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圍着老山前線繞了一圈的慰問團終於趕回來了。
劉主編和劉幹事採訪了整個戰線上的主要陣地;大康和小柳全程拍照攝像,把攜帶的膠捲和錄影帶幾乎消耗完;高天鷹帶着一個班的戰士以護送的名義查看地形,瞭解敵我態勢,雷場分佈,駐守的各種困難等等,是整個慰問團收穫最多的。
一同回來的還有一位《解放軍報》的記者。這位脖子上掛着相機的軍報記者姓章,是慰問團在陣地上遇到的,原本是對慰問團給各個陣地送收錄機好奇的他,在聽了樂仁的歌曲之後就對這個入伍才三個多月的小兵有了濃厚的興趣。
多年的軍報記者生涯讓他感覺到這是一個與衆不同的新聞亮點,等到在寒暄聊天中得知慰問團路遇越軍,新兵單身赤手團滅特工隊的經過後,章記者就迫不期待的跟着慰問團趕回二連的駐地。到了駐地章記者沒有馬上採訪樂仁,而是先翻看了大康留在駐地的錄影帶,又打電話和師部確認了這場戰鬥的戰果是否被確認,然後興致沖沖的在炊事班找到樂仁,沒想到樂仁滿腹心事根本沒在意身邊的這位是誰。
老班長在一邊趕緊替樂仁解釋:“二連大小一百多個人,都是拿樂仁當弟弟看。這次破襲戰,樂仁前期一直參與,最後沒有被批准參加戰鬥,所以從昨晚部隊出發到現在,這孩子一直爲哥哥們擔心。章記者,您別在意。要不您看看樂仁昨天寫的歌?方芳,把那首歌詞給拿過來讓章記者看看。”
方芳自然是知道軍報記者是什麼樣的影響力,趕緊跑回帳篷拿來筆記本遞給章記者。章記者看了兩眼之後就不能自拔了:“這歌有曲子嗎?”“有曲子,昨天樂仁還唱來着。樂仁,樂仁,別發愣了,趕緊把昨天晚上的歌再唱一遍。”方芳趕緊把吉他塞到樂仁手裡,催促着讓他再唱一遍。來食堂吃飯的戰士們也放下碗筷靜靜的等着。
樂仁看看四周期望的眼神,抱起吉他,用歌聲抒發着自己的擔心和思念:“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土壤裡有我們付出的愛。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依舊是一片寂靜,依舊是有人淚流,片刻之後,劉主編輕輕的鼓掌,掌聲驚醒了大家,頓時爆發起一片掌聲,唯二沒有鼓掌的是不知什麼時候架起攝像機拍攝的大康和小柳。
章記者激動的在筆記本上記錄着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這時南邊突然傳來了激烈的槍聲,大家一愣,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外。樂仁一躍而起,把吉他塞給方芳,跑出門外。等到大家反應過來時,樂仁已經消失在小路的轉彎處。
這時,在1828高地潛伏了一天一夜的二連,已經陷入激烈的戰鬥。
二連在1828高地前三百米左右趁夜色進入潛伏狀態,準備伺機破襲越軍陣地。不想越軍陣地上的瞭望臺上的觀察哨警惕性極高,稍有風吹草動就開槍掃射,一晚上的潛伏不僅沒有找到機會,反而有兩個戰士被流彈打中。
趁着天亮前的黑暗把傷員撤下去後,連長找指導員商議:“如果白天再找不到合適的機會的話,夜裡就撤出潛伏陣地,然後呼叫炮兵急襲敵軍陣地。目標的座標已經標註好了。”“好吧,只能如此了。”
等到天色將晚,暮色降臨時,指導員帶領部分戰士開始悄悄撤出潛伏陣地,藉着雷區裡大片的茅草灌木向後撤退。而連長帶領一排原地不動,準備掩護連主力撤退後呼叫炮兵轟炸敵軍陣地。
