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章 表妹,你會改嫁嗎?

昭告天下,四海皆驚。

獨獨安之若素的是善寶,她早已厭倦了宮廷生活,親人亦是仇人,此心換不來彼心,說話走路甚至連哭和笑都是事先別人給草擬好的,人只是傀儡,而她正因爲做不慣太皇太后、太上皇、皇家祖先心中皇后的摹本,才一次次遭遇非難,想着這一輩子都要遵循別人的想法活着,雖生猶死,是以,庶民,她求之不得。

然這意味着要與兒子分開,她纔對自己的所作所爲追悔莫及,爲着兒子,其實應該忍了太皇太后的,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後悔無任何意義,想把兒子帶走,那絕對不可能,莫說兒子是皇家血脈,即使是平頭百姓,這也決計不可能,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在兒子身邊,也讓他一如既往的感受到母愛那麼貼近,於是,她哭求祖公略,要把錦瑟留在宮裡照顧兒子。

祖公略點頭應允,目光一掠,看見善寶頭上的木簪,他的手半握按在鼻子處,心就像遊蕩在深秋,感受到的是那亂了一地的碎葉和滿目的蕭索。

善寶三拜而出乾正殿,明天,她就要離開行在,明天,她再也不是皇后娘娘,而是普通百姓,站在殿外她仰頭看天,殘陽如血,觸目驚心,夜即將來臨,而這個夜,是她勾留於行在的最後時刻。

至掌燈時分,她吩咐下去,點燃所有燈盞,於此昭陽宮內外燈火通明,她如常的吃了晚飯,且吃的很飽,聞訊而來的李青昭和錦瑟陪在她左右,李青昭頭號貪吃鬼,此時卻沒了胃口,見善寶吃得噴噴香,李青昭勸道:“表妹,你別學我,不開心就是使勁吃,然後吃成大胖子。”

善寶不雅的打了個飽嗝,久違了的隨心所欲。

然後取過茱萸遞上的手巾擦擦嘴角,又吃了漱口茶,方道:“非也,我不是因爲不開心才吃,而是……吃了也白吃,多吃點多佔便宜。”

她說着還擠眉弄眼的笑,久違了的小女兒情懷。

錦瑟卻滴淚道:“許久沒聽姐姐說笑了。”

善寶用袖子給她擦了下眼淚:“此後可以天天說給你聽。”

忽然想起一事,拉着錦瑟商量:“我已經求了皇上,想把你留下來照顧小皇子,你可願意?”

錦瑟沒有絲毫遲疑:“當然願意,之前我也還在想,姐姐離開後,小皇子必然會想娘姐姐,他還那麼小,不會說話呢,可怎麼表達,我就想代替姐姐留下來照顧小皇子,可是巧了,姐姐竟然也想到這一宗,可見咱們姊妹心有靈犀。”

善寶抓住她的手:“可不是麼,你就是我的親妹妹。”

所謂積德行善,大抵如斯,善寶想,自己這麼多年對錦瑟的好,此時她一點不剩的都還給了自己,拉住錦瑟的手沉重的含淚說聲多謝。

錦瑟嗔怪道:“小皇子是我的外甥,我照顧他天經地義,何來謝謝,倒是擔心姐姐,成了棄婦,外頭的人指不定怎麼看你,特別是祖家那些人。”

坊間對棄婦的對待是,人人唾罵,不唾罵,那也是人人鄙夷。

善寶一笑:“隨他們。”

笑容模糊,三分無奈三分苦楚三分不屑。

錦瑟眼睛一瞪,氣勢洶洶道:“總歸我還在宮裡,誰敢欺負姐姐,我立馬告訴皇上,皇上會將他們碎屍萬段的。”

善寶愣愣的:“皇上?”

似乎這個稱呼有點刺耳,更加疏離,沉澱在她心裡的,唯有一個名字——祖公略。

錦瑟以爲她不信,正色道:“皇上絕對不會對姐姐棄之如敝履。”

善寶悽然一笑,那又怎樣,從此天各一方,縱然他對自己仍舊有情,堂堂一個皇上,不會成日的偷偷出宮同個棄婦私會,而且明年春暖花開就要回鑾,無論自己是仍舊留在雷公鎮還是回了濟南,山高水遠,相見無期,更何況他會有別的皇后,會有皇貴妃、貴妃、淑妃等等女人,他的身邊美人如雲,自己,早已淹沒在他的往事中,或許無眠的夜晚他會偶然憶及,恐怕剩下的只是對自己的可憐。

有種隱晦的痛悄悄爬上心頭,自己也忖度不出究竟是對祖公略的不捨,還是恨,或許兼而有之,嘆息似的道:“他不棄,不也是棄了。”

眉眼含愁,嬌弱如西子,再慵懶的往炕几上伏了過去,拖曳的素色衣裙逶迤在炕上,整個人如一枚落葉,孤零零可憐。

錦瑟開解她:“皇上也很無奈的。”

善寶哼了聲,顯然不贊同錦瑟的說法:“他是皇上,一國之君,他想保我,真的保不了麼?”

