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通道兩旁筆直地立着兩排手握長槍的士兵,他們每一個都站得筆直,即便地面在一下又一下劇烈地搖晃,他們也無絲毫動容。
一個人從通道盡頭趕來,玄天的腳步有些急,但神色卻還是鎮定萬分,在經過走道地時候,士兵們齊齊挺身向他問好。
他也沒顧得上回禮,走到其中一個小隊長面前,問道:“娘娘沒事吧?”
船劇烈搖晃了下,那小隊長一個站立不穩,差點傾倒,忙用長槍定住自己,恭敬地回道:“回稟將軍,娘娘她……”他的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許久纔有些尷尬地繼續說,“應該……算是沒事吧。”
玄天的眉皺了起來,冷冷道:“什麼叫做應該沒事?我……”
可惜他的話還沒訓完,就被房中傳出的熟悉聲音打斷。
“無夜,你老實說,是不是趁着剛剛船搖晃不穩的時候作弊?”
“……”
“小姐,無夜他沒作弊,確實糊了。”一個細柔的女聲響起。
當玄天抖着手掀開簾布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們祁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娘娘,早卸去了鳳冠霞披和盛裝,正一臉不甘地與對面帶了面具的男子瞪視。
只見她着一身湖水藍的普通絲綢衣衫,原本梳着宮髻的青絲也放了下來,只用一條白色的絹布隨意束起。
她雖在瞪眼,姿勢卻懶懶閒閒地*坐在軟綿墊子上,一張宜濃宜淡的清秀小臉更彷彿有着與生俱來的氣質,此刻看來竟說不出的生動和淡定。
玄天不由有些發怔,皇上曾說過這個女孩有着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高貴和淡漠,是最適合皇后這個位置的人選。他當時聽了就很不屑,不就是一個瘋丫頭嗎,哪來的什麼氣質?
可是直到昨天,親眼看着她在海邊,談琴吟唱,不知不覺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當真是:
紅衣黑髮,清歌嘹亮。
水光盈盈,恍然如夢。
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皇上畢竟是皇上,他的眼光永遠是對的。
“小姐。”手上拿着紙牌的心洛湊到我身邊,仔細往無夜面前的牌盯了許久,才問道,“無夜哥哥這樣就算糊了嗎?”
我沒好氣地回道:“是啊!這小子還說沒玩過賭博,肯定是騙人的!”
心洛開心地把牌往我面前一攤,拍手道:“那心洛也糊了。”
“不是吧——!”我拿起他的牌看了半晌,驚叫道,“竟然還是清一色。心洛,你……你到底是不是十二歲啊?”
心洛看着我認真地搖了搖頭,說:“小姐,心洛只有十歲啊。”
我頹然癱倒,這都是羣什麼智商的小鬼啊?
“小姐……”心慧有些猶豫的*近了我一點,訕笑一下,把手中牌一攤,“其實我剛剛就想說,我……我也糊了!”
“MYGO!”我抱頭痛苦地大叫,“竟然還是‘一炮三響’(某作汗:忘了具體名兒了,謝謝銅鏡提醒。),你……你們串通好的嗎?”
心洛仰起漂亮的小臉問道:“小姐,‘賣高的’是什麼意思?”
我於絕望中擡頭看到臉色發青、幾欲心臟病發作暈倒的玄天,簡直就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嘣”地一下躥到他身邊,笑意盈盈地道:“玄將軍,外面……(船身一下劇烈搖晃,我一個踉蹌又站定)外面的戰況怎麼樣了?”
玄天在心裡強烈地懺悔了一下,剛剛怎麼會覺得這種人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呢?好半天才勉強恢復了正常的表情,垂手道:“回娘娘,那些只是宵小之輩,不足爲慮。”
我點點頭,登上船後才發現了,雖然這船外表看來華而不實,內裡的軍事裝備事實卻相當齊全,看來衛聆風是早就知道必會有人襲擊,並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吧?
忽然,船身更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我一個沒注意差點栽倒。
下一秒卻已經倒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我感激地朝無夜笑笑,他的表情自然看不到,只是望了我一眼,將我扶正。不過手仍虛託在我背後,可能是怕我再摔倒。
屋子外面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我看玄天臉色微變,眼中卻閃過一道精光,不由冷冷一笑道:“玄將軍至少可以告訴我,你們皇上釣的大魚到底是哪條吧?”
