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雪兒的心已經緊緊揪成了一團,任其的臉上看來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可是,她就是能從他身上感覺到悲傷的氣息。
“師傅,師公最後救了師婆對嗎?”若不然,他現在散發出來的氣息,一定不只是悲傷而已吧?
“對,師傅救了師孃……”可是,毒害了師孃的人,卻是他呀!
“師傅……”雪兒輕喃一聲,卻是沒再敢說下去,靜靜地看着他沉凝的臉,就算處身於溫暖的屋裡,也感覺身上一點點冷了下來。
她可以想象到當時師傅的絕望情緒,就算是無心之過,終究,他還是毒害了最疼愛自己的師孃呀!就算師婆沒有絲毫怪罪,這份罪惡感卻會伴隨他一生吧!
她能夠理解,卻無法容忍任其這樣懲罰自己,爲何不能索性放過自己呢?外界有傳言,神醫無情,可誰又能懂得,師傅細膩的心呢?
只有她了!
沉默了太久太久,雪兒終於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雪兒緩緩走到任其身前,大膽地展開雙臂,將他抱在懷裡,“師傅,我想……師公和師婆都不曾怪過你,對吧?”
任其沒有迴應,身子卻無可避免地僵了一瞬,雪兒感覺到了,脣角微微上揚,繼續說着,“師傅,他們都是真心疼愛你,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般自責,或許……他們離開,就是爲了讓你脫離這份罪惡感吧!”
雪兒彷彿已經看到了兩位老人和藹讚許的笑容,心裡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可是又不由覺得好笑,師傅也好,師公也好,表達關愛的方式都這般彆扭,若真覺得心疼,直接說出來不是更好麼?怎麼溫柔的師婆也沒勸上幾句呢?
或許,能愛上師公的師婆,性子也有些悶吧!將來,她的師孃,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師孃……
想到這兩個字,雪兒心裡不由得一震,說不出來的疼痛感瞬間襲來,讓她皺緊了眉頭,卻又怎樣都無法舒解這種疼痛。
這是什麼感覺呀?師傅再如何冰冷,也終究會遇上一個能夠包容他一切的女子,那便會是她的師孃……
怎麼覺得自己有些討厭這個稱呼呢?
“他們……不怪我麼?”在任其的想法裡,師傅和師孃的離開,便是因爲對他的恐懼,害怕不知什麼時候再來一次意外,卻來不及施救……
這樣的自己,似乎早已註定了一生都要孤獨呢!或許,連這個小徒弟,他都不該收呢!
雪兒被任其猶豫的聲音震醒了過來,趕緊收回心神,下意識地收緊了雙臂
,無比心疼着眼前這個向來堅毅無比的男人的脆弱。
再如何冷硬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呢!就如同……她的爹爹,孃親便是他永遠也無法改變的軟肋!
“師傅,一定是這樣的,待下次見面之時,您記得問問,你們表達自己心意的方式,都太彆扭了呢!”說到這裡,她仍是忍不住笑意,無意之間竟將小臉埋到了任其的發間,悶笑聲自頭頂傳入了任其耳中,讓他渾身一震,終於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
“雪兒?”她這是……在抱着他麼?這樣的感覺未免也太奇妙了,連師傅和師孃都不曾與他有這樣的親暱,這丫頭……是否也太大膽了呢?
“嗯?師傅,怎麼了?”雪兒還無所知覺,仍是抱得死緊,這會兒還閒適地將下巴抵在了任其頭頂,儼然是把任其的頭當成了自己的手。
“可否先放開爲師?”任其的聲音仍舊清冷,只是,臉上微微的熱度,讓他極端不自在起來,下意識地想要掙開雪兒的雙臂。
這樣的懷抱,實在詭異!
“啊!”雪兒一聲驚呼,電擊般火速收回了雙臂,臉頰瞬間燒得通紅,尷尬地轉過身去不敢面對任其。
天哪!地啊!她……她都做了什麼呀!上次是抱着師傅的腰,這次居然……居然……把師傅整個擁在了懷裡,師傅該怎麼想她呀?
