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相處

“前幾日你贈我那枚玉章, 我手頭並不缺錢,多謝你的心意。”

她並未察覺到一絲的異樣,依然沒忘了正經事。

“你我間不必言謝。”他聽了之後神色並未欣然, 只是略微撇過眼眸, 注視着空氣裡的某個點, 低聲說道。

她也就是和他客套一番, 聽他這麼朗朗大方, 也就釋然了,淺笑着說:

“那我就先回去了。”

聽她要走,雲在鶴眸色閃動, 終於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她站在臺階上, 輕笑着, 周圍的一切彷彿靜滯, 失了顏色,包括他。

下一瞬, 將溫香軟玉的她摟在懷裡,心下才安定許多。

蒲池驀然落入一個寬廣溫暖的懷抱,有些懵懵的,這個角度和位置,她幾乎和他一樣高,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柔軟溫順的髮絲拂過頸肩的微癢。

不等她反應掙脫出來, 雲在鶴便已經鬆開, 緩緩清然地留下一句話,

“如此便原諒你了。”

說罷大步流星離開, 彷彿生怕她說出什麼。

她疑惑地盯着他的背影,眨了一下眼睛, 又眨了一下,仍是沒弄明白他那話什麼意思。

她做了什麼錯事需要他原諒麼?

午雨在一旁默唸非禮勿視,見着雲在鶴離去,他一貫懂得自家王爺的神色,如今看上去,就好似那千年寒冰融化後似的。

多虧了夫人,他感激地朝蒲池行了一禮,轉身快步跟了上去。

她今天照常□□出去,四方武館已經開始營業了,這幾天下來,約莫有數十人在這裡辦定了長期的項目。

雲靜從今日倒是沒再來,有幾個新來的貴女還滿懷期待地問起他去哪兒了,魚遊解釋道雲靜從是武館的客人,不常來,沒想到她們聽了後興致缺缺,乘上馬車便走了。

一連好幾個客人都是如此,魚遊也不由得有些着急,把這事兒同她講了。

沒想到雲靜從的美色這麼有吸引力,早知如此,當初應該對他好點的。

今日,武館又新聘了一位武師,這人是自己聽了消息尋過來的,他全身黑衣,髮髻用一根黑帶束得一絲不苟,他話不多,冷冷地和他們說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結果,沒一個人記住了,酆朝遊牧族的名字都極其長,恰好他名字最後有一個“黑”字,魚遊就先起頭,叫他小黑。

他微微點了下頭,表示同意。

今日客人不多,她酉時不到就回了逐風院。

她從牆頭一個躍身下來,便聽到院門口傳來響動,是午雨在敲門,說是王爺來了。

她心裡一驚,好不驚險,幸好喜雙將院門的插梢給插上了。

給喜雙使了個眼色,讓她拖住門口兩人,她閃身進了東閣,將衣服換下,穿上今早那身月藍色曳地裙,匆匆將男子束髮解開打散,來不及了,只能隨手勾了一隻素銀簪,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

喜雙湊在門邊,聽到了午雨在叫她,

“喜雙,王爺來了,將門開一下。”

她心裡一抖,壓制住話語裡的緊張之感,小心翼翼地回道:

“王爺,小姐下午乏困,正休息呢。”

說實話,如今只是黃昏光景,天邊還大亮着,可逐風院卻大門緊閉,實在是有些奇怪,她只能硬着頭皮不給開門。

外頭的午雨微微瞧了一眼王爺的眼色,繼續說道:

“王爺就在外間等夫人醒來。”

喜雙實在想不到什麼理由了,靈光一閃,在門上弄出些動響,轉而說道:

“這門梢怎麼卡住了,王爺您稍等,奴婢想個法子將其打開。”

又磨蹭了一會兒,幸而這時蒲池開了東閣的門,讓喜雙如臨大赦,不再和午雨扯皮,將門給打開了。

雲在鶴閒庭信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髮髻說:

“髮絲有些鬆亂了。”

她不自在地用手捋了一下,想必是因爲太着急,並未打理好,正欲找個理由矇混過去。

卻聽見雲在鶴彷彿爲她想好了理由,自顧自地黯然低聲說道:

“喜雙說你在休息,想必是起得急,未曾梳理。”

她不知爲何,心下一緊,卻只能乾巴巴的應道:

“正是如此。”

兩人說着進了東閣,喜雙將門帶上,和午雨一同在外邊等候。

黃昏斜陽微暖,門一關,從窗口入室的是淺淺的餘暉,二人在略微昏暗的東閣裡,雲在鶴走到正中間的落地琉璃盞燭臺邊,拿起火摺子,欲點燃室內的燭光。

她瞥到牀邊簾幔下露出一角的衣袍,方纔剛換下的,蒼青色,甚至還有半截腰帶露了出來,在微暗的餘暉裡並不顯眼。

她眼尾驚得跳動了一下,揚聲阻止雲在鶴,

“不必燃燈,”聲線有一絲自己未察覺的緊張,“王爺,過來窗邊坐着吧,這裡視線正好,也能看到外頭的景色。”

