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江湖又歸於平靜,所有的事似乎都已湮沒匿去。
此時正值春夏之際,諦焰宮雖處於山中位置,天氣卻也只是比外界稍顯涼了一些。而這時的諦焰宮卻是景色異常宜人,住在此處,真是有種世外隱居的感覺。
雨霏在送母親會隱世谷後便沒有多做停留,催着允祿急匆匆趕回了諦焰宮,主要是她想孩子了。如今回來也有一個多月了吧,有時候她想起之前的種種真覺着很不可思議,這一年多來經歷的事情,彷彿就是一場華麗的演繹一般,劇終了,他們也終於恢復了正常的安定生活。
而自回到諦焰宮後,雨霏隱隱對外界產生了抗拒,甚至想着一輩子不再出去。有很長一段時間,雨霏總會做夢,夢到自己被困在黑暗的地方,怎麼也逃不掉。
每每從這般夢境驚醒時,她總是忍不住緊緊抱住身旁的允祿,甚至害怕地啜泣。允祿這時總會緊緊抱着她,不斷地小聲哄弄着。之後,淬辛爲她開了安神調理的藥物,直到最近她的情況纔好轉很多。
允祿回來時,正好看到雨霏趴在內堂窗前發呆,便知她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了。走近後自身後緊緊抱住她,貼着她的面頰低聲問:“不是告訴你別總是悶在屋子裡嗎?外面天氣正好,你可以去找姐姐,一起去到處逛逛啊。”
雖說雨霏最近狀況好轉很多,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
“我沒亂想,就是剛剛銘兒哭鬧,哄了好久才睡着,我也有些累了而已。再說,幽蓮姐姐最近跟煉刃在一起,我怎麼好去打擾他們!”說着不由嗔怪地瞪了眼允祿,他也該抽時間關心下自己姐姐的婚姻大事吧。
允祿不由重重嘆氣。
雨霏自是知道他爲什麼煩惱:“那倉印與舞衣姐姐的事情,還沒解決?”這是最近讓整個諦焰宮衆人關注之事。
三日前,倉印來訪,言明來迎娶舞衣。諦幽蓮拔劍便要砍他,好在有煉刃攔着。爲了防止自家姐姐發飆傷着自己,允祿便命煉刃時刻守在其身旁。而對於倉印,允祿卻是不能自己做決定,便前去問了舞衣的意思,不出所料的舞衣自是拒絕了。
然而倉印卻也是個不死不休的,便是賴在了諦焰宮,此後每日去尋舞衣。舞衣被他鬧得煩了,乾脆躲在屋子裡不出去。於是他改每天守舞衣的房門。於是,每天一大早,倉印與煉刃便一同出現在幽蓮與舞衣同住的樓閣。煉刃是爲了以往發生血案,早早將幽蓮帶走,而倉印自是繼續來請求佳人的原諒。
二人幾日下來倒是熟悉了不少,默契了許多。只是今日來了許久,卻不見人,以往只要一進門諦幽蓮便會衝出來先訓斥倉印一番,纔會被煉刃拉走的。今日這靜悄悄的,連個下人也沒有,莫非早出門了?
就在煉刃忍不住想衝進內堂查探是否有人時,終於有人出來了。幾名侍女拿着清掃的工具經過,隨後走出的是諦幽蓮,以及淬辛。
諦幽蓮一出來便恨恨地瞪向倉印,這回倒是沒有動手。倉印只能無奈又尷尬地撇開臉去,總不好跟女子較勁吧,況且真講究起來,這女人還是他親姐姐。
“舞衣叫你進去!”諦幽蓮忽然咬牙開口。
聞言,倉印下意識轉頭,想知道諦幽蓮是在對誰說,當他看到她依舊是看着他時,不由問:“我,嗎?”
諦幽蓮眉頭簇得愈緊了,咬着牙一
字一頓道:“就、是、你!”
話音剛落,便看到眼前人影一閃,從內堂傳出一句話:“謝謝姐姐!”
諦幽蓮卻是被因爲倉印喊出的“姐姐”二字懵了,似是纔想起來,他也是自己的弟弟,竟不覺心中升起一樣的感覺,似乎,倉印不那麼討厭了!
一旁不明情況的煉刃看向淬辛,淬辛立即會意回稟:“舞衣姐姐有了身孕了,想來,大概爲此才見倉印的!”
“哦,去將此事稟告諦君。”這話是對淬辛說的,而他說完便拉着還有些迷糊的諦幽蓮便離開了。
諦焰宮靠近後山的地方是個很大的湖,湖水一頭從山間來,一頭連出谷外,即使大雨也不會出現太大的水勢。
煉刃將諦幽蓮帶到了此處,而最近他也都是將她帶至此處,然後二人便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每每到諦幽蓮餓了纔回去。
而今日的煉刃卻是怎麼也平靜不下來,舞衣的事看來是大致解決了,這讓他下意識着急了起來。
“幽蓮,我與你說的事,你可想好了?”煉刃終是忍不住了。
“啊?”幽蓮有些不在狀態,完全沒搞明白他問得是什麼,待看到煉刃那惆悵的表情,這纔想起他曾在無名城時說得話:我喜歡你!我們成親吧!
諦幽蓮當時雖然被這忽然而來的表白嚇到了,卻也沒有拒絕,只說要思考思考。想想,她也確實是思考的很久了。只是……“可是,我並未感覺到你喜歡我!”
