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奇異的樂聲響起,在座的人皆是一臉驚奇,全都好奇地望向了大殿門口,卻遲遲不見有舞者現身。
這種聲音於佟映柔而言,卻有幾分熟悉,這樂聲就像是薩克斯和長簫的合音,空靈得教人能生出幾絲心慌,帶着近乎詭異的魅惑色彩,一種淡淡的陌生香氣向衆人襲來。
佟映柔自然也聞到了,可是,卻是完全陌生,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麼味道。
就在這時,那樂聲突然變得響亮了許多,定睛一看,大殿門口出現一個穿着怪異的年輕男子,正捧着一個橢圓形的樂器吹奏,那神情自如得完全融入了音樂當中,一步一步邁進了大殿,令人驚奇的是,他從頭至尾,連眼睛都不曾睜開過。
有音樂,卻沒有舞者,這樣的缺憾是讓人無法接受的,就在有人質疑着表演殘缺的時候,洛璟卻只是淡淡一笑,“有樂……又怎會少舞呢?”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濃香突襲而來,衆人神迷之際,門口閃過一個豔紅窈窕的身影,帶着一陣輕細的鈴鐺響聲,踏着舞着奇特的舞步款款而來。
佟映柔看着那舞者的着裝,不由自主地彎起一抹輕笑,竟是感覺莫名的熟悉。那着裝,有些類似於西遊記裡天竺女子的服裝,緊俏的露臍上衣,飄逸的燈籠褲裝,手腕腳腕處都細着金色的細小鈴鐺,隨着舞者的動作,響起串串鈴音,與那樂聲完美地融合,極具魅惑的異域風情!
真要說起來,那女子的舞蹈融合了多種舞種風格,拉丁舞、肚皮舞、印度舞,更讓人驚奇的是,那舞者手上還拈着兩柄短劍,柔中帶剛的舞蹈,給人無限暇想,這讓佟映柔的脣角忍不住一揚再揚,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能有這樣熟悉的感覺,真的……很奇妙呢!
演奏的男子始終站在大殿中央不曾移動半步,而那舞者卻是以他圓點,滿場飛舞,每一次迴轉,每一次顫動,每一次揚臂,每一次擡腿,甚至是一顰一笑,都充滿了魅惑的氣息,殿上的男子皆露出了迷戀的神情,幾乎要忘了自己身處何地,連上坐的皇帝也貌似極感興趣地微眯了雙眸。
這效果,未免也太震撼了點吧?
不知過了多久,樂聲嘎然而止,那舞者幾個輕靈的旋轉之後,安靜地伏在了男子的肩頭。
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有着與舞者同樣翠綠的瞳色,他們的表演明明充斥着曖昧與魅惑的色彩,可是,二人的神情,卻是奇異的清澈單純,似未曾受過半分塵世的污染。
“紅音(紅舞)參見尊貴的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兩人恭敬地跪伏在地,不敢擅自起身。
“擡起頭來,讓朕看看。”高高在上的皇帝,就連聲音也像是自雲端傳來,讓人覺得連多看一眼都是罪孽,兩人有些怯怯地擡起頭,眼睛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擡高,只敢盯着長長的臺階。
“果然是絕色呢!這劍舞當真是絕妙呢!”皇帝說起“劍”字的時候,聲
音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稍稍停頓,一旁的丞相立時上前,冷厲地盯着舞者身旁的短劍,“沒有吾皇的旨意,竟敢攜帶利器上大殿,該當何罪?”
他貌似是在針對舞者,但其意圖絕對是直指洛璟,甚至是洛水國。
“皇帝陛下明鑑,小人雖然無才,卻也懂得幾分規矩,絕不敢攜利器上殿,這兩柄短劍,乃是麪粉與麥芽糖所制,只能表演,無法傷人!”說罷,她執起一柄短劍雙手微微用力,便輕易折斷,引得衆人一陣驚歎。
佟映柔也驚奇不已,沒想到他們居然能用麪粉和麥芽糖製作短劍,而且看起來那麼逼真,舞動的時候,還閃爍着冷冷的劍光,讓她不由得佩服了起來。
“丞相,你小題大做了,不過是個舞姬,又豈會有傷人之意,來人,賞!”皇帝貌似龍心大悅,那微眯的眸子,卻讓人捉摸不定其中的光芒,更無法看透他心中的意圖。
這樣的表現,太過隨和,也更讓人害怕。
丞相沉默着退下,洛璟揮揮手命舞者退下,向皇帝行禮過後,安靜地退回了原位,不再言語。
大殿之內,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當中,誰都不敢說話,尷尬的氣氛漸濃,壓抑的感覺,讓兩個小傢伙也不安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挨在她的身側。不敢言語,她只能安撫地伸出雙手拍拍他們,心中再一次嘆息。
皇家的宴會,果然無趣!