這卻是她的氣話,玉皇大帝若無所不能,也不必置下諸如太上老君、楊二郎、託塔李天王等等羣臣。

錦瑟說的更細緻:“皇上頭頂還有太上皇,還有祖宗規矩。”

善寶啐了口:“讓那些祖宗規矩見鬼去罷!”

就是太上皇就是那些祖宗規矩才讓她淪落於此地步,心中的憤懣無處噴發,她隨之將手中的茶杯高高舉起就要摔下……

“表妹,你會改嫁嗎?”

李青昭不合時宜的問了句,然後將善寶手中的茶杯輕輕奪下,整個動作自然而然如行雲流水,堪稱功夫高手。

善寶面色凝住,認真的想着,於此忘記方纔的不快,至於能否改嫁,她覺着:“或許可以。”

李青昭張大了嘴巴:“啊!”

她竊以爲表妹這樣好的女人,必然義正言辭、斬釘截鐵、矢志不渝、威風凜凜的說一句“絕對不會改嫁”呢。

善寶目光中透着兇狠:“你先問問他,他會不會另娶。”

他,當然是祖公略。

李青昭憨憨道:“這不一樣,他是皇上,皇上可以有很多女人。”

善寶剋制着,把眼中的淚忍住不至滴落:“他可以有很多女人,我只想有一個男人,一個對我不離不棄的男人,而今他棄了我,所以他不是我想有的那個男人。”

她的話有點曲折,李青昭覺着自己的腦袋不夠聰明,聽不明這麼深奧的道理,但表妹改嫁,給祖公略戴綠帽子,祖公略一準會震怒,自己會受波及,蕭乙亦會隨着自己受影響,是以擔憂道:“聽說舅舅的熙國公爵位都給撤了,表妹你說皇上答應讓蕭乙做蜀中令,會不會也說話不算數?”

父憑女貴,而今一樣,善寶給貶爲庶民,善喜也給打回原形,李青昭是善寶的表姐,蕭乙是李青昭的未婚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常理。

善寶無法斷定祖公略會對蕭乙怎樣,是以不敢對李青昭承諾什麼,只道:“明早,我要拜別皇上的,有些話我會說。”

三個人聊着聊着,夜就過了一更,各自去睡,善寶睡不着,卻又無事可做,沐浴之後再沐浴,如此反覆三遍,洗的皮膚灼痛,方罷休,沐浴之後頭髮還沒有乾透,她就用木簪綰住,再無其他繁複妝飾,身上是襲官綠的襦裙,上面繡着零零碎碎的白玉蘭,外頭披一件暗綠的斗篷,白色的風毛於夜風中倒來倒去,拂着善寶的臉癢癢的。

通往東暖宮的路從來沒感覺這麼長,她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兒子,早一刻見到自己就多賺了些同兒子相處的時間,是以走的急,不想踩到自己垂及腳面的斗篷,身子突然前傾,提着燈籠的茱萸慌忙來扶,出手慢了,善寶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冬日的青磚地面硬如礫石,她的額頭撞在地上,劇痛下用手一摸,溼溼的,是血。

心中的悲憤油然而生,緊咬牙關想支撐站起,剛欠起半個身子,目光中突然出現一雙手,她仰頭,是祖公略凝重的看着她:“這麼不小心。”

聲音如常輕忽,神色仍舊翛然,就像他們剛認識不久,因爲有人密告她一家偷越楊樹防的事,衙門誤將錦瑟當成她抓入大牢,同時抓走的還有李青昭,爲了救人,她去祖家山貨棧找祖公略幫忙,不甚撲倒,祖公略及時抓住了她,也是這樣淡淡一句:“這麼不小心。”

同樣的一句話,而今物是人非,善寶平靜道:“多謝皇上,民女,自己可以。”

然後由着茱萸攙扶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祖公略保持屈身的姿勢,訕訕的看着自己的一雙手,等直起身子,就仰頭一嘆。

身側的猛子勸道:“娘娘早晚會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祖公略什麼都不說,望天上圓月皎潔,一如當初長青山上他與善寶初識時的那一夜、那一月,他對善寶一見鍾情,喜歡的就是她毫不矯揉造作的個性,帶着頑皮,含着可愛,而今,善寶的率性成了宮中生存之道的硬傷,所以,善寶重回民間未嘗不是件好事,可是,善寶走了,兒子怎麼辦?他怎麼辦?

