話說就算營地內的土地早已經平整完畢。可是地面上難免會有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石子,以及凸起的小石塊,快步踩在上面,就算沒有因爲下意識的動作而導致崴腳,那因爲猛烈撞擊而產生的疼痛感也絕對不輕。但是爲了這眼前之人,曹操卻如此煞費苦心,看起來眼前這陌生的狼狽之人應當是大有來頭。
“來來來,容操向陛下介紹。這位乃是南陽名士許攸許子遠,卻不是那些酸臭腐儒。而是真正有才能,可以安邦定國的大才啊。”
甚至不需要曹操打眼色,劉協便對着許攸躬身行禮,雖然不是甚麼大禮參拜,但作爲一位皇帝,哪怕在這個亂世之中已經沒有多少威嚴,他依然是個名正言順擁有着名貴血統的皇帝,一個從理論上來說高不可攀的存在。能夠有這樣的禮節,已經足夠證明他對許攸的重視。
或者說如果劉協真的對許攸大禮參拜。除非另有目的,否則反而多少有**份。
最重要的是,劉協給許攸行大禮,是否考慮過曹操和他的親信陳宮的感受呢?哪怕酒桌上的時候杯子面對不同人的高度和傾斜角度都有着極大的講究,更不要說這些更加明顯的事情。
所以總體而言,劉協的這個表現還是可以評價爲優秀的。而且因爲曹操沒來得及使眼色,完全是劉協自發的行爲,又爲他的這一表現加分不少,至少許攸看向這個年輕皇帝時眼角流露出的不屑一顧因爲這一禮而收斂了很多,他直到現在才終於明白爲什麼一位皇帝會出現在這裡——這很顯然並不是之前袁紹軍內部討論的完全是處於曹操爲了對抗袁紹而推出的一尊吉祥物。而許都發生的事情或許也不能簡簡單單歸咎於曹操和陳宮的智慧。
至少陳宮能夠在背叛曹操後還能有機會繼續與曹操同殿共事,顯然並非出自於曹操的大度。
當然,許攸雖然習慣性地不自覺替袁紹軍考慮,但他很快便調整了自己的狀態。
“陛下乃是一國之主,身份尊貴無人可及。吾不過布衣草民,何須恭謙至此。”
“光武皇帝可以不在乎嚴光的冒犯,那麼我向賢才行禮又怎麼能被指責呢。”
同時曹操也在一旁出言說道:“公乃操故友,又豈敢以名爵上下乎!”
許攸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曹操,這才淚如泉涌——這倒還真不是他故意演戲,畢竟只要想到自己那被殺的一家老小,許攸當真是痛徹心扉,這眼淚自然也不會做假。而配合着他如今落魄之際的模樣,倒也當真是頗有幾分“一把辛酸淚”的精髓。
“某不能擇主,屈身袁紹,言不聽,計不從,今特棄之來見故人,願收錄。”
從許攸說這些話的表情看,比起傷心,他內心之中對於袁紹的怨憤顯然佔據了更多的份額。
曹操和劉協雖然並不清楚河北發生的那些事情,但他們卻可以從許攸那極爲露骨的表情中感受到他的態度,尤其是曹操,同樣曾與許攸交往過的他覺得自己對這位故交也算比較瞭解,自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許攸此時的表現絕對不是什麼演技。
如此看來只怕袁紹陣營內部必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動,否則以許攸的精明,又怎麼可能會被逼到這般田地,前來投奔依然顯得有些勢弱的曹操軍呢。
當然,如果能夠確定許攸是真的前來投奔,那麼眼下最爲重要的事情,卻還是身爲袁紹高級幕僚參謀的許攸到底能夠帶給曹操軍帶來哪些顯而易見的好處。
毫不掩飾自己此時此刻興奮至極表情的曹操立刻開口問道:
“子遠肯來,大事濟矣!願立即教我破袁紹之計。”
說完,目視一旁的曹洪,於是心領神會的曹洪立刻便將這處營帳圍了個水泄不通,而那些不幸聽到的從人,除了可以信賴的人外。其餘一切無關人士立刻軟禁起來。
顯然曹洪同樣很清楚許攸的重要性,而這樣的人提供的情報,甚至他投奔曹操這件事本身都是極爲的重要,可以說曹操能夠取得這場大戰的勝利,完全就在於這許攸身上。
只是……
雖然看起來局勢一片大好,可是曹洪心中依然有些疑惑。他可不像曹操那般自信,只是幾眼便能夠確信許攸的態度,所以哪怕命令下達的很堅決,但內心卻依舊還是有些猶豫。
