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昊軒就那樣離開了,佟映柔面上雖然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來,但是,心裡的失落卻騙不了自己。
其實,她是不想冷昊軒離開的吧?可是,死纏爛打這種事情她實在是做不來,倒不如表現得灑脫一些,大方地放他自由。
只是,她想不明白,皇帝已經鐵了心要殺他們,若非任其和洛璟的搭救,她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更何況是身爲罪魁禍首的冷昊軒,是冷鷹他們所爲?還是另有人援手呢?
彷彿是爲了掩飾心裡的失落一般,她成日裡思考着這個問題,似是非要想得清楚明白不可,她可以想象自己的神情有多糾結,可是,卻怎樣也無法勸服自己放開紮在心間的這個包袱。
爲了避人耳目,他們一行人直接跟着洛璟回了洛水國,在王都附近的一個別莊裡落腳,無論是莊園裡面還是莊園多慮面,皆是山清水秀的宜人景緻,看到這秀美的風景,怎樣鬱結的心情也該放開來,可她卻無心欣賞,獨自煩躁不安着。
院子裡傳來雪兒歡快的笑聲,循着聲音望了出去,她不由得會心一笑,胸間漫開一股濃濃的感動和驕傲。
三年前,任其離開的時候曾將他飼養的寵物小白送給雪兒當禮物,那小白是以任其的血液餵養長成,無論與任其分開多遠都能以最快地速度找到他,這一次,也多虧了雪兒誤打誤撞地放出了小白,這才求來了任其的援手。
另一方面,綠兒急得無路可退的時候,竟跪在葉琛跟前哀求他,讓他送信到洛水國求救,而意外的是葉琛居然答應了,瞞着主子給洛璟飛鴿傳書,更讓她意外的是,洛璟居然頂着兩國再次開戰的風險前來救她,這份恩情,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報。
而龍天麟,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吧?綠兒和雪兒失蹤了,他卻延遲上報,給她們爭取了足夠逃離的時間。
不久前,她還以爲,她被全世界的人拋棄、遺忘,可現在想來,她卻是被這些人細緻的呵護着,寵愛着,何其幸運!
“夫人,還在糾結那些事情麼?”任其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窗前,閒閒地倚着窗臺,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正與小白玩耍的雪兒,那樣溫柔的模樣,是佟映柔從未看到過的。
“映柔愚鈍,有些事情總有想不通,只好一直想下去了。”又或許……她根本不急於尋找答案,只是執着於“思考”這個動作,藉以逃避其他種種情緒,讓自己如同往常那般淡然安靜。
可她自己明白,已經改變的東西,再也變不回來了。
“夫人這般若要稱作愚鈍,那這世間的女子,再無聰慧的可能,我任其一直都閒野慣了,世間的恩怨情仇皆與我無關,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夫人與其糾結,倒不如當個真正的閒雲野鶴,逍遙一生。”任其狀似無意地說着,勸慰的意味卻十分明顯,佟映柔起先還有些怔愣,一直以爲,任其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呢!
細細一想,正如任其所言,她的性情原本是淡然清雅的,大部分事情都能看得通透,也能避過許多麻煩,只是,某些方面的固執,卻將性情的大局完全破壞,如今的她……只怕早失了那份淡然了吧!
隨意擡眼望去,站在不遠處的綠兒,不時朝這邊張望,似是很緊張一般,怕是擔心任其再在言語上衝撞了我吧!
真是個傻丫頭呢!這般義無反顧地跟着我逃出來,連自己心上的牽掛也一併放棄了,讓佟映柔覺得萬般抱歉,原本還想要搓合她與葉琛的姻緣,卻不料事情竟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此生……只怕已經是有緣無份了吧!
唉……錯過了葉琛,她還要上哪兒去找一個稱心的良人給她當夫君呢?