心思雜沓,他遣走猛子,也揮退張四合等內侍,獨自踏月而行,信步竟來到東暖宮,既然來了,索性進去看看兒子,善寶走了,最可憐的還是年幼的兒子,乳母再好也不是母親,反之,同兒子分開,善寶未嘗不可憐。

祖公略想,若不能解決這些個麻煩,自己枉爲人父,方想邁步進去,卻聽裡面笑聲不斷,縱使這世上的人都在笑,他亦能從衆多笑聲裡拾撿出善寶的笑來,所以,他微有吃驚,這樣的時候換了其他人,或者說宮中的其他妃嬪,廢了封號,撤去位分,只怕要以淚洗面了,而善寶還能甜美的笑出,更逗得小皇子跟着笑,實在讓人意外。

宮門口正給風燈換蠟燭的兩個宮女小聲交談:“這個時候娘娘還能笑,可真是不一般,有這樣的心性,我覺着娘娘日後必然還會重回宮內,且重新母儀天下。”

祖公略聽了,不知爲何,神情爲之一振,失散的笑浮上棱角分明的面龐,有感而發道:“若你猜中,朕重賞你。”

兩個宮女是背對着他的,是以沒看見他來到,突然聽他說話,唬了一跳,甚至嚇掉手中的蠟燭,轉身慌忙跪倒:“奴婢不知皇上駕到,請皇上恕罪。”

祖公略哈哈一笑,也不進去看兒子了,掉頭而去,腳步輕鬆。

善寶吻別了兒子,依依不捨的從裡面出來,見兩個宮女神色有異,問:“方纔誰在說話?”

宮女不敢隱瞞,回道:“稟娘娘,是皇上來了。”

善寶皺皺眉,隨即道:“我已不是皇后,就叫我……善小姐罷。”

宮女規規矩矩的答:“是,娘娘。”

說完,善寶笑了,宮女們也垂頭偷着笑,有些習慣就像善寶追愛的心,很頑固。

忽然想起方纔見到祖公略,一氣竟然忘記蕭乙的事,而錦瑟留在宮中,總得給她個名分,否則她憑什麼照顧小皇子呢,於是善寶問了宮女祖公略往哪個方向而去,宮女搖頭:“奴婢不知。”

善寶想想罷了,明早拜別,再說不遲。

悻悻然回了昭陽宮,卻發現宮裡宮外沒一個人影,問身邊的茱萸:“人呢?”

茱萸也詫異:“奴婢不知啊。”

善寶疑慮重重的往炕上方坐下,外頭有人喊:“太上皇駕到,善氏還不快出來接駕。”

這聲音如此熟悉,恁般像李順。

善寶心裡咯噔一下,甫一聽到太上皇這三個字,就好像聽到烏鴉叫,感覺總有不祥的事即將發生,她不慌不忙的下了炕,不疾不徐的走出來,見了太上皇如常施禮:“民女善氏,見過太上皇。”

太上皇冷着臉,更是冷冷道:“平身。”

善寶起身時捎帶看了眼太上皇旁邊,果然是李順,不用問,他已經改弦易轍。

李順也對上她的目光,這種朝秦暮楚的人竟然沒有半分羞臊,還呵責善寶:“你應該自稱民婦,因你是已婚婦人。”

狗仗人勢,仗勢欺人,爲虎作倀……

善寶心裡罵了一串,還不解氣,橫豎自己都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索性出出氣,覷眼李順道:“我自稱民婦,敢問我丈夫呢?”