當然,他只是曹操麾下的將軍,只需要執行命令就好,反正他再如何聰明也比不上曹操——至少對於這一點,曹洪或許是整個曹操軍中認識的最爲清楚的那一個。
而在此時,許攸與曹操的對話依舊還在繼續。
“吾曾教袁紹以輕騎突襲許都。然後首位夾攻……”
對於許攸的說法,劉協的大驚失色固然是本色表演,可是曹操臉上的驚訝之色就完全是演技,畢竟許都之於前線的曹操軍最大的意義只有兩個,其中一個是匯聚各地的物資,然後送往前線,另一個則因爲那裡是國都,是曹操所擁立的皇帝的居住地。
可現如今的情況是。曹操除了兵員之外,各項物資還可以從河南的敖倉進行補給。就算會讓前線的物資使用上吃緊,但進行有計劃的分配後也還能較爲從容的支持一段時間。
至於第二點,可以說除了站在他身邊的皇帝,其餘的皇室成員在曹操看來就算捨棄掉也完全沒有問題,就算還需要顧及到皇帝的想法,但必要的時候依然可以選擇放棄。
這樣一來。雖然說許攸的主意依然頗爲狠辣,但卻也不會對曹操軍造成致命的影響。
最重要的是,少了那些打着將大權奉還給劉協的名義行添亂之實的野心家,或者說就算還有這樣的人只要劉協依舊站在曹操身邊,荀彧也可以從容調動曹操留在許都的力量。就算並不太多,可是區區袁紹軍的輕騎就像攻破許都,這多少有點癡人說夢。
當然,這隻能說許攸的計謀想要讓曹操勃然失色的確有些困難,可是對於曹操軍一方而言這樣的謀略卻也不能等閒視之,畢竟只要那深入敵後的孤軍站穩了腳跟,成功截斷官渡與後方許都之間的聯繫,那麼曹操軍所要面對的情況就會變得愈發惡劣。
如果讓這種情況發生到極致,尤其是袁紹再一鼓作氣截斷曹操軍與幷州之間的聯繫,那麼曹操軍所要面對的情況恐怕並不比長平之戰時趙括的部隊遭遇的窘境好多少。
“若逆賊袁紹用子遠之言,則我大漢危矣!”劉協此時的臉色相當難看,或許直到此時這位九五之尊的年輕皇帝才真正意識到,哪怕袁紹軍內部有着這樣那樣的問題,可是他們所擁有的硬實力畢竟高過曹操這邊,只要他們採取正確的決定,曹操軍這邊依舊會陷入被動。
這樣的結果對於這位年輕的皇帝而言,多多少少有些打擊到他。
當然,作爲從出生到現在基本都在顛沛流離中的劉協,縱然看起來依然是個年輕人,但他的內心卻比他的面容成熟得多,也更有韌性,哪怕受到了打擊,也能很快便調整回來。
對於劉協的這種表現,不論是曹操,還是許攸,都暗自微微頷首,表示讚賞。
“孟德,不知道你手上還有多少兵糧呢?”
“就算再用一年也沒問題。”
對於曹操的回答,許攸表現得不置可否,卻也沒有進行評價,只是繼續問道:
“如果袁紹攻取敖倉,不知道孟德你手上的糧草又能支持多久呢?”
“半年有餘。”
“恐怕未必。”
“……如果將所有的不利情況都考慮進去的話,恐怕不過三個月有餘。”
“孟德這話倒也不能說全無道理,只是我這裡有偶然所得的書信一封,孟德或許會有興趣一覽。”
許攸說完,還真的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油布小包裹,裡面包裹着幾張雪白的紙張,卻不知是已故名士蔡邕曾經最喜歡使用的曾經在洛陽風靡一時的雪花紙,還是幷州出產的白紙。紙張看起來很新,說明應該是最近才寫就的東西。上面有着相當漂亮且剛勁的字體,咋一看便給人一種飛揚的感覺,雖然不知是何人書寫,但可以想見書寫這些文字的人應當是一位有才華的年輕人,大抵是因爲如此咄咄逼人的字體怎麼想都應該出自年輕人之手吧。
尚未看到內容,曹操便對書寫這封信的那個陌生人有了幾分好感,而等到他接過書信隨意掃了幾眼後,原本還只是抱着欣賞態度的曹操卻是真正的勃然變色。
那突然變得極爲難看的面容,讓一旁的劉協都不由得流出些許好奇的表情。
或許在這位年輕的皇帝看來,比起書信的內容,或許曹操這樣的表情或許纔是最難得見到的景象。
至於一旁的許攸,臉上更是多了幾分自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