她一心祈禱着宴會趕緊結束,她好帶着孩子回王府休息,可卻不知怎麼的,話題竟峰迴路轉地繞到她身上來,聽到皇帝提起自己的名字時,她的心,不由往下微沉。
有很不好的預感呢!
“朕聽聞,王妃彈得一手好琴,不知朕今日有沒有這個耳福,能欣賞王妃的琴藝呢?”這話聽着似乎是在詢問,充分地尊重着佟映柔,可是,她比誰都清楚,這是命令,甚至是威脅,若然不從,或許……無法活着從這裡離開。
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龍天麟,看到他暗示的神情,不由得暗自嘆息,唉!她怎麼就總會被麻煩纏身呢?
無奈地站起身,安撫地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氣擡腳走到中央,“映柔很榮幸能爲皇上演奏!”才起身,便已經有宮女將琴架好在身後,果然是赤裸裸的威脅呢!
她除了從命,還能如何?
安靜地坐到古琴之後,纖指撫上琴絃試音,那琴的音質極好,只一聽便讓她心情漸漸愉悅了起來,情緒一點點寬鬆,就當是一次練習好了,至於曲子,就彈前些日子閒來無事時譜下的,名字還沒想好,等有人問起時再隨便說一個好了。
絃音調試完畢,佟映柔並沒有出聲知會,而是擺好姿勢,準備直接開始演奏,卻被皇帝的聲音阻止,疑惑地擡頭望去,卻看到他帶着幾分邪氣的笑容。
事情,果然不可能這麼簡單麼?皇上,您又要提出怎樣的要求來呢?
“
有琴無舞,未免遺憾,不過,朕倒想試試另一種形式,不如……以武代舞,各位意下如何?”皇帝的話聽來像是在打啞謎,只有少數幾人聽懂了他的謎底,其中便包括龍天麟,只見他已經會意地準備起身獻武,皇帝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朕聽聞附馬習得一身好武藝,今日便讓朕見識一番如何?來人,拿劍給他!”不容任何人反駁,皇帝已經命殿前侍衛送上一柄長劍,這樣的轉變,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公主更是憤怒不解地瞪着自家兄長,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無法理解,爲何向來疼愛她的大哥,會在她的婚典之上,讓她的附馬與別的女人琴劍合鳴,於她而言,這是莫大的侮辱!
教她怎麼能夠吞下這口惡氣?
公主惡狠狠地瞪向前方,佟映柔只覺得一瞬間心都是涼的,皇帝絕對是故意的,他想讓公主更加恨她,更惡劣的報復她……可是,爲什麼呢?這麼做,對他究竟有什麼好處?
還是,她想太多了,皇帝純粹只是不想在洛水國使臣面前丟了顏面!可是,那也應該是由龍天麟來表演,不該是新上的附馬冷昊軒呀!
那一刻,她的思緒混亂不已,卻只能在怔忡間看着冷昊軒的身影越來越近,最後就站在她的眼前,靜靜地擡眸看着他,她以爲,自己會更加害怕,可是,心,卻莫名地沉澱了下來。
周圍的人漸漸消失,耳邊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眼前這個冷漠的男人,似乎成了安定的源泉。
然後,沒有任何提示,她十指輕彈,清靈的琴音悠揚而出,宛如高山流水般令人心曠神怡,冷昊軒仍是一臉淡漠的神情,卻在琴音響起的那一刻,便隨之舞起劍來,一朵朵清冽的劍花挽出,完美地應和了身後清靈的琴音。
佟映柔無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覺,那樣的輕盈,那樣的舒暢,彷彿世間的一切全然與她無關,沒有悲傷,沒有痛楚,甚至沒有一絲煩惱,天地之間,只剩下了她的琴和他的劍,琴音與劍氣纏繞上揚,直直地奔向雲霄,似要一去不返,卻在最高處悠然下落,再次回到原點。
音樂從一開始便不是自己新譜的那一曲,指下飛揚而出的音符,是完全陌生的,她的腦子裡沒有樂譜,手指卻自然而然地彈奏着,應和着她最原始的心情,帶着她所有的思緒,纏繞着冷昊軒手中的長劍,隨着他清逸利落的劍式,飛揚起伏,一點點渲瀉在空氣當中。
對他,有怨,卻從來都不曾有恨!她清楚地知道,“恨”是一把雙刃劍,傷人的同時必定也會傷害自己,她不會去做那種傻事,心頭的痛楚卻也不會輕易消褪。
她以爲,她與他之間,早已隔下了天涯海角,卻猛然發現,他們的心……居然還能緊緊地依靠在一起。
僅僅只是因爲……現在在表演麼?
若果真如此,那麼,便讓這場夢,不要醒來,一直持續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