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和露西亞一起轉向K,露西亞聳聳肩,問道:“你確定要嘗試嗎?”
“是的,我確定。”K很淡然地點頭。
露西亞走過去幫K點餐,十五分鐘後,一道tripe盛放在餐盤裡端過來。露西亞笑道:“這道菜是這裡唯一一道由服務生拿過來的,其它都要自取。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這道菜獨特的地方。”
張秋看着餐盤裡黑乎乎的食物,隔着老遠就腥氣撲鼻,聞着已經難受,更不要說吃了。要不是露西亞提前說過,根本看不出那堆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張秋和露西亞捏着鼻子,K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端詳餐盤中的tripe好一會兒,纔拿起刀叉。
K切下一小塊,用叉子叉了放進嘴裡輕輕咀嚼,點頭笑道:“味道還不錯。”緊接着K又切下一塊放進嘴裡,張秋和露西亞一直怔怔的看着,直到K將自己餐盤中的tripe消滅乾淨。張秋看向露西亞,露西亞正朝着他擠眉弄眼。張秋是沒有胃口再繼續吃飯了,說道:“我吃飽了。”
“我也是。”露西亞說道。
張秋看向K,本以爲他也會說自己也吃飽了,然而張秋錯了。K的樣子絲毫不像要停下來的,在吃tripe前,K已經吃掉一個巨無霸漢堡,此刻K又拿着一個漢堡大口咬。張秋有理由懷疑,K是不是在研究所受到虐待,不給他飯吃。
沒胃口的張秋和露西亞坐在桌旁看着胃口大開的K大快朵頤,K吃完後又恢復冷冰冰的面孔,簡單說道:“咱們走吧。”
張秋和露西亞起身,繼續沿着規劃路線前進。走的好好的,露西亞突然一聲尖叫,張秋繃緊神經看向周圍,K也一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張秋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問道:“露西亞,怎麼了?”
“這裡可以租車。”露西亞指着一旁的商鋪,臉上寫滿驚喜。
張秋朝露西亞指的商鋪看去,廣告牌上的確畫着汽車,還有一大堆英文大寫字母。張秋對大寫英文無感,要是小寫字母張秋能很快認出,一旦換成大寫,張秋要在腦海裡一個個轉換成小寫才行。
能租車是好事,但問題也接踵而至。張秋沒有駕照,K也許有,但那是自己國家的駕照。露西亞走出幾步,回頭看到張秋站在原地不動,說道:“走呀,咱們去租車。”
“我沒有駕照。”
“我有啊。”
“你有駕照?”張秋很驚訝,露西亞隨之笑道,“對呀,我去年就把駕照考下來了。”
“那時候你十七歲?”
“對,我十七歲,十六歲就可以考駕照了。”露西亞一邊解釋着一邊走過來,拉起張秋往租車店裡走。
K快步追上,說道:“可是咱們沒有本國駕照。”
“那桑坦尼亞是聯合國道路交通公約締約國,美國也是,我的駕照可以在這裡使用。”
露西亞帶着張秋進去,三個人選來選去租了一輛稍顯破舊的銀色皮卡。用露西亞的話來說,這輛車比起其它車輛更富有冒險精神。手續辦得很順利,十分鐘後張秋已經坐在車上,由露西亞開車直奔皇宮。
斯威士蘭靠左行駛,露西亞相當適應,沒多久張秋就看到不遠處的穹頂建築。露西亞指着遠處笑道:“我們就要到了,那座建築就是皇宮。”
露西亞踩下油門加速前進,穿過一條街道後猛地剎車,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黑線。前面的街道被密密麻麻的人羣堵住,人們穿着民族服裝或站或坐,高呼口號。白色,紅色, 黃色,藍色的條幅被人們高舉在空中。露西亞看着眼前的一幕,說道:“通往皇宮的路被示威羣衆堵住,咱們過不去了。”
張秋深吸一口氣,說道:“找地方停車。”
露西亞掉頭轉彎,把車停在最近的一棟建築外的白色停車線內。三人下車,張秋眺望遠方。威嚴壯闊的皇宮已經清晰可見,高大的白色大理石建築,巨型拱門,鎏金玻璃窗,金色穹頂,在廊檐上佇立着各種動物的雕塑。整個皇宮給張秋的感覺,就是在電影中看過的歐洲古堡。
露西亞問道:“咱們怎麼辦?”
“來都來了,進去!”
張秋看着面前黑壓壓的人羣——由於膚色原因,這裡是名副其實的真的是黑壓壓——毅然選擇進去。張秋知道那桑坦尼亞爆發大規模示威活動,卻沒想到持續這麼久。距離自己看新聞可有一段時間了,張秋不得不佩服,這些人也真夠能堅持的。
張秋和露西亞選擇一處人羣稀疏的地方往裡走,被K上前攔住。K大張着手臂,目光始終盯着張秋,喊道:“你們不能進去!”