李順砸吧下嘴,啞口無言。

太上皇不悅道:“都說你是鐵齒銅牙,現下看果然刁蠻,不過你在這些上計較再多,也不會改變你已經成爲庶民的事。”

善寶笑了笑:“太上皇誤會,民女壓根就沒想改變什麼,天下幾多王公候伯,但天下太多庶民,民女願做其中一個。”

299章 我讓你在地上滾031章 要成親了216章 不是談四小姐是談我表妹429章 騙,或是……蒙汗藥331章 若我要你留下來不回京城呢176章 阿難陀與摩登伽女328章 大概是姓善的一個女人請了江湖上的殺手尋上門423章 美人,從這一刻開始,你想跑是跑不掉了280章 以前是夫人,現在是你的丫頭098章 扮豬吃虎的表姐337章 縱然大少奶奶不管,大小姐可是要管呢137章 演了出雙簧134章 我不做倒插門女婿051章 驚天秘密237章 我不是爲祖公略辭婚而來319章 這輩子你走哪裡我跟到哪裡,跟定你了350章 不好,祖家四少落水了!418章 不如這樣,你嫁給我057章 要麼做我娘子要麼做我娘392章 皇后鐵齒銅牙巾幗不讓鬚眉,難不成是朕的家法不夠嚴麼186章 表小姐,你拿個豬膀胱作何423章 美人,從這一刻開始,你想跑是跑不掉了020章 有了錢先找個男人165章 你爹,他能走了,我怕……416章 我求娶的不是二小姐不是表小姐,而是大小姐434章 可汗之令,王妃不能大張旗鼓的回去136章 我們和離吧083章412章 我就是個遊手好閒蹭吃蹭喝的無賴383章 若有來世,我還同她搶你,那時,我再不會輸285章 你怕皇上想殺你找不到更多的理由嗎254章 那個潘氏脫不了干係083章011章 把朱英豪給你做媳婦155章 被他睡過收取的一點點費用438章 你不能跑,我也不能跑,跑了會死得更慘402章 我說,皇上不是您的親孫子,因爲太上皇不是您的兒子322章 你與公略,就是這麼丁點的緣分086章 你娶妻你問我幹嘛075章 借一顆種子233章 這是我與你娘相識時,她的樣子205章 當日前宰相之子的死,大有文章007章 直立行走的猛獸416章 我求娶的不是二小姐不是表小姐,而是大小姐343章 皇上是想要我去救文婉儀?130章 爺我現在就來個洞房花燭269章 我甚至想接過俞有年的那個大櫃噹噹025章 猛虎下山崗、大蔥蘸大醬187章 我讓你閉上眼睛396章 她這個皇后當的名不正言不順,還沒聆聽太后訓導呢259章 我瞞着小姐,是因爲那家的小姐024章 拐着彎救人454章 表妹,我回來了!104章 兩個不省心的繼子089章 被賣了358章 我們做不了平常夫妻,你要開始選妃嬪了386章 這就好似對待女人,你信她,她就是保護你心的真神323章 想要李青昭,你自裁於我面前167章 換來個嫌棄糟糠之妻的罵名072章 你可以滴血認親109章 打今兒起,你來掃院子029章 身無長物只能以身相許217章 聽說有三百多歲的年齡002章 那廝啓動道歉模式004章 我想開家妓館051章 驚天秘密209章 我們怎麼可能有孩子389章 十九王會不會勸說王妃找個嫩嫩的小生來相好呢256章 你這副尊容,倒貼本少爺都不願意273章 二奶奶不也經常同文婉儀來往麼274章 這個女人不能留070章 他也算男人?039章 你就是那個送木簪的人033章 漆大姑、八大姨078章 圍爐夜話,兄弟傷情115章 替身238章 臭男人的心,最可恨356章 娶了她們不是糟踐她們麼025章 猛虎下山崗、大蔥蘸大醬052章 索性嫁了他040章 你想讓我娶個寡婦242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255章 二十個男人,她最後嫁給誰了?253章 光天化日的竟有人下毒119章 殺還是放?319章 這輩子你走哪裡我跟到哪裡,跟定你了074章 老妖精垂簾聽政146章 偷偷的偷窺408章 昨晚我們住的是一間房,另外一間房的房錢麻煩你退了罷299章 我讓你在地上滾447章 是大喜的事,珍姨娘有喜了362章 老爺收收心罷,大奶奶和我纔是你的女人242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049章 季父不是繼父263章 我與秋大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013章 我猜你叫西門飄雪270章 現在蕭乙成了你的人,被你吃進肚子裡了165章 你爹,他能走了,我怕……143章 祖百壽說:今晚我們圓房261章 搜出,我認罪。搜不出,你認罪。