玄天也沒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不過是有些悻悻地道:“皇上說肯定瞞不住你,果然沒錯。他***,尹國那老鬼現在忙於應付皇上的‘天甲奇兵’哪裡會分得出神來這裡。”
我一楞:“是鑰國的戰船?沒道理啊,你們和鑰國中間隔了個尹國,現在不是應該井水不犯河水纔是嗎?”
我一直以爲衛聆風要釣的是尹國那條大魚,可以藉口這次襲擊繼續名正言順地出兵討伐尹國。加上前次的使臣團遇害事件,世間的道理便全站在他那一邊。
可是如今他要等的竟是鑰國,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正思索間那小兵已經跑了進來,向我行了個半禮,才向玄天報告戰況。玄天一一做出了指揮,又打發他出去,完全沒有焦急的意思。
見我還在納罕,玄天詭秘一笑道:“皇上說的時候,我也很奇怪。皇上只說:你以爲傅君漠會蠢鈍到光明正大舉着‘鑰國’的旗幟來突襲嗎?”
好一個衛聆風!我忍不住在心內暗歎,這招“將計就計”可真是夠毒,可是他憑什麼認爲傅君漠一定會派出船隊來截擊呢?
正思索間,卻聽玄天續道:“皇上還說,這場仗說不定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我一楞,隨即醒悟過來,冷笑了聲,搖頭道:“衛聆風那是妄想,傅君漠這廝就算再笨,也不會在這種……重要的當口親臨……”
我的話音消失在玄天奇怪的注視中,我不由回首自我打量了下,問道:“怎麼這麼看着我?”
“皇上說……”玄天搖了搖頭,也是一臉不置信的樣子,道,“這可說不定。”
我懶得去深究他莫名其妙的話和眼神,思索了下,皺眉道:“玄將軍,你們爲什麼會對這場戰鬥這麼有自信呢?說起來,論到海戰,你們應該遠不如鑰國吧?”
玄天的神色一凜,眼內燃起好戰分子纔會出現的紅光,興奮道:“老子就喜歡打這種沒把握的仗,越是驚險才越有意思……”
見我一臉驚駭,他才忽然醒悟起自己的身份,尷尬地摸了摸頭,恭敬道:“娘娘莫擔心,皇上說就賭他們爲了僞裝成尹國的船隊,絕不敢暴露自己的實力!”
我抱着鬆軟地枕頭,任着身體在這船身中顛來晃去。本來倒是萬分慶幸自己沒有暈車暈船的毛病,現在慶幸還是慶幸的,卻分外感到無聊起來。
打牌吧!太丟面子。他們三個剛剛學會,就比我打的好……
“唉……”我長嘆了一口氣,船身又一個搖晃,我忽然眼睛一亮跳起來拉着無夜,叫道,“不如我們出去看看海戰情況如何?”
無夜(皺了皺眉——猜的)冷聲道:“太危險了。”
“那也比在這裡悶死好啊!”我轉頭可憐巴巴地看向心慧和心洛,“你們難道不悶嗎?”
果然,心洛一臉蠢蠢欲動,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慧也是一臉猶豫,果然女孩子就是容易哄。我最後再將“楚楚可憐”的面相繼續擺到無夜面前,嘿,還怕你不心軟?
“好吧。”他終於妥協,“不過一定要跟在我身邊。你的內力雖強,武功卻不怎麼樣,千萬別逞強。”
我乖巧地點點頭,心中卻在鄙視:什麼叫內力雖強,武功卻不怎麼樣?我在殺手訓練中學到的技巧可比你們古代花哨的劍法拳法有用多了。
對了,說起來怎麼從來沒看無夜用過武器呢?改明兒去衛聆風宮殿裡偷件趁手的兵刃給他。
不知不覺,人已經到了船頭。我怎麼也沒想到,無意中一擡眼間就看到對面不算太遠處的海面上有一艘大小與這艘不相上下的樓船,正不斷往翻滾的海面上放下小船艨艟。
可能由於內力的關係,我的視力變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尤其遠視能力更是連無夜也不及。
所以,即便那艘樓船離我們至少有百米多遠,即便樓船上的人於從前的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個綽綽黑影。
此刻的我卻清楚地看到,那站在樓船最高層,在衆人簇擁中凝視着這邊的人,正是鑰國的皇太子——傅君漠。
這傢伙瘋了!這是我此時的第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