越想越覺得羞窘,雪兒感覺全身都發出高熱,似要將她的身子燒成灰燼一般。
這下子,丟人可丟大了!
任其是一如既往的沉默,雪兒是羞窘得不敢開口,兩人極有默契地都沒有打破這樣的沉默,直到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雪兒心中有些擔心回去的安全,這才喏喏地開了口。
“師傅……天色晚了,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再繼續待在這裡,她真怕自己會做出更丟臉的事情來。
“你不想知道了麼?”任其微微嘆息了一聲,似是有些遺憾,但聽在雪兒耳中,卻更像是最終下定了決心。
她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反正這裡又不會冷,就算是要在這屋子裡湊合一晚也沒有關係。
又靜默了一會兒,雪兒幾乎要以爲師傅已經反悔了,卻又再次聽到了他的聲音,“其實……那毒源,便是我體內的血液!”
當真相被揭開的時候,雪兒被驚得心臟狠狠一震,這意味着什麼?
“不明白麼?說白一些,就是我的血液有毒,而且,是劇毒,若不是師孃平日裡常吃些師傅煉製的藥丸,只怕根本等不到師傅施救,便已經撒手而去了。
”他仍記得當時師傅凝重的神情,滿布的冷汗,還有……微顫的雙手。
那估計是師傅生來第一次感覺到害怕吧!害怕,會因爲自己唯一的徒弟,而失去了自己唯一心愛的女人……
“可事實沒變,師公把師婆救了回來,所以,師傅你真的不必自責,那只是個意外……”嘴裡說得輕巧,可是,雪兒心裡卻十分清楚,這事如果發生在她的身上,只怕……她也會與師傅一樣吧!
“意外?確實是個意外,可該我的責任,一點也沒辦法推託,師孃就是差點因我而死……”
“師傅!不要再說這種話了,若是讓師婆聽了,她一定會很難過的!”雪兒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把師婆給擡了出來,察覺到了任其一瞬間的僵滯,她知道,自己的勸慰成功了。
可是,他心裡的自責情緒已經紮根,若要完全拔除,解鈴還須繫鈴人呢!
“你說得沒錯,師孃是真的很疼我,一直到她離開神醫谷之時,我都沒能說一句‘對不起’……”這是他心裡最大的遺憾了。
其實,他早已心知肚明,師傅和師孃都不曾怪過他,就算是到現在也一定疼愛着他,可是,他卻連說句“對不起”的勇氣都沒有,真的不配擁有他們的疼愛。
“那就等他們回來,再見面時第一句話就說“對不起”,這樣不就好了?”雪兒說得有些激動,她不喜歡師傅將自己困在自制的迷局當中,外面那樣的冷硬,內心地這般迷茫,讓她心疼到不行。
可任其卻再一次沉默了,不言不語地靠坐在牆邊,望着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發起呆來。
回來?說起來輕巧,可是……他們何時才能再見?此生,真的還有見面的可能嗎?心裡完全沒底,換來的,便是滿腹的悲涼。
這份遺憾,恐怕是要持續到自己死爲止吧!
天色很快便完全暗了下來,在神醫谷裡,冬天的夜晚總是黑得驚人。他們沒有生火,只是靜靜地倚在牆上坐着,誰都沒能入睡,睜着眼直到天亮,只能說,幸好這屋裡原本就很溫暖,若不然,一定會被凍僵吧!
話說到那裡,便再也沒了進展,雪兒仍舊不知道小白是從何而來,更不知道任其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一切……只能用自己的雙眼去看,用心去感覺。
清晨天色剛矇矇亮,兩人便動身返回他們居住的小木屋,誰都不曾再說過一句話,默默地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重複而枯燥,可是,雪兒的心裡卻有了新的目標。
她一定要讓師傅開心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