“任大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呢!”雖然,這些道理她都懂,也可以避免,卻下意識地踏上了最難走的小道,非要親身經歷一切纔會覺得圓滿,就算會落得渾身是傷,亦無怨無悔。
“呵呵,夫人說笑了,任其
可沒那麼大的本事!夫人,我有些好奇,夫人今後有什麼打算呢?是繼續留在這裡,還是外有佳處?”嘴上這樣問着,其實他的心裡已經肯定她另有答案。
“這兒是不能久留,已經麻煩了三皇子太多,兩國的關係剛剛交好,若再因爲此事而起戰事,那便是天大的罪過了,若要說願望的話,還真有一個,只是……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實現……”夢中曾看到的那一片蔚藍,仍留在腦海當中揮之不去,甚至已經刻進骨血當中,與她的靈魂合而爲一。
她的這個願望,可是帶着兩世的期待,若能實現,老天爺可當真是厚待她了。
皇帝並沒有明着通緝她,可是,暗地裡會做什麼卻不是她能夠預料的,今後的生活也許會危機四伏,更何況,她的身邊還有兩個誓死不離的親人,她又豈能爲了自己的“願望”而冒險。
“能不能實現,只有時候到了才能確定,夫人現在說可是言之過早了!”
“呵呵,未來……充滿了不確定呢!”還是不要想得太遠,珍惜眼前纔是她真正要做的事情。
話說到這裡,兩人像是約好了一般,誰都沒再開口,沉默在兩人之間漫延開來。佟映柔感受着從臉上拂過的輕風,微微眯起了眼睛,欣喜於這樣的平和,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她心中的煩躁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任其纔再度一口,這一次,他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佟映柔,“夫人,我明日便要離開了,別忘了我們的十年之約,待雪兒十歲那年,我會把她帶走!”
“那麼,我便等着你來接她!”一點也不訝異他將要離開的決定,隨性而爲的人能夠爲了她改變步調,這已經是萬般重視了吧!
至於女兒,離十歲還有六年,她有足夠的時間疼愛女兒,時間到了,她會安心地放她自由,讓她將來能夠飛得更遠、更高。
“哈哈哈哈……夫人,您果然與衆不同,任其能交到您這樣的朋友,實屬萬幸!”說罷,也不待佟映柔有所迴應,便大笑着離開了院子,不知做什麼去了。
“任其,若我也能像你這樣隨性地活着,是不是……也會更加快樂呢?”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的固執怕是終其一生也無法改變了吧!
她們在那莊園住了月餘,從陌生到熟悉,到了要離開的時候,真有些不捨,卻不得不走。
“小美人,住在這裡不好嗎?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就算,你永遠都不會成爲我的女人!
“三皇子……”
“又喚我三皇子?非要這麼生疏嗎?”洛璟對這個稱呼十分不滿,甚至有些厭惡自己身爲三皇子的身份,若是個普通百姓,只有姓名可以稱呼,便生不出這些疏離來了吧!
“是,洛璟,我想我心裡考慮的事情你也都考慮到了,皇上和二皇子必定也與你提過,與其小心翼翼地這樣躲着,倒不如乘風平浪靜之時離開,我可不想給你們帶來災難……”就算龍天御不到於因她而再興戰事,可是,兩國皇族之間必生嫌隙,再要合心便更難了。
“我知道……可是,你們要去哪兒?就你們三人,沒有半點防身的本事,要如何安然生存下去?不如,讓我……”
“洛璟,別忘了你是洛水國的三皇子,你的肩上有着無法卸下的擔子,別說傻話,放心,這些事情都好解決,我不傻呢!”任其已經幫她找了幾個可靠的車伕和護衛,只要行事低調一些,安全自是不成問題。
只是,關於目的地,她根本就毫無頭緒,該去哪裡呢?