“不進去還來這裡幹嘛,你以爲是看熱鬧嗎?”
“是你說今天先過來看看。”
“沒錯,”張秋點點頭,“可要是不進去,怎麼看?”
“總之,你們不能進!”
張秋和K的爭吵引來四周圍的示威者注意,兩名示威者走過來,警惕地打量着三名明顯不屬於他們國家的人,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K回頭,一張黑臉幾乎要和他對上,K連忙後退幾步躲開,說道:“旅行。”
“這裡不安全,警察和軍隊隨時有可能採取行動,你們還是儘快離開吧。”長相兇巴巴的黑漢子說起話來倒挺善良。
K對張秋說道:“聽見了吧,咱們還是先回旅館。”
張秋不理K的話茬,直接和與他們說話的黑漢子對話:“大叔,我對發生在這裡的事非常有興趣,您能講給我聽嗎?”
大叔疑惑地打量着張秋,問道:“你是記者?”
“不,我不是記者,我只是一名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和我的朋友們一起到這裡旅行。不過,我喜歡寫作,也有文章在報紙發表,發生在這裡的事情我想寫成一部小說。”
“哦,”大叔拉着長音不住地點頭,最後咧開嘴,露出滿口白牙,笑道,“那我就給你講一講。”
大叔拽着動物皮毛做成的褲子,直接席地而坐。張秋笑着看向露西亞,露西亞微微點頭,兩人在大叔面前坐下。只有K,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張秋,張秋笑着用中文說道:“我沒進去,你總不會還管我吧?”
“隨你便。”
大叔擡頭看K一眼,問張秋:“你的這位朋友不坐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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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站着。大叔,您講吧。”
大叔一陣長吁短嘆,遲遲不開口,黢黑的臉上盡是不甘。張秋也不催促,安靜的等待,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大叔終於停止嘆息,開口說話。
“該怎麼跟你說呢,”大叔下意識地望向遠處金色穹頂,“矛盾是積蓄已久的了,只不過在今年突然爆發。從我有記憶以來,我的家庭包括周圍家庭的生活狀況一直很糟糕,這已經不是我們第一次走上街頭。早在二零零三年,就曾爆發一場聲勢浩大的遊行,當時我也參加其中,我們要求國王進行改革,懲治腐敗。就在那一年,國王下令推行經濟增長戰略。然而到今天,窮人依舊很窮,富人依舊富有。”
張秋看向四周的高樓,雖然不算髮達,但也不至於像大叔說的這麼差吧。大叔像是看出張秋的想法似的,說道:“巴姆這座城市建設的很漂亮,也很繁華,可那都是富人的,跟我們毫無關係。在這裡靜坐的人當中,有很多人從附近村子裡趕來,也有很多人不怕辛苦,從其它城市過來支援我們。”
“這一次你們的要求,還是和以前一樣嗎?”大叔所講與張秋看的新聞報道分毫不差,只是,張秋替他們擔心,上一次沒有改好,這一次就能改好嗎。
“大體上差不多,這一次我們會要求國王交出權力,建立英國式的君主立憲制。”大叔說到這的時候嘴角上揚,彷彿已經實現了一樣。張秋不知道大叔哪裡來的自信,讓國王交出權力哪會那麼容易。從古到今無數個國家發展到今天,有幾個是不經過流血的。張秋看着皇宮前黑壓壓的人羣,替他們感到驕傲,也替他們感到悲哀。
“這一次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再不能和之前一樣了。”大叔眼中閃爍着理想的光芒,“就在上個月,國王竟然帶着他的二十二個老婆在國外誇耀國家多麼多麼富有。要知道,首都巴姆就有百分之三十的人在生存線上掙扎。在其他城市,這個概率能達到百分之五十。也就是,那桑坦尼亞說有一半的國民整日爲了生存擔憂,國王和貴族們卻過着奢華糜爛的生活。”
“二十二個老婆?”露西亞驚呼,她想不到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還存在這樣的國家。張秋同樣感到吃驚,這分明是封建王朝。
“很驚訝對嗎?”大叔像是料到他們會驚訝似的,“國王穆瓦迪斯四世,每年都會進行一次盛大的選妃大典,從他上臺到今天,已經娶了二十二個老婆。還有更讓你們驚訝地,整個國家大到首相,國防部長,小到地方法官和部族首領,全部是由國王指派。”大叔停頓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但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多少年了,祖祖輩輩都習慣於這樣的生活。”
“那什麼纔是最重要的呢?”張秋和露西亞幾乎是同時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