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生怕他一個擡頭,瞧見那件衣袍,若說涼州被他撞見着男裝,是爲了出行方便,那如今深居內院,卻沒有什麼合適的理由讓她再這麼做了。

窗邊有一方小榻,她先坐下,留了一個背對牀角的位置給雲在鶴。

雲在鶴依言到她對面坐下,她鬆了口氣,頓時覺得口乾舌燥,倒了一杯茶給自己喝,但下一刻他說出的話,險些讓她一口茶水噴出來。

“我……欲娶你爲妃,”他磁沉的聲音裡帶了一絲躊躇的小心翼翼,“你可否願意?”

她沒忍住,真的噴出來了,被突如其來的這麼一下給驚嚇的。

雲在鶴有些氣悶,她就半點也不喜,全是又驚又嚇。

無奈微漾出一口氣,下意識地拿衣袖幫她擦了擦滿臉的水漬。

第一次見人噴茶還能噴自己一臉的。

周身被他好聞的沉香氣息籠罩,她說出的話都是結巴的,“王……王爺,咱……是認真的?”

他動作一頓,眸色黯了幾分,悶悶地說道:

“真的。”

“沈茹,”她真是被驚呆了,立馬改口,“太妃娘娘能同意?”

“我會向皇兄請旨。”他坐回原位,意若磐石地說道。

不得不說,這倒是一個很好的辦法,沈茹再強硬,也不能和抗拒聖旨,誰讓雲在鶴有個把他當兒子寵的皇帝哥哥呢。

“問題是,”他把潤色的眸光放在她身上,停了一下,微惱地說道,“你可否願意?”

她心跳漏了一拍,思緒有些飄渺,剛開始穿過來時,想過許多辦法改變她將死的結局,也曾有過上位做王妃的想法一閃而過。

但立馬被自己否決了,這條道太過孤注一擲、且結局不定。

沒曾想過,他竟然生出了再娶自己爲妃的想法,在她心裡,王妃的位置就如同上輩子世界裡的妻子一般,代表着忠誠、愛意、和承諾。

如今,他忽然將這一切捧到了自己眼前,她還真沒想好,到底該怎麼處理。

她隱約感覺到雲在鶴對她的心意,但反之,自己對他呢?她如同陷入了一團迷霧之中,連自己的心思都沒摸透。

她上輩子只知道搞錢,還沒談過戀愛啊,她心底淚流,早知道該正經談個戀愛的。

“狗狗?”雲在鶴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抿嘴,一會兒又欲哭無淚,這麼幾下的光景,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是苟苟。”她不忘正色糾正。

呼出一口氣,桌下攥着自己衣袖,彷彿第一次被表白的人,認真又緊張地說道:

“王爺,我如今,還不能夠做你的妻子。”

雲在鶴表面正經如常,其實一顆心早就跳的七上八下,臉上在說出第一句話時便浮出一層粉暈。

他兜着亂絮似的心情,耷拉着頭,黯然開口:

“是我心急了。”

下一瞬,他轉而來一句:“晚膳便在你這兒用吧。”

蒲池:?

這話題轉得令她有些跟不上。

一連幾日,雲在鶴都往逐風院跑,早膳午膳晚膳都賴在她這兒,有時還要蹭上一頓下午茶。

她甚至想,在蹭吃蹭喝這一方面,姓雲的倒真是很想象。

他每日要來好幾趟,偶爾會拎上一隻精緻的食盒,裡頭裝着京城各大酒樓新出的吃食,味道獨特且賣相極其雅緻。

她被他拖在逐風院,不能□□出去打理生意,只能報復般的吃着他帶來的菜餚糕點。

一邊憤憤地、幽怨地衝他甩眼刀子。

可對方視若無睹,偏偏還揉着她的發頂,欠打似的說:怎麼覺着你這幾日吃胖了。

飯桌上,他有時會和她說些朝堂上的趣事。

類似兩個文官和武官的事蹟,朝堂上,文官將武官懟了一頓,總之便是說他言行粗鄙不堪,武官當堂大放厥詞:下朝後別走!

第二日,文官腿瘸了。

她有時實在憋不住,捏着筷子笑得細弱的肩頭直髮顫,險些要滑到桌下去。

每當這時,他的眼裡便充盈着要溢出的柔光,嘴角也噙着笑意,夾上一筷子她愛吃的清蒸魚放到她碗裡。

但一連幾日她都不能□□去武館,摸不到每日進賬的金子,也不由得很惱他。

這一日,喜雙進了廚房正打算做晚膳,她一臉不懷好意攔下了她。

喜雙一臉納悶地看着她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