“小美人,至少,讓我送你到目的地吧?”心裡剛想到這裡,洛璟就這樣問了出來,讓她不由得揚脣一笑,心中的愁緒也散開了一些。
“洛璟,真的不必了,今後的人生我得靠自己呢!咱們……有緣再見吧!”或許,此生已經沒有再見的可能了吧!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遠遠地離開天雲國,避開一
切可能的災難。
“小美人,我還是擔心……”洛璟一張俊臉糾結得可以,眉頭都快打結了,一副恨不能不顧一切地跟佟映柔一起離開的模樣,讓她不由得想笑,暗暗忍得辛苦。
“洛璟,真的不必……”帶着笑意的話還沒講完,身後便傳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三皇子,你完全不必擔心,因爲……柔兒她們的安全,由我負責!”一行人皆是震驚不已,從沒想過冷昊軒會再度這般突然地出現,而且……一如既往的霸道。
佟映柔震驚之餘,根本就不敢轉身,害怕細心藏起的慌亂會奔涌而出,更害怕會再次失望。
可是,冷昊軒卻不准她再逃避,堅定地掰過她的身子,讓她無可逃避地與他的眼神對視,“柔兒,我依照約定回來了,以後……再也不會從你身邊離開,白頭偕老,是我對你永遠的承諾!”
“冷……爺,你的承諾,怕是給錯了人吧!”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在微微顫抖,嘴上雖是強硬地抗拒着,可心裡的慌亂已經成了萬馬奔騰之勢,幾乎要破體而出。
若是他當真絕決離去,該如何是好?
“柔兒,我的承諾只給你一人,我只愛你,若不能與你白頭偕老,我寧可當日被斬首的人是我!”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竟是以“調包”之計偷得重生之機,只是……不知道是誰敢冒如此大的險來救他。
“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誰救了你?”既然已經硬逼着自己思考了許久,佟映柔索性直白地想要問出答案,卻見冷昊軒邪邪一笑,將她擁進了懷中。
“我的柔兒,這些事情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說,現在,就讓我帶你,去實現你的願望!”所有人都可以看見,冷昊軒的笑容裡包含着怎樣的滿足與感激,看着這樣的笑容,任誰也無法狠心打斷他們的擁抱。
洛璟心中無比落寞,卻仍是大度地綻開了一個祝福的笑容。
小美人,你一定幸福,如果這個男人再欺負你,我一定……把你搶過來……希望,那時候,你不會再推開我!
佟映柔沒再抗拒,安靜地倚在冷昊軒懷裡,感受着他身上的溫度,躁動不安的心也終於平靜下來。
不答應,也不拒絕,一切……都看他今後的表現了!
許久之後,當她自冷昊軒胸前擡起頭來時,葉琛與綠兒視線膠着的情形直直映入眼中,她不免驚訝地張大了嘴,“葉琛……爲什麼會在這裡?”
冷鷹跟來是理所當然,月影跟來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身爲龍天麟頭號影衛的葉琛爲何也會出現在這裡呢?
“這些……我以後慢慢告訴你,現在,我們出發吧!”冷昊軒亦沒有糾結於她的回答,緊緊牽着她的手,發誓從此都不再放開。
這時,一直被冷落在旁的雪兒走了過來,看着兩人遲遲沒敢開口,眼中盡是猶豫和不解。
冷昊軒愛憐地蹲下身子與她對望,好一會兒之後才展開雙臂伸向她,“雪兒乖,爹爹……回來晚了……”怕嚇着孩子,他沒敢直接將她攬入懷中,而是忐忑地等待着她的迴應。
雪兒看看他,又看看佟映柔,有些不知所措,卻堅定地站在那裡沒有逃開,“孃親,他是雪兒的爹爹麼?”年幼的她,並不知道王府裡的爹爹與這個自稱是她爹爹的人有何不同,可是……只要孃親說是,那便一定是對的。
“是,他是雪兒真正的爹爹,他回來了呢!”
“爹爹!”遲疑地輕喚了一聲,下一瞬,便已經落入冷昊軒寬闊溫暖的懷抱,心裡涌起的奇妙感覺,讓她揚脣歡快地笑了開來。
這個爹爹,雖然回來晚了,可是……她好喜歡呢!
三個月後,在一個遠離天雲國和洛水國的國家,在蔚藍無垠的大海邊上,建起了一個別致的莊園,名爲“映雪山莊”,那附近的人,總能在日落的時候,看到幾人幸福倘佯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