煉刃腳下一滑,險些就摔進了湖裡。
“要如何,你才能感覺到呢?”他努力壓着想要衝她大喊的衝動,小聲問。
“這……我也不清楚!”諦幽蓮紅着臉低頭道,“比如想允祿那樣爲了雨霏性命不顧啊,像倉印那樣爲了舞衣忍氣吞聲啊……”
“那你是要我死給你看呢,還是讓你大罵不動不還手?”煉刃真是忍不住想壓倒這女人狠狠揍一番。
“啊?我只是舉例子啊!你這都不懂啊?還是說,你根本就不願意!那算了!”說罷便重重踩着步子離去。
煉刃有些泄氣地望着那明顯真動怒了的背影,心道:罷了,不就是受點傷!隨後快步追了上去。
淬辛早上跟允祿稟告了舞衣懷孕之事,倉印中午便來跟允祿告辭,說要帶着舞衣回無冊樓。
“淬辛沒有告訴你,女子懷孕期間不可做長途遠行嗎?”其實某人自己當初就帶着有身孕的雨霏長途遠行過,如今拿這個來說事,明顯是堵倉印的。
“哦,這樣嗎?”
“對,所以要回無冊樓的話,你一個人速速,回去吧!舞衣留下,諦焰宮自會好好照料她,這裡有雨霏,更有殺無的母親在,可以更好的照顧她。你那無冊樓一幫大男人能做什麼!”
“如此,我便也留下好了!住到,我孩子出生長大,再離開也不遲!”
屋內兩張相同的臉,一張嚴肅中帶着不耐,一張微笑中帶着戲謔!二人卻是越看越不耐煩,真的有種彷彿自己在跟自己吵架的感覺,太詭異了!
“你留下可以,將那諦柒交出來!”允祿提條件。
“不行,壬申要用他試藥!”倉印毅然反駁。
“淬辛也需要個試毒的活體!”
“關我何事!”
談不妥,便動手。卻是都收斂了功力,
抱團肉搏,看上去完全就是小孩子再打架。尤其是看着對方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便是滿心不爽,總覺着那是令一個自己,可是那“另一個”自己卻是令他如此討厭。
這般情境,屬下自是不敢去拉。倒是那二人打夠了,各自起身拍了拍衣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雨霏見到允祿那一臉青腫,直接笑岔了氣,自是被允祿趁機好好懲罰了一番。而趕去見舞衣的倉印也是被笑了許久,倉印卻是很高興,能讓舞衣開心,這傷也值了,便也不與那允祿計較了!
舞衣倔強,心氣高,卻也終究是普通女子,早在倉印忽然到來說要娶她時,她便已經想通要嫁他的,就憑她已是他的女人。然而她終究心有不甘,便將人拒之門外,沒想到倉印卻是纏着她請求原諒。這麼多天了,舞衣也確實有些心動,而今日早飯時的反胃異常,卻纔發覺早有了身孕。便也就趁這機會,給自己一個藉口,答應了倉印。
倉印與舞衣的事就此定下了,諦焰宮內衆前輩卻是想着既然倉印是諦家之後,便趁機在此成親的好!倉印也沒推脫便答應了,主要是他覺着舞衣肯定會高興。而在場的諦幽蓮卻提出允祿也正好沒有舉行婚禮,便想着不如二人一起。誰想,二人竟好似異口同聲的拒絕!
衆人心裡嘆氣,這關係似乎還不如陌生人啊!倉印是在意着舞衣心裡喜歡允祿,而允祿卻是記恨着倉印曾對自己的折磨。於是,便是怎麼看對方都不順眼!
半個月後,諦焰宮爲倉印與舞衣舉行了盛大的婚禮,當日從早到晚,熱鬧了整整一天,而允祿卻在倉印開開心心準備入洞房之際告知他,舞衣如今有着身孕,你只能看,不能碰,否則對孩子有損,這是淬辛說的!
推到了淬辛身上,淬辛只能點頭答是。
於是,倉印黑着臉進了洞房,允祿大笑着離去!
“雨霏,待我接來了岳父岳母,我們便正式拜堂成親,這次,誰也不會再阻礙我們了!”允祿摟着雨霏坐在樓閣空臺上,看着喜慶異常的夜晚燈火,聽着那些久久不散的歡笑聲。
雨霏向後靠進允祿懷中,道:“其實,不過是個儀式罷了!”
“與你,我便要將一切可保證你我永在一起的儀式都要做過!”
“好。”
允祿笑着愈加摟緊了雨霏,一手從腰間取出晚間才收到的信箋,悄悄化作了紙塵,隨着夜風飛離指端,化作塵煙……雲戟公子失蹤四十餘日,今日於冥樂山斷崖處尋得其身配玉笛銀劍,劍身沾血,不見其人,推測已落崖!
允祿不由想起離開王城那夜,雲戟曾來找過他。
“請你殺了我!”
“爲何?”
“……我竟無法控制自己,差點傷害了雨霏。”
“我不會殺你,我不會做出任何可能讓雨霏怪怨我或者因自責而對你念念不忘之事!也正是爲了雨霏不自責,我纔沒有在天下人面前揭露雲戟公子纔是那殺人狂魔之事!若公子念及雨霏,念及自己的父親,念及自己家族及天府地閣的聲譽,雲戟公子最好自謝天下衆人。”
那夜允祿說得直白,他信雲戟明白!允祿並沒想着爲天下人去除害,不過是不希望雲戟成爲另一個風靈王,而他與雨霏會是自己父母那般的結局!
所以,雲戟公子,此生不見,我們來生亦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