一切的改變都在一瞬間發生,回撤途中一個戰士腳下一滑,一隻腳脫離了前面戰士的腳印,就是這樣幾釐米的距離的變化,一顆反步兵地雷被踩響了。“轟”的一聲,這個入伍才一年的戰士倒在地上,一條腿上血肉模糊,鮮血淋漓。指導員連忙讓軍醫(對,偵查大隊配備的是軍醫)包紮救治,同時命令部隊加速撤退。
爆炸聲驚動了高地上的越軍,兩挺值班的機槍開始向爆炸的位置交叉掃射,位於陣地最高處的觀察哨也開始架起高倍望遠鏡觀察爆炸的方向。很快,觀察哨就發現了茅草叢中忽隱忽現的身影在後撤,搖動電話機,情況彙報到了位於陣地反斜面的指揮所。
指揮所裡中尉連長黎明馬上就要帶人追擊,卻被少尉阮勇攔住了。“黎中尉,你的任務是守衛陣地。擅自出擊很容易中了敵軍的埋伏。”
雖說是特工隊的少尉的權限超過了普通部隊的中尉,可是黎明中尉對全軍覆沒,只有正副隊長逃回來的阮勇很是瞧不起,尤其是阮勇回來後藉着和團長的關係沒有受到任何懲處,還跑到自己的陣地上指手畫腳,就更讓沒有背景的黎明心中不忿了。現在又攔住自己不讓追擊,分明是怕自己立功受獎,把他比下去。
於是黎明惡狠狠的推開阮勇:“膽小鬼就留在這裡躲好吧!這裡很安全。”說完帶着一個排的越軍從陣地的側面預留出的通道出擊,銜尾而追。
埋伏在陣地前的連長帶着一排,發現了越軍的動向後一邊呼叫炮兵開始急襲越軍的陣地,一邊悄悄的調轉槍口準備阻擊出擊的越軍。
阮勇沒有攔住黎明的出擊,連忙來到了觀察哨位,搶過架在哨位上的高倍望遠鏡觀察黎明的出擊。鏡頭裡剛剛鎖定出擊的越軍,就見越軍的兩側突然迸發出兩道火光
“糟糕!”阮勇不由得罵出聲:“笨蛋,那是定向反步兵地雷。”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黎明和他帶着的一個排,在交叉設置的兩顆六六式反步兵定向地雷的近距離轟擊下,死傷殆盡。幾十個越軍,除了個別站在中間的沒有馬上死掉,其餘的都被炸成了馬蜂窩。
兩顆六六式定向地雷引爆後可以產生1400枚破片,有效殺傷距離爲50-100米,平均每個越軍可以分到四十多塊爆炸破片,去除掉打空的,每個越軍身上都不少於二十個血洞。所以不用考慮了,這個完整的越軍排,連帶着領隊的中尉連長一起,已經徹底從越軍的編制內抹去。
戰爭就是這樣殘酷,稍有疏忽,生命就雲飛煙滅。
觀察哨位上,阮勇心中的傷感一閃即逝,隨後臉上泛起一絲冷笑:沒有你這個笨蛋,怎麼顯示出我的英明?“命令,呼叫炮兵轟擊陣地前沿。”
話音剛落,空氣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嘯聲,“炮擊”,阮勇和哨位上的兩個特工隊幾乎是同時抱頭蹲進戰壕。一排大口徑炮彈準確的落在越軍的陣地上,一些來不及躲進工事的越軍被爆炸的氣浪掀上天,然後空中解體,帶着血雨散落一地。
“155榴彈炮,快進掩體!”越軍的老兵們扯着嗓子喊着,帶頭鑽進了最近的防炮洞。新兵們如夢方醒的四散躲藏,運氣好的躲進了工事,運氣差的,在彈片橫飛中倒下,還有幾個趴在地上,被一發落在附近的炮彈震碎內臟……
高地前的二連長對着884步話機的送話器大聲呼叫:“打的好,方位不變,八發急速射,放!”
喊完帶領一排撒腿狂奔,他知道,現在越軍根本沒有辦法向自己射擊,必須在炮火停歇前帶領一排跑出越軍的有效射程,否則就會被困在這片雷區裡。
順着交通壕跑到反斜面的指揮所,阮勇顧不上渾身是土,抓起桌上的步話機開始呼叫炮兵。很快,越軍的炮火也開始向1828高地前這道長六七公里的山谷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